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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定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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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吉圆寺离开的时候,张氏脸上笑意满满,而卫恭思更是脸颊绯红。想来这桩亲事没跑儿了。
和玉被庞嬷嬷抱上车,陈氏走过来摸了摸和玉的脸颊:“四姐儿,你丫鬟说你今儿下午在雅室里睡了一会儿?你从来也没有出过门,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和玉体弱,几乎是隔个把月就要病一次。陈氏每每十分忧心。
她乖巧的答道:“没有,母亲,女儿只是困了。”
陈氏又笑着摸了摸她后颈,看有没有汗:“那就好,有什么不舒服的要告诉母亲知道吗?”
“恩!”这时候卫清秋正在她的乳母马嬷嬷的服侍上准备上马车,见到陈氏在这儿,小声的喊道:“问母亲安……”
陈氏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和庞嬷嬷说道:“劳嬷嬷多看顾些两个姐儿。”然后就回去自己的马车上了。
卫清秋见陈氏并不像关心和玉那样关心她,嘟了嘟嘴。不过到底是柳姨娘仔细教导过,并没有表现出不快。
和玉刚刚睡了一觉,正是精神好的时候。她被海棠和葡桃两个安置在细鱼纹蓉覃上,庞嬷嬷和卫清秋的马嬷嬷两人都叮嘱了丫鬟几句,回到了婆子们坐的马车上。
庞嬷嬷和马嬷嬷等奶嬷嬷虽然被称作嬷嬷,但其实也不过二十七八岁左右,都是生过孩子的年轻媳妇子,才被挑来照顾刚出生的哥儿、姐儿们的。这个嬷嬷之称其实是个职位一样,小姐、少爷们跟前的嬷嬷们,那可是个肥差,而奶嬷嬷更是几乎要陪小姐、少爷们一辈子的。他们身边的丫鬟、小厮到了婚配的年纪,除了极为得力的会被留下,其他的都会被换成新的年纪小的机灵人。
所以奶嬷嬷在府里是极为体面的。
和玉这次出来,遇到了出云观那两个奇怪的道姑,又遇到了那个莫名其妙的少年,她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那个少年会是谁,怎么能在方丈封庙的时候溜进来?而那仪泉和厚真两位道姑,不得不说仪泉的话给了她很大的心理负担。
不过想不通的事情,就是想了也没什么用。和玉只好小小的叹了口气,把这些事抛之脑后了。
卫清秋在回去时还是撩着帘子往外偷偷看,她显然也十分兴奋,大约是觉得和几个丫鬟说话没有意思,她第一次和和玉主动说话了:“四妹妹,你看外面,车水马龙、行人如织,真是万分热闹。我听说花尚书家的女孩儿,到了元宵节那天是可以出去顽的,只不过要些下人们跟着。据说元宵节那天这街道挂满了各色的灯笼,最是好看。不知道我们这次元宵节能不能出去玩呢。”
她第一次和和玉说这么一大段话,还真的让和玉有点吓到了,她愣了愣:“也许能吧……”
“四妹妹不想出去玩吗?”卫清秋突然靠近,一双和柳姨娘十分相似的盈盈双眸紧紧的瞅着她。那眼睛里分明有着期盼和紧张。
葡桃忽然伸手拦了卫清秋一把,把卫清秋隔开了些许:“奴婢替我家小姐谢三小姐好意了。只是我家小姐身子一直不大好。元宵节时正是深冬,恐我家小姐不能出门见风呢。”
和玉立时明白了过来,卫清秋这是诱导自己说出想出去玩的话来,到时候就借着她的由头,求祖母让他们出去玩。
也真难为了这个六岁大的小女孩为了出去玩一趟要动这许多心思。
她倒是不生气,只是怯怯的说道:“三姐姐,母亲说了,让我好好呆在房里养身子。”
卫清秋顿时有些挫败,她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也是,妹妹身娇肉贵着呢。”低着头生了会子闷气,朝赪桐喊道,“来给我捏捏腿,今儿走了这许久,腿都疼了。”
赪桐乖顺的跪坐在卫清秋脚边,给她捏腿。刺桐倒是端坐在一边不动。据说卫清秋在两个丫鬟中喜欢刺桐些,就是平日里也只带着刺桐一个人。现在一看果然如此。
和玉看赪桐寻常模样,并不多话的样子,也不知怎么惹了卫清秋的厌。
回到府里,张氏便打发了他们各自回各自的院子里。只留下的陈氏和卫恭思两个。
几日后,众人到张氏那儿请安。张氏抱了抱玔哥儿:“哟,我们玔哥儿是不是又重了啊?最近吃什么了?都变成小肥猪了!”
