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3章 我亦飘零久，故人踏歌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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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悠一怔，博客背景音乐缓冲上了，悠扬的声音顺着小小的音响忽高忽低地传了出来。那歌里唱着：
“青春仿佛因我爱你开始
但却令我看破爱这个字
自你患上失忆
便是我扭转命数的事……”
显示器前色块跳动，光影离离映照在许悠脸上，忽明忽暗。这首歌许悠很熟悉，是林夕写的歌词，杨千嬅唱的《小城大事》。音乐婉转从她的眉间流过，落在她像小刷子一样浓密的睫毛上。她一动不动，彷佛轻轻移动也会让她的情绪从眼眉间抖落。于是她快速地夺过鼠标，关闭窗口，按下关机键，简短地吐出一句：“走吧。”
卷毛望着她嘴唇翕动，想说明一些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许悠披上抹茶色的毛呢大衣，裹上黛黑色的围巾，又戴上黑色小帽，偏头示意卷毛跟着她离开。
他们一前一后穿过公司大堂一排排的格子间，公司已经没有一个人了。许悠关闭了廊灯，又落了锁，在一片黑暗中沉默着按动了电梯。
外面的风很大，吹得人发如海草。这时卷毛才觉得自己饿了，不由得把手放在了胃上。这一天就像一场梦啊，从隅北折腾了一宿到达北京，又连续舟车劳顿，横跨了整个北京城。见到了群魔乱舞之间咬牙穿行的小唯，又见到在电脑前持续工作12小时疲惫不堪的悠，她们怎么会过着这样的生活呢。
悠拦下一辆出租车，卷毛跟着她钻了进去。悠一直没有说话，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出租车里也没有灯，司机有一搭没一搭地抱怨着路况和天气，后又打开了收音机。coldplay的yellow猛地流泻出来，震得人浑身一热。
Look at the stars；
look how they shine for you
And everything you do Yeah，
they were all yellow
I came along；I wrote a song for you
And all the things you do
And it was called yellow
So then I took my turn
Oh what a thing to have done
And it was all yellow
音乐让四周的一切看起来就像一出MV里，长长的移动镜头下万千霓虹被模糊成光亮的细线。人群像蝼蚁一般在黑色的步道上缓慢地移动，一张张陌生的脸不知道要去向何方。
跟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啊。难道小唯没有去实现自己的艺术理想吗？而那么桀骜不驯的悠也不过是在替人卖命吗？
这就是我们长大以后的生活吗？为什么会是这样。
可这是个无人能回答的问题，只有Chris Martin有些干哑的声音在唱着：
Look how they shine for you
Look how they shine for you
Look how they shine for
Look how they shine for you
Look how they shine for you
Look how they shine
Look at the stars
Look how they shine for you
And all the things that you do
所有的事物都在为我们绽放光芒吗？卷毛眉头蹙起，有些困惑地望着窗外。窗外一片寂冷，行人裹紧了大衣低头疾行。出租车穿过了苏州街，拐过了长长的、长长的弧线。
深夜的北京像换了一座城池，那些拥堵的车辆都消失不见了，仅用一刻钟两人就到达了订好的快捷酒店。许悠拿着卷毛的身份证做了登记，却不上楼直接拉着卷毛到旁边的小拉面馆坐定。
悠也不看菜单，看起来像是常客。她直接点了两大份拉面，又点了一盘凉菜两瓶啤酒。面端上来的时候，卷毛吃了一惊。地道的西北的做法，汤碗比人的脸盘还大。悠却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也不推让，大口大口地把面条塞进嘴里，看上去是饿坏了一般。
“点这么大份，你能吃完啊？”卷毛忍不住打趣她，“眼大肚子小吧。”
“切——你第一天认识我啊……”许悠嘴里塞得满满的，呜呜啦啦地说着，“我……我可是传说中的大胃王……”
“也不吃点儿好的，看你瘦成什么样了，比我瘦多了。”
“你才受呢，你们一家子都是受。”许悠头也不抬地吃着，可嘴巴却不饶人。
卷毛反应了三秒钟才明白她在说什么，忍不住拿筷子敲她的头：“你敢不敢一小时不卖二？”
“那哪儿敢啊，就指着这份二活着呢。人生已经够无趣啦，不调戏姑娘怎么活！”
卷毛实在说过不过她，摇头叹了一口气。
“这可比泡面好吃太多了……”见卷毛不语，悠就自顾自说开，“你不知道我吃多长时间泡面了……那滋味啊……简直是吃之前觉得是珍馐佳肴，馋得我口水落一地。可是吃完之后啊，那恶心劲儿恨不得把胃都吐出来。尤其是你连续吃超过一个月以上，感受就更生动了，跟吸毒也差不多了，不吃的时候想，吃完就气哭了……”
