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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If he leaves, I'll kill him! ...

  •   我从未想过自己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度返回伦敦,上次离开前,我已经将公寓退租,杂物或送或扔,只带上最少量的必需品去基辅报到。
      合同在杯赛期间就已定下,虽说要离开生活多年的地方,总归有所不舍,但那毕竟也只是异国他乡。准确说来,我要去的城市离萨格勒布还要比原来近上太多,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更何况伦敦的友人们在我之后都陆陆续续离开,查理直接去更遥远的莫斯科投奔斯拉文教练,而卢卡则在来回的拉锯战之后,最终于前日签下了同皇家马德里的合约。我看到他的体检图,依然是结实的小身板,在镜头前笑得青涩,但却掩盖不住身上每一处所透出的心满意足。
      他铁了心要走,任何人都留他不住。
      上赛季对我们三人而言都是一种折磨。卢卡虽然在球队阵容中占据不可或缺的位置,但他心不在此,我们曾在查理家一起看欧冠,他眼中透出的光芒绝非语言可以描述;查理则被英格兰当地人挤掉了位置,二月初的时候还跑去德国,穿着14号踢了半赛季,中间伤情反复,最终还是因各方原因未被买断;至于我……这样的状况也不是那时起才出现的了。
      所以在伦敦的最后回忆的确称不上愉快,特别是当几乎已经到手的欧冠位置被切尔西夺走的时候。最失望的当然是卢卡,天知道他对它的执念是有多大,更何况新科欧冠冠军还曾向他伸出过橄榄枝。倘若这场比赛的结果有所改变的话,我想他也不见得一定会坚决要求离开了。
      那么我也无需在此时返回伦敦,这座我以为自己短期内不会再接触的城市。
      电话是彼得打来的,在外籍队友中,我与他的关系要算最不错的了。虽然他在一年前就已成为了前队友,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平时偶尔互通消息,节日时相互致以问候。
      按下接听键时我还在疑惑,月中的生日祝福他并未忘记,短短十余天内想来也不至于发生重要到有必要直接通话的事件。卢卡的转会的确闹得满城风雨,但这同我们终究关系有限,他总不至于需要哀叹从此再也无法在场上见到如此令人舒服的长传了吧——说起来,更加以此出名的似乎还是他的前队友、卢卡的现队友。
      但我没想到的是,彼得一开口所提及的确确实实就是卢卡。
      “你最近和Luka有联系吗?”他问。
      其实卢卡平时并不在我们的交谈范围之内,他此刻提到他必有其他原因。于是我只是简单地答道:“没有。”
      “Charlie呢?”
      “上个星期他给我打过电话,但我们没怎么说到Luka……”
      他急急打断我的话:“Luka失踪了,马德里那边查到说他回了伦敦,但没人见到他。他们又联系不上其他人,Gareth问了Roman,但他说Charlie不在莫斯科。现在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消息甚至都传到了我们这里,但还是没人有办法找到他,所以不知道你最近有没有空回来一趟?”
      甚至连远在他城的彼得都被惊动,我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虽然不知道自己能够为此而做些什么,但我还是给了他肯定的答复,另外加了一句:“他的旧公寓有人去看过吗?”
      “有人去了,但按了半天门铃也没有回应,他应该不在那里。”
      我隐隐有种不祥之感,但又说不上其来由,只觉情况诡异,便匆匆和彼得道了再见,向球队请了两天假,就登上最近一班飞往伦敦的飞机。
      彼得到机场接我。
      其实整件事情同他关系也不大,他仅仅与卢卡做过两年队友,大概只是借机回来看望旧友,并怀念大城风光罢了。不知是谁将讯息传达给他,我也不想多问。
      他开车总有些让人不放心,因此即使刚经过三个多小时的飞行,我仍旧把他赶到副座上,不理会他对我是否还适应左侧驾驶的怀疑,直接一踩油门上了路。
      一路上扯的些净是些无边际的闲话。彼得看似对东欧有足够的好奇心,他因各种原因未踢成夏天的杯赛,因而对此更能提出各式奇异的问题。虽然我相信他大多时候并非真感兴趣,只是寻找到无关话题不肯放开而已,便有一搭没一搭地随口答着,并注意将车速保持在最高限速的那一点上。
      我直接将车开到卢卡的旧公寓楼下。
      彼得在接近城郊时就已昏昏入睡,此刻才模糊醒来,看到窗外景色后便低声嘟囔道:“我说过他不在这里了……”
      “但你们都没有进去过。” 我踩下刹车,“下车。”
      卢卡不是个爱疯爱闹的人,每次就算是去酒吧之类的地方,他也必定乖乖跟在查理身后,为后者常见的为所欲为增添了不少限制,不过查理倒是从来不以此为困扰。我记得前些年的一场圣诞派对上,他自始至终都陪在卢卡身边,当他意图再去倒杯酒时,卢卡的手指轻轻在杯沿上一按,他立刻就把酒杯放下了,两人就着果汁度过了一整个晚上。这样一个卢卡.莫德里奇,我不认为他会选择什么奇异的地方作为回伦敦后的落脚点,如果他真在这座城市里,我相信他会回家。
      卢卡家的钥匙我和查理都有,他也有我们的。我不清楚查理是否已将它归还,但我的的确确是忘了,到乌克兰后才意外地在背包夹层中发现它的踪迹。一直想着有空要还给他,但每到碰面时却总是遗忘,致使这功能单调的小金属片在我身边停留许久,而今它终于派上用场。
      彼得跟在我身后上楼。
      “果然找你回来是对的。”看我摸出钥匙开门,他赞叹道,但随即我们就一同变了颜色。
      大门一打开,门口的鞋垫上居然爬着四五只螃蟹!
