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年恋爱（重写）》洛子卿

18、第18章

　　十八、
　　两个人跨过人山人海找到空位的过程中，藤真遇到两三个熟人，牧也在场上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但等他们互相寒暄介绍热闹过一阵之后，都冒起冷汗来。

　　这里满坑满座坐着的和站着的，不再是露天球场边为了耍帅而打球的小屁孩了。

　　TK他们依旧把球玩得精彩绝伦，赢来无数次山呼海啸的喝彩。
　　但这无法阻止牧旁观的心情一点一点沉到底。
　　他瞄瞄旁边半晌都没动静的藤真，对方居然在发呆。

　　最终，声嘶力竭的喝彩没能让球队拿到二轮签，看着巨大的屏幕上不断跳动的轮签结果，牧并不觉得意外。

　　牧觉得TK并不是没有实力，只是太过花哨，对于一个球员来说，任何多余的动作都会变成负担，TK负担太多，负担太多的人无法专心打球。

　　TK常常把“为梦想而打球”这种慷慨激昂的话挂在嘴边，刚开始时牧理所当然把这句话理解成了“我的梦想是打篮球”，后来他才发现那是自己的误解。

　　那你的梦想到底是什么？有一次他问TK。
　　打职篮、MVP、街球王，不对，篮球之王，像乔丹致敬，像艾弗森那家伙一样屌爆……
　　抛出一大堆巨大惊悚而完全不着边际的词的TK，又让牧想起了电视播出的在罗马斗兽场里回旋的HIGH C花腔。他总听不惯那种高雅歌剧，因为每次都会感觉毛骨悚然，但无法获取所谓美感，最后，除了空洞的耳鸣之外，什么都不剩。

　　梦想如果太大太庞杂，一只篮球恐怕装不下。他想。

　　在不好氛围中吃饭是件痛苦的事。
　　牧只能敷衍性地随便扒拉了两口。
　　这家网络人气餐厅是藤真推荐的，其实并没什么特色，只不过店家很有名气，好歹给大家找个开口说话的由头。

　　没有人谈论今天的比赛，说着这样好吃那样也好吃的TK狼吞虎咽的劲头看起来倒像是在吃对手的尸体，无聊地嚼着吸管，他感觉依旧不对。

　　错失一次机会，对于在场的人来说可能会是一次值得嚎哭的遗憾或者一次值得珍视的教训，但最不可能是目前这种心猿意马，假惺惺的喧腾。

　　当时间走到某个怪异的拐点，牧抬眼看向藤真，顺着藤真的目光，他的视线又转回到坐在自己身边的滨田这里。

　　这个号称宇宙级话痨的搞笑大王从离开赛场到现在没讲过一句话。

　　滨田是TK的球队中年纪最长的那个，TK总是开玩笑地称呼他“社会人”，而藤真和自己都习惯尊称对方“滨田前辈”，关于这个人的来龙去脉，没人搞得清楚也没人试图去搞清楚过。好像他从天而降，理所当然地落脚在这群人中，就这样毫无理由地成为了不可或缺的一员。

　　尊称对方为“前辈”，与年纪或者球技无关，而是因为有了这个人的存在，一群乌合之众看起来才不那么乌，一盘散沙也开始变得不那么散，无论是经历过打架还是球赛，累了之后，大家总会不自觉围坐到他身边去听那些来自社会人的神侃。

　　这个世界上能打败TK的大概只有滨田前辈吧，某次藤真曾经说。
　　牧深以为然。
　　但此刻他不愿承认。

　　“我不打算再打球了。”
　　最终，牧的预感被证实。

　　在大家重新恢复生气，又开始信心满满策划“冬季还有一场somecity”而激动不已的时候，滨田突然站起来说。

　　“我没有下一场球赛了，抱歉。”
　　不知所谓地朝一个意味不明的方向鞠躬，然后直起身，滨田就像尊雕像一样杵在原地。

　　而依旧坐着，仰起头去看滨田的藤真看上去并不惊讶。

　　空气凝固住一两秒后，TK伸出去抄面前碟子的手被坐在他旁边的藤真极为精准地一把压住狠狠拍在桌上，由于两个人都是在瞬间爆发，力道过大，巨大的声响过后，碟子生生磕成了好几片。

　　好几个人趁着这个空档扑过去按住TK。

　　“前辈你走吧。”藤真站起来轻声对滨田说。
　　进入斗殴备战状态的滨田听到藤真的话，似乎像是不愿意接受事实一样楞了好一会儿，才转头看看那边被几个人压在最下面，表情已经扭曲到极致的人，一言不发地离开。

　　接下来，一桌子的碗筷杯碟，能摔的全被TK摔在墙上，没人再拦他。
　　毕竟这样发自内心的勃然大怒，情有可原。

　　“前辈自己做的决定，你留不住。”终于等到房间里已经再没什么可摔，藤真才放低声音说。
　　TK整个人一僵，条件反射地攥起拳头。

　　“你这种下辈子都衣食无忧永远有一群傻瓜追在屁股后面的人现在来装什么好人？！”
　　他朝藤真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