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夏薄凉（故事集）》岁静安

1、薄凉

　　楔子:
　　他伸手理理我乱掉的额发:“你先睡，今晚我有事忙。”
　　我点点头，却又在他转身后抱住他:“我怀.孕了。”
　　他的身体一僵，轻轻移开我拦在他腰间的手臂:“睡吧。”
　　头也不回。
　　看着紧闭的房门，我、泪如雨下！

　　（1）
　　朴臣入狱是我报的警，因为他贩.毒。
　　他被武.警带走的时候，用一种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的眼神看着我，我无所畏惧的朝他笑:“恭喜你。”
　　阴冷的目光和他唇角勾起的笑容让我心里发寒。他说:“就算是下地狱我也要你陪！”
　　他被带走后，我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他贩卖毒品的重量已经达到判死刑的资格了，我还怕什么？
　　我哈哈哈的笑，笑出了眼泪，怎么止也止不住。

　　（2）
　　今天是法院对朴臣作出最后判决的日子。
　　平日里最讨厌化妆的我在今天特意化了一个淡妆，穿上了朴臣为我买的连衣裙。
　　及膝的长裙在阳光下闪耀着它最美的海蓝色。
　　我对着镜子里着装典雅的女人勾唇浅笑:“一冉，你可真善良！”
　　穿着你送我的衣服去赴你的刑场，朴臣，怎么样？我多对得起你。

　　（3）
　　我过去的时候法庭已经开审了，大厅里黑压压的几乎坐满了人。
　　我挑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落座。
　　并不像我预想的那样，我没有看到有谁穿着服刑犯的服装坐在被告席上，一脸的绝望。
　　朴臣他西装革履，坐在被告席上，唇角带笑。
　　我听见法官将手中的铜锤重重敲下:“……现在宣判，被告人朴臣……无罪释.放！”
　　无罪释.放？
　　“啊——”
　　我听见了一声尖叫，所有人都转头看向我，我才意识到，原来那声音发自我的喉咙……
　　身体不停地颤抖，我想跑，但脚却像是在地上扎了根，我迈不动分毫。
　　朴臣带着若有似无的微笑，迈着惬意的步伐向我走近。
　　直到温热熟悉的薄荷香气喷洒在我的脸上。
　　他离我很近，近的可以让他的瞳孔里倒映出我那张惊慌失措的脸！
　　他伏在我耳边轻轻地笑:“一冉，恭喜你。”
　　我，如坠地狱！
　　（4）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公寓的。
　　醒来的时候就见他倚在落地窗边，他逆着光，我看不清他的脸。
　　他沉声低笑“一冉，你可真让我失望。”
　　忽然就释然了。我不明白我是怎么笑出声的，还有那句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的话——
　　“你杀了我好吗？”
　　脸上是火辣辣的疼，看着紧闭的房门我大笑出声。
　　这是他第一次动手甩我巴掌。
　　你真让我失望，这句话是我第几次听到？
　　如果时间可以倒退回两年前，我宁愿做一个人.尽可.夫的妓.女。
　　妓女，都要比留在他身边来的有尊严！

　　（5）
　　“恩，不错。”皇马娱.乐的妈妈.桑捏起我的下巴，笑的眼睛成了一条缝。
　　“这小贱货是我老婆带来的，脸蛋身材都不赖，一天接三四个客人都没问题！我是想着刘姐您就给您带来了！”苏胜对着那个女人点头哈腰的“刘姐，您看……”
　　“你老婆带来的？”那个刘姐蹲到我面前，伸出手指不停地在我脸上轻轻划着“不是亲生的啊！你老婆愿意？”
　　“不瞒刘姐，这小贱.货的妈也是个婊.子！我说要把她送来您这儿她妈还笑着说是祖上积德呢！”苏胜一脸讨好的笑意“刘姐您放心吧，绝对干净！”
　　刘姐看着我，唇角高高挑起“小妹妹，你叫什么呀？”
　　“苏来喜。”
　　“这么土！”刘姐笑着拍了拍我的脸颊“以后你就叫一冉吧，一冉一冉叫起来也好听！记住了吗？”
　　“恩，记住了，刘姐。”

　　（6）
　　我原本不姓苏，可我妈跟了苏胜之后，就硬把我的名字改了，我还记得苏胜那时候是一副怎样的嘴脸，他说就叫苏来喜吧，名字吉利。我妈在一旁应承着，笑的特别的假，是啊，还是你爸会起名字，来喜来喜，多喜气。
　　我只能缄默，我是这个女人生的，也是这个女人一手带大，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苏胜嗜赌如命，赢了钱就充大爷过来找我妈，输了钱见着我妈躲着走，这次手气好，赢了二十几万，我妈嫁给他，也就是为了他手里的那些钱。
　　我能说什么，我能说些什么？我就是再怎么看不起这个女人，她也是我妈。

　　（7）
　　我妈年轻的时候做过一个□□老大的地下情.人，后来他们这段感情曝.光，□□老大自然不可能为了一个毫无背景的女人和自己那个后台很硬的老婆离婚，他就踹了我妈，翻脸不认人。
　　那时候我妈还怀着一个多月的身.孕，四处躲那个□□老大的老婆的追杀，过的连条狗都不如。
　　我问她，你怀着我躲追杀不嫌麻烦吗？
　　她说，怎么不麻烦，可我没钱做人.流，又不敢去医院那种地方，只能带着你一起跑。
　　我说，那我的命还真够大的，跟着你颠沛流离的竟然活了。
　　我妈说，其实你活着也是个累.赘，从小到大没准一辈子都得跟着我受罪，我那时候不怕你掉了，我怕我生出来的是个傻子，怀你的时候一口好东西都没吃上，检查什么的更是没做过，一个逃命的在背着个小傻子，想想也够呛。
　　我说，母爱就是伟大啊！
　　她笑着说我傻，以后咱娘俩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安安静静的过一辈子。
　　我说，行。
　　说的信誓旦旦，可后来什么都变了。

　　（8）
　　到了该上学的年龄，我妈带着我跑到了一个小破镇子上。
　　我问她，上这来干嘛？她说，让你上学，学知识。
　　三年级的时候，老师让交资料费，一百五十七块钱。
　　这些钱放在别人家里根本就不叫什么，可对当时的我们孤儿寡母来说这就是笔天文数字。靠着捡破烂维持生计的女人哪来这么多钱？
　　我说，妈，我不想上了。
　　她眼睛红红的，上来狠狠地抽了我一巴掌，老娘就是卖.身当.鸡也TM的得供你上学，你要敢不上学，老娘就死给你看！
　　然后她就真的去当.鸡了。

　　(9)
　　那天晚上她出去之后直到第二天天亮才回来，她手里捏着两百块钱，走路颤颤巍巍的，脸也白得不像话。
　　我窝在小破沙发上窝了一晚，等她等到眼睛跟兔子似的。看见她回来就冲上去要扶她，结果她却连我挥开，挥了我一个趔趄。
　　别碰我，她说，忒.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