      卢卡对螃蟹有着轻微的嗜好,这我也是前两年才知道的。夏休期大家各自去度各自的假,查理归来后则一直抱怨手指疼痛,我问他原因,他说是在海边烤螃蟹吃所致,蟹壳坚硬,他又帮卢卡多剥了几个,后果自然如此。
      “你这是自作自受。”我笑他。
      他并不反驳:“不过说真的,螃蟹的味道的确不差,有空你也可以去试试。”
      “那也得有人帮我剥。”我继续讽他,“不是每个人都像Luka那么好运的……”
      查理居然低头认真思考了几秒:“那么你可以烤鱼。”
      我白他一眼。
      我尚未从面前的奇异场景中反映出来时,彼得就已有所动作。他快速地将自己的鞋子除下,跨过门口那些仍在缓慢挪动的硬壳生物,四处望了几眼,便走到紧关着的卧房门前,用小臂轻压门把,试图将其打开,但未果。
      “你有这扇门的钥匙吗?”他回头问我,我摇头。
      “看来我们需要把它撞开……”
      我依他的样子将鞋脱下,随手从口袋里摸了张硬质卡片,走到他身边,然后蹲下身,将卡插到门缝中。
      卢卡的卧室门锁一向有些问题,这是查理发现的。虽然门从里外都能锁上,但只要随便用什么东西一捅,它就完全形同虚设。某天他喝得稍多,卢卡又不在场,这个秘密便流入我耳中,我想他酒醒以后也忘记自己说过什么了。
      “喀哒”一声,门锁已开。彼得将门推开,接下来所出现的情形让我们两人都愣在了当场。
      卢卡安静地躺在床上,面无血色,而他脖子上紧紧缠绕着一根白色丝带。
      彼得比我先反应过来,他快步上前去试他鼻息,随即便掏出手机报了警。
      警察来的很快,连带着一群捕风捉影的新闻记者,他们虽统统被拒之门外,仍不甘心地探头探脑,闪光灯与快门声连绵不断。彼得拉我躲他身后,然后大力将门关上。
      我们木然看着制服警们在屋内搜寻取证,过了好一会才想起要向其他人通报此事。我打给查理,但却无人接听;彼得那里倒是接通,但我已无力去分辨他的通话对象究竟是谁。
      即使新闻界无人真正进入现场,第二天仍是有报道出来。我上返程飞机前顺手拿了张机场提供的免费报纸,上面写的不比我所了解的更多,配图也只是被彼得关紧的公寓大门。
      卢卡的家门钥匙还在我口袋,但我想我从此往后都再也用不上它了。
      一个多星期后,彼得再次打来电话。这回我能确定他要说的一定有关卢卡。
      “尸检报告出来了。”他说,“直接原因是他脖子上的那条带子,但在此之前他已经服食了相当数量的安眠药。”
      我回想起当时的场景,那根丝带紧绕在卢卡颈中,带尾则在他胸前摆成一个诡异的心型。当时震惊到未曾留意更多细节,现在想来却觉说不出的恐怖。卢卡莫德里奇,刚刚转会皇家马德里的中场新星,就这样被勒死在他旧公寓的床上,任由螃蟹爬了满地。
      “但这不是重点,”彼得的声音忽然显得有些犹豫,“凶手今天已经投案,我想你总会知道,不如我先来告诉你,但你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调整了一下呼吸:“你说吧。”
      “是Charlie,是Charlie干的。他把Luka从马德里叫回来,在螃蟹里掺了药,然后动的手。我真的不敢相信,他对Luka一直那么好,要不是他自己承认,我做梦也想不到竟然会是他……喂,喂,Niko,你还在听吗?”
      我只觉一阵眩晕,似乎整个世界都不再真实。乔尔卢卡亲手杀了莫德里奇?我想我这辈子也不会听到比这更加荒谬的事了。但彼得言之凿凿,一切描述皆合乎逻辑,我找不出不相信的理由。
      半晌静默,然后我说道:“今天是9月9号。”
      就算相距数千里,我也感到电话那端的彼得明显愣了一下,大概不知如何回应,他只是简单地答道:“是的。”
      9月9号,卢卡的生日。我们终于没能为他庆祝他的28岁。
      “Charlie还说,”彼得又开口,“他曾经说过,如果Luka离开,他会杀了他。他不是开玩笑。”
      If he leaves, I'll kill him!查理刚从曼彻斯特来到伦敦时就曾这么说过,那时我还在南边的海港,但对这句在国家队内部引起诸多嬉闹的话仍有印象。当时查理搂着卢卡的肩重复这听上去无比凶残的预设,但眼神中充斥的却净是温柔。又有谁能料到,时至今日,当年的一句玩笑竟成了真,毁去的人不止一个。
      “真想不到……”我喃喃道。
      彼得叹了口气:“是啊……”
      我们隔着大半个大陆相对无言,最终我挂掉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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