《当年不肯嫁东风》谢衣衣

4、第 4 章

　　这一日春和景明，并且刚好是四月中旬，是难得的一个放假的日子。这个放假不仅是指重新回去御学堂学习的周展宁可以休息一天，连那些大臣也可以。
　　御学堂是皇族子弟和一些重臣之后上学的地方，从６岁读到１３岁。去那里，展宁不得不早起晚睡，师资力量是比较雄厚的，皇帝和重臣们也很是放心。只不过，由于文帝只有周展宁一个孩子，倒显得他有些孤零零了。
　　可是，那是以前的周展宁，会做出一副矜持的样子，不是骄傲，毕竟他知道他的父皇之所以能够不那么辛苦是由于那些大臣的帮忙。可是就是他的这幅样子，让有些年纪比较大的少爷心里有些不爽。
　　有时候孩子间的势力分布还是很明显的。
　　之前的周展宁入学的时候，他的身份还只是一个出宫建府的皇子之子，御学堂里还有当时太子的儿子，趾高气昂，不可一世，并且经常带着一些人暗地里偷偷地欺负他。里面的有些自然是受了自家爹娘的嘱咐不能得罪皇太孙，于是，通常也有那么几回做了着皇太孙的跟班，送了投名状，有时候做些幼稚的行为，比如特意在他的作业本上滴上墨水什么的让他几天的昨夜付之一旦的。
　　这些事情，展宁从没有跟当时的爹娘说过，因为周靖熙曾经说过，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他是个小男子汉，不能让爹娘失望。可是忍着忍着，竟然有一天太子会因为逼宫谋反而获罪下狱。
　　二皇子本来就是不怎么管事的，一天到晚吟弄风月，知道自家大哥出了这事，竟然做些反应都不会。而当时的三皇子周靖熙，出身良好，嫡妻的身份也够格，居然就被一纸诏书成了皇帝。而先皇，在经历了自己被疼爱儿子的背叛之后也心力交瘁，撒手西去。
　　曾经被皇太孙欺侮的人儿成了真真正正的娇贵人儿，这件事怎不叫御学堂里的其他孩子心里暗自咬牙。害怕他提起之前事的有之，还有的根本就是目中无人，仗着家中长辈面对早已盖棺定论的事还不懂得好好应对，在展宁上学时还不懂得收敛。
　　自从皇宫在文帝的掌控之下后，宫里发生的这些事，自然也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不过他倒是摆摆手，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换了个大儒来教导这些孩子。
　　而之前的展宁并不懂得怎么应对这个情况，那些人也在自家爹娘的教育下正视了这个现实。只不过并没有很好地交情。只不过，现在的展宁进了学堂，那可是如鱼得水，有了那么多年的经验，怎么会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些小孩。并且，他知道那些人以后时可用之才，哪些人以后会成为废柴，在交往之时行为间带上了刻意，他想交好的人自然是很快被他收服，有时候想想周展宁都觉得自己做梦都要笑了。
　　他们有了同窗同学之谊，以后想要多多交流也有了理由了。
　　可是让这个二十几岁的人安安分分地读他早就读过的书，并且因为那些先生讲的东西缺少一种真正实践才能懂得的东西，展宁上起课来是觉得真是无聊之极。所以明明才没上了几天课，就迫不及待地等待放休时候的到来了。