“加班公司不管饭吗？”卷毛看她贫起来没完，忍不住打断她。
“管啊，不过要八点之前去。我经常画得忘了时间，一抬眼就没饭了。”
“怎么不让同事给你带？”
正在拼命喝汤的许悠突然短暂地停顿了一下，然后放下筷子，说：“经常给我带啊，但有的时候也忘。人，谁没个忘的时候。”
在撒谎。多年的相知让卷毛一下子洞察出了许悠在刻意编造谎言。她每次撒谎的时候，都会停下手边的动作，彷佛要一心一意地撒谎，才能掩饰住自己的假相。
这时卷毛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掏出来一看，是沈唯。
“——嗯，我到了悠这儿呢，刚到了酒店……
——对，在她公司这边……
——刚吃上，你呢……
——好啊……”
卷毛断断续续地跟沈唯讲着电话，许悠装作不知情地样子依然大口大口喝着拉面汤，可是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想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这一分神嘴里的动作也跟着渐渐慢了下来，后来竟全然是假装在吞汤，其实嘴里什么也没有。
以为自己早就不想听到关于沈唯的任何消息了，可是动作却出卖了自己的心，在用实际行为诉说着到底是有多在意。
侧耳倾听，似乎能听到沈唯的语气隔着遥远的脉冲波一点点袭来。可是又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讲什么，只看见卷毛笑得很开心。不知为何竟然有点儿生卷毛的气，也不知是哪里来得无明业火，就觉得他凭什么可以笑得那么开心。想到这里就忍不住把桌上的餐巾纸撕成一小条一小条，又撕成一小块一小块。
“好！让她跟你说！”
就在许悠撕纸泄愤的时候，卷毛手一伸，把手机递到了她面前。
说——说什么啊？！许悠一下子愣住了，面部肌肉一下子都僵住了。
“咦，我不是刚复述给你了吗？你不是还嗯嗯作答了吗？”卷毛一脸困窘，不解地盯着她。
真是该死啊，不该偷听地使劲听着。该听到的一句没听到！
许悠有些尴尬地接过电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把耳朵轻轻地贴在听筒上，听到信号嘶啦作响，彷佛大片大片雪花降落的声音。清凉又遥远，一时间恍若梦境。
电话那头也是良久的沉默，沉默到似乎时间都落入信号海里，又一层层溶解了。
“……呜……喂……”为了打破这种不真实感，她只好使劲鼓起腮帮，发出一个细小而不肯定的声音。
“悠。”对方却很坚定，唤出她的名字，短促而决绝。
是沈唯。
大脑里似乎有个不受她控制的小精灵在替她明确地判定，不许她装作不知道这个声音的主人。
那声音让许悠背后一暖，紧跟着眉上一片酸困。她赶紧深吸一口气，大声说：“是我！”
听筒里传来一个叹气一般的笑声，似乎在说着，“嘿，又见面了。”可是对方说出来的却是：“在哪里？”
哪里在哪里？许悠一阵迷茫，不由自主说出一句让她自己都意外的话；“在这里。”
对方这次是明确地笑了起来。真是太蠢了啊，为什么要说这么一句废话。这时，听筒里传来“啾——”得一声长音，紧跟着一声巨大的爆破声。听起来……好似烟花啊。
“我们这边杀青了，你听，多热闹！”沈唯兴冲冲地说着，紧跟着是一阵风声，呼呼作响。
一朵一朵烟花绽放的声音从听筒里接连不断地传来，眼前彷佛也看到了一片五颜六色的光海。
“喂——喂——”许悠又接连说了两句，可对方没有作答。这家伙还真让我听烟花。真蠢。许悠想着就哑然失笑了。
听筒里的烟花声渐渐息止，传来人群的欢呼声。有人在远处高喊：“——沈导，沈导——”
这时沈唯的声音又凑了上来：“我们要——我们要去吃庆功饭了，我要赶紧挂了。到底在哪儿啊？酒店……”
没错，那一定问的是酒店位置啊。我怎么会蠢到答那么一句。一边这样自责着，许悠一边说到：“就我公司边上那如家啊……”
“收到！明天去找你们！好好休息！”
对方听起来很开心，很快地挂断了电话。许悠把手机递还给卷毛，看见他若有所思地笑着。
“——切——笑得那么坏，是想打什么主意！”许悠装作恶狠狠地说道。
那家伙却似乎洞穿了一切，笑而不答提起了背包，拿起门卡向前走去，边走还边唱着：
“山高高路长长，
一湾流水野花香。
山高高路长长，
有我同行不孤单。
走过的路何止千万步，
哽咽岁月满布脸庞。
梦中的脚步在流浪
回家的路太漫长……”
看他那么得意，许悠有些懊丧起来，提着背包低着头跟在他身后。该死的，那首歌她还会唱，歌里还唱着：
“桃花开放在春天，
一见桃花想从前。
好像情郎他又回到……
他又回到，我身边。
唱一曲小桃红，
红上了我的脸。
小桃红唱一曲呀，使我想起从前……”
夜晚依然大风凛冽，吹得人眼睛迷蒙。可是心里却无来由暖融融的，就像流浪多年的游子尝到了故乡的酒。那口酒好烈啊，呛得人一时间忘记了忧愁。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于是就深吸一口气，心怀忐忑期待着天明。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3章 我亦飘零久，故人踏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