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年恋爱（重写）》洛子卿

2、第 2 章

　　二、
　　后来牧和藤真登场交手的机会愈渐多起来，也就真的成了朋友。常常在场上互瞪放着狠话，结束比赛又一起讨论晚上去哪里吃饭。
　　还有TK。
　　尽管起初TK每次见到牧都要拉下一张大黑脸，但他从不缺席他们的聚会。
　　藤真认为拉黑脸是TK欣赏别人的方式，越欣赏谁就越不给谁面子。
　　牧不信，他说，这家伙最欣赏你，他怎么不直接揍你？
　　藤真好笑：你是没见过。

　　TK的高中只上了三个月，因为痴迷街球辍学，和家人翻了脸，之后成天率着他那支不成形的球队泡在各大公园的露天篮球场，由于天生一副凶相身后还跟着一帮糙汉，几乎没人敢和他们争场。

　　那时藤真刚搬到这里没多久，找不到人组队，常常一个人练球，因为练得勤，没几天就和TK遭遇了。
　　当时TK还不叫TK，所以被对方199的中锋凶神恶煞指着鼻子问“小子你不知道他是谁吗”的藤真挺真诚地回了一句“不知道”，于是双方把球一放，特别畅快地拳来脚往了一番。
　　后来，TK的中锋跟牧说这起这事，一脸委屈地撸起袖子给牧看：你看这小子还给我留了块疤，害我不能穿背心。
　　TK一铁掌把他中锋扇走，自己坐到牧旁边，也不说话，掰开啤酒咕咚咕咚地喝。

　　牧喜欢和他们呆一块，喜欢听这些人表情狰狞地呛声，大家吵吵嚷嚷的，每次都闹得特别尽兴。
　　他想TK也好，藤真也好，自己也好，球场下的人生原来大不同，但大不同的人生却能由一只篮球聚合，很难得。

　　藤真不太讲自己的事，牧只知道他家境好，父母在纽约。
　　没有家长的地方大家都爱去，一来二往，藤真家就成了棋牌电玩室。
　　藤真很随和，把备用钥匙搁在门顶上，不管主人在不在，伸手摸到钥匙的都能进去。
　　刚开始总是TK叫上牧一起过去，过了一段时间翔阳队的一年级都加入了，后来发现花形超爱打游戏的宫益也跟着去，随后，海南队的一年级也差不多齐了。
　　于是，场景往往就变成一群五花八门的人都围住一高一矮打游戏，要是有TK的球员串场抢手柄，最后就是一堆人鸡飞狗跳打成团了。
　　藤真的房子不大，如果三伙人都窝进来，他们三个会被挤到玄关那里蹲着，TK总爱煽风点火看热闹，牧则喜欢翻看藤真买的篮球杂志，看到好的内容就指给藤真，藤真会把它剪下来，贴在笔记上。

　　剪剩的杂志藤真都扔掉。
　　聚会后留下来帮忙收拾的牧也扔过好几次。
　　有一次牧让藤真别扔了，藤真说留着这些废纸到时候搬家很麻烦，牧好奇地问他还要搬去哪里，藤真拎着垃圾桶盖子眨巴眨巴眼睛：“我是说万一”。

　　牧觉得能把这些杂志一期不落地买下不容易，丢掉太可惜。
　　他想虽然把有价值的东西都剪了，不过如果能把它们往书柜上整整齐齐码上一排也挺有成就感的，但紧接着他又想到藤真那里没书架没书柜甚至没书桌，书和杂志都是顺墙根码在卧室里，而藤真平时在客厅里吃饭做作业，那里有他唯一的一张桌子。
　　至此，牧似乎明白了为什么藤真的房子里7天24小时都人来人往但自己老觉得空荡荡的，于是，他回头望了望不远处亮着灯的房子而不是家。

　　家是什么真不好总结。
　　牧想想自己家，里面住着爱唠叨的妈和爱抬杠的爸，还有个天天追韩剧的姐以及她那只喜欢咬自己篮球的狗，这样“家”就特别具体了，比如他妈清晨六点准时嚎叫的吸尘器，他爸喊着小子你今天给我多灌两个篮时放出的极臭的屁，他姐扔了一桌的鼻涕纸，还有被狗舔满口水的篮球……

　　藤真的房子没有这么具体，人像潮水一样来又像潮水一样去，带来所有又卷走一切——没卷走的多半也被藤真扔了——不留下一点痕迹。

　　“你以后是不是要去美国？”某次，牧突发奇想。
　　然后他看见对方脸上出现了一种可称为“也许可能大概不好说我嘞个去我也不知道”的表情，赶紧摆摆手说我只是随口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