　　不得不说的是，在大夏朝，官员的福利还是挺好的，俸禄高不说，而且每个月还可以休息三天，那自然就是每月的十号，二十号，三十号了。在这一天上，他们不用早早地起床上朝，可以在家里好好享受天伦之乐——如果他们不把这一天花在逛青楼上或做些暗地里交易的话。
　　这是大夏朝几百年来的规矩了，也没有几代帝王想改的，毕竟这是皇帝休息的时候。每天日夜操劳，要担心朝廷内外，乡土乡情，可是明明是这种让人失去了自由的活，却让无数人前仆后继。
　　周展宁的身体在父皇母后和御医的关怀照顾下是很快就好了，也意味着他，又要去御学堂上课了。之前是文帝由着周展宁的性子来，又看皇儿对自己还有婉仪的态度更显亲近，在对方的撒娇耍赖之下，倒没有很快地就强制性让他去上学。
　　文帝倒也是记得年少时的自己也是爱玩的，看着自己的孩子恢复了，又一天到晚笑盈盈地，让他这个做父亲的放心不少。之前身份的改变，他知道孩子心里是不习惯的，只不过已经身在皇家，也只有靠自己弄明白了。
　　有很多事情是要靠自己明白的啊，若宁儿就这样质疑自己对婉仪和他的庇佑，他也是会心寒的。不过现在看到小孩儿对自己又恢复了以前亲昵的状态，一下子心里很是暖了许多，只不过偶尔这孩子的表现也显得有些奇怪就是了。
　　文帝自然是不会知道，自家孩子身体里住的是十二年之后的皇儿了，心中对父皇的孺慕之情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渐渐转化成了其他的一些东西。现在周展宁心里有的，大多数只不过是随着自己的心意，在心里带点鄙夷地对着那个人撒娇说些亲亲密密的话了。那些话听在正常人眼里自然是不会奇怪的，而且，谁会怀疑一个仅仅十岁的孩童呢。
　　他，也只不过是想靠近一点点罢了——在一切都还未发生之前——自己不用背负着杀母之仇的恨意，也不用怕对父皇说出自己心里的喜欢时，那个人会斥责自己。因为，那个人，只是把他当成儿子，不会想那个喜欢的意义。
　　而他，也催眠似的对自己说，自己只是想在惨剧发生之前，多多和父皇搞好关系，到时候也好为母后求情。他把自己心里隐秘的那点渴望藏在心里，像是把这个抛到了脑后。
　　然而，有时候的表现也还是超过了的，展宁他自己没有察觉出来。比如说经常呆呆的看着父皇发呆什么的。
　　文帝第一次发现自家儿子好像看不够自己似的一个劲地看自己时，是在御书房。那天他看展宁确实是好几天没有上学，又在展宁的小用计下答应了他暂时不去御学堂的要求，又因为知道展宁在自己的要求下确实是看了些书，并且偶尔提出几个问题他也能提出自己不同的看法，让他很是欣慰。
　　至于展宁的计谋，如果再大些就会被有些疑心重的帝王有些些的介意了，但是现在的文帝是真心地宠爱周展宁的，而且展宁现在还小，文帝也不会像一些别的方面。
　　他让小孩儿跟自己进御书房，让他按自己的布置写出看法建议，自己则是开始看起折子来。他在处理事务的时候自然是用心的全神贯注的，因此也就没有发现不知何时展宁竟然停下了手中的笔愣神地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看完了一个折子，文帝才注意到这目光，抬起头看去，看那小孩愣愣地看自己，不禁放松了些精神。
　　“我布置的作业写好了？”
　　这时候的展宁才“啊”地一声有些懊恼地低下头去，继续涂抹洁白的宣纸。
　　次数多了，文帝也会笑着问他，“父皇脸上有花吗，干吗一直盯着父皇看？”
　　“没……没有。”他涨红了一张脸，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解释。次数多了，他也开始醒悟，终于下定了决心不让前尘影响这一世，有些布局也可以渐渐地去做。也在心里暗暗唾弃自己来，明明是说要忘记的，要是再不收敛，恐怕……露出马脚来，母后该怎么办？父皇还会要自己这个不忠不孝不臣不子的人吗？
　　不！不要！
　　那种状况再也不要发生了！
　　而文帝看着他害羞的样子，也没多想，多是大笑几声也就放下了。他有很多事情要操心，反正他的孩子好好地就好了。
　　至于后来文帝会把周展宁直接打包送进御学堂，却是因为这孩子不经意间说好闲好闲，偶尔路过听到的君王于是就顺带的让他有点事情做做了，这让后来知道真相的展宁在母后面前露出了懊恼的神色，被淳于婉仪羊脂般玉手轻抚头发的时候，他掩下了心里升起的不能再天天和父皇呆在御书房的失落。
　　这是自己的选择，就这样吧。他闭了闭眼，掩下眼中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