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华》张皇幽眇

28、搬家

　　年过了还没有几天，永昌伯府就差人送丧报来了。永昌伯，也就是盛媞的亲弟弟死了。在院子里散步的时候摔倒了，就再也没醒过来。永昌伯的嫡长子盛鸣给宗人府上书，大概一个月后继承爵位。
　　卫廷弶的身体这段时间又变坏了，连床都起不来，在慈航院正厅就能听到厢房里的咳嗽声。
　　卫二爷和沈淑君因为擅自把玔哥儿生母何姨娘放走了的事情，在张氏跟前都不敢大声说话。小孩子们自然更加战战兢兢。
　　侯府里竟然比往年还要安静。
　　只除了一个地方，那就是甄姨娘住的桂致苑了。成天不是嫌碳少就是嫌下人照顾不得力。幺蛾子那是一天一出。满侯府里的都在看她怎么个矫情法。
　　出了正月，就快到知玉十三岁的生日了。和玉给不出什么好东西，便天天缠着芙蓉学编络子，想给她做个扇坠子。
　　到了生日当天，众人坐在慈航院里，下人们端着碗碟来来去去，却不发出一点声音。张氏黑了好几个月的脸也露出了点笑意。众人不免也偷偷舒了口气。
　　知玉也是打扮一新，虽说还差几个月才出父丧，不能穿鲜艳的颜色，但是一身水蓝色衣裳，显得温柔端庄。也是大姑娘了啊。和玉颇有点感叹。
　　张氏朝知玉招手：“呀，看看我们大姐儿，真是漂亮。来祖母这边坐。”知玉笑着坐到张氏身边，依偎在张氏身侧：“祖母今天给我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张氏拍拍她的手：“你呀，都大姑娘了还惦记着吃！”便朝宝绿招手，“把大姐儿爱吃的都摆到这边来。”
　　沈淑君便凑趣到：“母亲真是疼爱知玉呢，看样子我这个做婶婶的可要好好讨好知姐儿才是。来，这是婶娘给知姐儿的礼物。”虽说不是大生日，不过众人都指望这个特殊的日子能把这个把月的不爽快洗洗清，自然对知玉格外热络。
　　知玉忙要站起来受礼。
　　张氏拉住她：“何必这么拘谨，不过是婶娘给你的诞辰礼物而已。”沈淑君见张氏脸上表情还好，估摸着笑了笑：“是啊，这么拘谨作甚？一家人倒显得生疏了。”
　　知玉只好笑着收下，接下来是二叔给了一方砚台。陈氏和孩子们的礼物自然是随后私下给的。
　　气氛好歹是热络了些。
　　张氏看了看坐在一侧的卫含玉，她今日穿缥碧色衣裳，如出水芙蓉般清秀美丽。又看看坐在自己身侧的长孙女，安静温柔秀巧。都是好孩子。她叹了口气：“今天是大姐儿生日，我就趁着这个日子说些事吧。首先，既然二房都回京了，不久之后老二就该在京城当差了。那么我看，两房的排行就合并一下吧，不然一家子两个大小姐也怪别扭的。”
　　卫含玉表情未变，笑着道好。
　　而如玉则瞬间雀跃了起来，不由的去拉知玉的手。
　　“二房既然回来了，有些事情就不得不提上日程，比如说玙哥儿和含姐儿的学业问题。玙哥儿有老二，不需要我这个老婆子插手。含姐儿的话……大房四个女儿都在花家闺学里念，也不好叫含姐儿随便请个先生来。我想着吧，大姐儿已经满十三了，也是要及笄的女儿了。就……就在家里学习算了，让你妹妹去花家学习吧。”
　　“这样不大好吧……”沈淑君有些尴尬的开口，“花家闺学一向是及笄的女儿便离学，知姐儿也不过只差一年了。含玉在家念一年再去也无妨嘛。”
　　张氏端着茶碗：“不必了，含姐儿去念吧。大姐儿也到了要说亲的年纪了，少念一年无妨的。”
　　知玉垂了垂眼：“祖母说的对，我本就快要离学了，含玉去念也好。”
　　气氛又再度沉闷了起来，张氏接着说：“这些日子，你们也知道侯爷的身体又坏了起来，他整日卧病在床，我又忙得没有空闲陪他说话。他心情烦闷，病也好得慢些，我想着吧，就挑个孩子去陪陪他，也算开解开解。”
　　张氏的话才说到这儿，沈淑君顿时有些慌：“……同玉……”其实她想的没错，如果卫廷弶要抱个孩子在膝下养，孙子是不方便的，因为玙哥儿现在是二房唯一的男孩；玔哥儿虽说是大房的实际是二房的；玒哥儿出生不好，张氏不喜欢。那就只能养孙女，而孩子，自然是越小的越好养，长大后和祖父母更亲。而今家里最小的就是同玉了，她怎么能不这么想呢。
　　张氏扫了她一眼：“不是同玉，同玉还小，侯爷哪有那个精神照顾。”她说着，转脸看向陈氏，“我想着，就叫和玉搬来慈航院住吧。”