玔哥儿皱着眉抿着嘴,十分不高兴:“不是猪!不是猪!”
张氏哈哈的笑了起来,然后把玔哥儿递给常嬷嬷:“多叫哥儿跑动着点,小孩子不要吃太多,积食!”
常嬷嬷是个高壮身材的媳妇子,她不过二十五六岁,之前一直在张氏跟前当差,和张氏也有几分情分,她便说道:“哎哟!夫人您是不知道!咱们哥儿那叫一个能吃!镇日里头就没有停口的时候!昨日里后哥儿用过膳,奴婢叮嘱了看顾他的两个丫鬟,不能给吃的。等奴婢忙完手头的事回来,却见哥儿又吃上了!一问才知,哥儿饿了,见丫鬟们不给吃食,自个就跑去了小厨房要吃的去了,那叫一个伶俐人儿!”
张氏又是大笑,捏着玔哥儿的小鼻子问:“你怎么就这么能吃呢?”
玔哥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要长个子!”
“长个子?”
“要长得和爹爹一样高!”玔哥儿仰着小脸回答到。他说的爹爹,自然是指卫家二爷卫恭肃而不是卫家大爷卫恭礼。陈氏脸色一下白了,虽然距知道卫恭礼的死讯已经数月,她还是不能想到死去的丈夫,而她对一直未育有子嗣也感到十分愧疚。
玔哥儿这么一说,立刻让陈氏伤心了起来。
他毕竟不是卫家大爷的亲生子。
张氏见气氛一下低沉了下来,便说道:“哎呀哎呀,原来都这个时辰了。大姐儿、二姐儿,你们还不赶紧的去闺学!”
两个姐儿立刻站起来:“那孙女就先告退了。”知玉领着一脸不愿的如玉离开了。
接下来,张氏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把玒哥儿放出来吧。也关得够久的了。你就把玒哥儿领到自个身边,和玔哥儿一同教养。品梅苑的丫鬟、下人我已经打发得差不多了。只有玒哥儿的乳母,那个刘嬷嬷还留着看顾玒哥儿。你把玒哥儿接到锦素居后,刘嬷嬷就打发她来我这里。我给你把这事彻底料理了。日后你管好院子里下人的嘴,不叫他们同玒哥儿瞎胡说。他毕竟年纪小,日后会记得你的养育之恩的。”
陈氏愣了愣,立时应了下来。她虽然不喜欢两个姨娘,但是天地可鉴,她对两个庶出的并没有什么偏见。所以叫她养玒哥儿,她并不觉得是如何不满,而是觉得天经地义。嫡母养庶子,自然是天经地义的。
张氏又说:“庞嬷嬷、常嬷嬷,你们领着哥儿姐儿去右梢间顽。”
和玉和玔哥儿常常会在请过安后被留在慈航院玩一会儿。也算是和祖母联络联络感情。
和玉自己走惯了,庞嬷嬷便拉着她走过去。而玔哥儿,到这里这几个月来,就少有下地走路的时候,自然是常嬷嬷抱着去了右梢间。
右梢间和右次间被一扇梨木雕花屏风隔开,因此这右次间又被叫做梨花橱,右梢间常常是给张氏小憩的,梨花橱则被辟来给两个哥儿姐儿玩耍。
每次和玉在梨花橱和玔哥儿玩耍都会感到十分无奈。她内里是个成年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出天真烂漫的样子,玔哥儿却十分喜欢每天在这里顽的时刻,拿了磨圆了棱角的小木方要和和玉搭积木。
和玉只好陪着玩。玔哥儿最喜欢搭很高,然后再一把推翻,接着一个人咯咯笑作一团。
在梨花橱里呆着,也还是依稀能听见外头说话的。张氏同陈氏拉扯了一大堆生活的不易什么的,叫她把重心放在教导孩子上,不要老是想起死去的丈夫。卫恭思也在一旁劝慰着。和玉是知道她这个母亲的。她是虽然关心子女,但是并不怎么在乎孩子心里怎么想的那种。可她对死去的卫家大爷,那是全然的思念与爱慕。
说老实话,从旁人嘴里听来的只字片语看。她那个便宜老爹绝对是个没有什么能力和智商的人。所以她一点也不懂为什么陈氏那么爱慕卫恭礼。
说了一会子话,张氏便叫陈氏回去了。陈氏自然告退。
外头也沉默了好一会,接着张氏又开口了:“幼娘(卫恭思的小名),约莫就这几天里,那乔家就要来纳彩、问名了。母亲再问你一次,你是真的看上那乔家大小子了吗?不再思虑思虑?”