　　众人都是一愣。
　　玔哥儿和玒哥儿都来拉和玉，脸上表情怎么都不像愿意的。
　　和玉的玔哥儿、玒哥儿一张床上长大，知玉毕竟年龄差大，如玉又不是个有耐心的。两个哥儿和和玉的关系都很好，突然一下要叫和玉搬到慈航院，两个孩子都不愿意了。
　　和玉看了看玔哥儿、玒哥儿，不由得有点想笑，这两个小萝卜头啊。
　　她甜甜的笑了起来：“祖母，那和玉什么时候搬过来啊？和玉的东西可多了，怕一两天搬不完呢！”
　　张氏立时笑了起来：“不过是叫你过来住着，离你的凝碧阁能有多远的路，多跑几趟不就好了！”
　　陈氏见和玉不反对，她自然是没有意见的。于是便开口问道：“母亲……和玉搬过来，住在哪儿呢？”慈航院就这么大，主院自然是卫廷弶和张氏住，其他余下的院子都不大，基本是住着下人，唯一有座三层高的楼是没人住的，不过那是当年卫廷弶的妹妹住的地方，自从祖姑奶奶死后就再没住过人了。
　　张氏拿起碗筷，十分平常的说：“自然是住云生结海楼。”
　　沈淑君、陈氏、二叔，都愣了一下，随即不再说话。
　　和玉从没听说过这座楼，看知玉也没有听过的样子。不过她并不在乎这个。在她看来张氏的举动就是典型的打一棒子给一甜枣，因为让知玉给卫含玉腾地方了，所以就把和玉养到身边来作为对大房的补偿。所以她必须住到慈航院来，只有她住到慈航院，张氏才会记得大房如今处于劣势，二房才会记得照料大房。
　　这是张氏和卫廷弶的平衡手段。
　　唉，多么心累的人类啊。
　　隔了两天，和玉便收拾了一些轻便的东西，带着院子里的丫鬟搬去了慈航院的云生结海楼。陈氏等给她送行，颇有些不舍。玔哥儿、玒哥儿更是送出她好远。搞什么啊……不过是从一个院子搬到另一个院子而已，多大点事啊，又不是远嫁……和玉哭笑不得。
　　云生结海楼已经有好几十年没有住过人了，张氏虽然已经差人整理打扫布置过了，但是房间里的冷寂气息还是无处不在。这栋楼有三层，和玉住在第二层，第三层是拿来放杂物的。第一层则住着丫鬟们。
　　张氏太忙，露了个脸便走了。留下李妈妈和金柑、金琥帮忙。
　　“这儿以前是住着祖姑奶奶，祖姑奶奶不在了后，就一直空着了。侯爷和夫人叫四小姐，啊，不，现在该叫五小姐了。叫五小姐住这儿，足见对五小姐的疼爱。”李妈妈一面帮着放置东西，一面说到。
　　和玉说了几句道谢的话，便好奇的问道：“祖姑奶奶嫁给了什么人家？怎么没人提过呢？我们不该多一房亲戚吗？”
　　李妈妈表情一僵：“祖姑奶奶的事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李妈妈也不当说这些的。五小姐要是好奇，还是去问侯爷和夫人吧。”
　　和玉见她这样，知道是问不出什么来的，便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了。
　　她带过来的东西并不多，很快就收拾完了。李妈妈说了声请小姐休息，便带着金柑、金琥离开了。
　　和玉坐在红木雕花大床上环顾四周，这房间显然是待字闺中的少女的布置，像凝碧阁，因为和玉还小，其实是可以看出来常有人出入和有些乱的。而这房间的布置，显然可以猜出住在这里的主人至少已经及笄了。一般来说，女孩子们的闺房，最后也就是这样了，因为出嫁后不会再回来住，哪怕住一两天，也不会再影响到房间的布置了。
　　侯爷卫廷弶这一辈，只有兄妹二人。祖姑奶奶是年少早夭，还是出嫁后出了什么事情呢？和玉难免有些好奇，毕竟生活太无聊了。可是显然没有谁想要满足她的好奇心。
　　当晚她便在这样陌生的环境里睡着了。
　　梦里她一会儿在前世一会儿在现在。最后的场景，是有个穿云纹白衣的女孩坐在云生结海楼的梳妆台前，手里拿着一支金镶玉嵌宝蝶赶花桃心簪，似乎正要往头上戴。
　　第二天早上她是被摇醒的。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穿着不相配的上衣下裳的如玉一脸惊慌：“不好了！出大事了！”她从来不曾穿戴不得体过，显然是太过慌乱。
　　“怎么了？”和玉莫名其妙的坐起来。
　　“沈二表哥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