卫恭思大约是被问得窘迫了,一会儿才答道:“女儿……自然一切听母亲的。”过会儿又说道,“母亲为何有此一问?难道母亲又觉得那……那……那乔家儿郎不好了吗?”
“那倒不是。”张氏笑了起来,“我自然是很满意那乔家大小子的。个性谦和有礼,正气盈然。至于相貌,你偷偷瞧了一眼的,自然不需我多说。”
“母亲!”卫恭思嗔道,“那母亲怎么这样问呢?”
“唉,不过是因为你这个性子罢了。你性子柔顺,不是个喜欢争强好胜的。而那乔家大小子,他日后是要撑起整个乔家的。你自然是要做当家主母的。他家儿子多,日后你还会有妯娌,不知多少事情要思量处理。你以为是个很容易的事情不成?!不过我看你那未来的婆婆章氏,倒是十分好说话的样子,见人三分笑。……说起来,除了那乔家大小子,我看乔家老二、老三也不错,年纪也相当,要不你换一个?”
卫恭思大惊:“母亲!我才不要!什么换不换!这又不是买只簪子!还能随便换来换去的。若是叫乔家知道,我可怎么见人!”
张氏哈哈大笑:“看样子只不过隔着屏风一眼那乔正恒就把我家幼娘的魂儿给勾没了!非君不嫁了啊!”
卫恭思这才知道张氏不过是在匡她玩,又急又羞:“母亲!”
“好了好了,不取笑你了。”张氏正经说道,“这事儿总归是定下来了的。明年,你就成了乔家新妇。日后要勤俭持家、体恤公婆夫君,照看一家老小。不能任意妄为,一点子不顺心就甩脸色。也不要觉得自己是侯府千金便金贵,仗着身份,看不起乔家。……”张氏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最终叹了口气,“你出生的时候,正是你父亲在战场脱不开身的时候。你两个哥哥又正是一个要进兵营一个要去参加秋闱,正是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别家侯府千金,哪个不是千娇万宠的。而你,也没什么人看顾,就这么长到了六岁,好容易你父亲回来了,又生病。我更是没空照料你。这些年来,我一直觉得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了。眼见得你就这么到了为人妇的年纪。母亲也没什么能弥补你的。只能在亲事上尽力遂你愿了。”
卫恭思哽咽了起来:“母亲这话从何说起,虽然父亲不能陪伴我长大。但是两位哥哥和母亲对我如何不疼如何不宠。就是要天上的月亮,大哥也愿意为我摘来。女儿已然十分幸福了。”
张氏约莫也是有些伤感:“说起你大哥。你小时候最喜欢粘着他。还说过要找个和你大哥一样的丈夫。但是我同你说,就是你大哥那样儿的,那样尊敬疼爱你大嫂嫂,还不是讨了两个侍妾?还不是对美貌的侍女动了心?男人都是如此,他们没有定心的。虽说你未来婆婆定了家规,不许纳妾,但是事情没有一定的。如果日后那乔家大小子要讨小妾。你不要和他争论,回来找母亲,母亲帮你去和乔家说!不要和他闹腾。男人最怕闹腾,你越闹,他跑得越远。”
张氏这番言论显然让卫恭思有点接受不能,她嗫嚅了一会儿:“……那,那……父亲不是也没有纳妾吗?”
“呸。”张氏笑啐了一声,“你父亲不过是常年打仗,没有那个心思罢了!他刚出去打仗的时候,我天天晚上做梦梦到他给我带了一堆儿姐姐妹妹回来,并无数个小娃娃,同我说:‘喂,媳妇,这是我在外头的相好,和我的孩子们。你看着安排吧!’万幸老天保佑,你父亲没给我来这么个惊喜。也不枉我为他在家操持辛苦。”
卫恭思笑了起来。
“我同你说这些,是为了叫你不要觉得成亲是个很美好、很简单的事情。你若是懂得怎么经营它,它便会回报你快乐顺遂,若你不懂得,一味只等着别人主动来护着你啊、宠着你啊,是势必会失败的。”
金玉良言啊!
和玉听到这儿都要鼓掌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李妈妈含着喜悦的高声叫喊:“夫人!说亲的贵客来了!”
张氏问:“是哪位贵客?”
“是徐阁老的夫人!”
张氏明显顿了顿,然后才笑道:“快快迎接贵客上门!幼娘,你快回自个院子里去!”卫恭思甜甜的“哎”了一声,小跑着出去了。
“……怎么会是徐夫人呢……”张氏对着门轻声念到。
连李妈妈也没有听见她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