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所谓印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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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
记得曾经和老师毫无芥蒂地谈论过这么一个问题：自己现在这个年龄对异性的爱慕之情若有所发展，算不算早恋。老师脱口而出：“不算！”
“啊？”围在老师身边的同学全都露出了错愕的表情，老师却依旧无所谓地耸耸肩：“你们又不是小孩子了，肯定明白自己究竟在做什么的。——再说了，这种东西嘛，本来就不分早晚之说。”语毕，老师又潇洒地甩了甩头在同学的一篇议论声中大步离去。
其实没有想到为人之师竟然也会如此理解正值青春期的同学们的想法。
其实没有想到会有“爱恋不分早晚”这种观点的存在。
其实没有想到在爱恋的范畴之内，有一种朦胧的好感就叫做暗恋。
01.
唐圣瑾自从上了初中起，心里就蒙上了一层莫名的自卑感。开学第一天，身高在女生之中已经能算得上较矮的唐圣瑾在仅见过几面的班主任的要求下站队时被许多女生挡在了后面。面对站在自己前面的女生招呼后面个子高的女生说“哎呀，你站到这里来吧”之后对方就立刻挤到自己前这种行为，唐圣瑾竟也说不出“不好意思，我比较矮，能站到前面吗”这种话来。于是乎，自己坐到第四排——前面的同学比自己搞，加之自己本身视力就不好，这让唐圣瑾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找老师换位，可没想到转天老师就因为搬桌子时砸到了脚以至于骨折而告病在家，换来了代理班主任。又是新的面孔，唐圣瑾不敢第一次和新老师见面就提出要换位的请求，就一直拖了一个星期。好在新老师人好，唐圣瑾提出要求的转天就把她调到了第二排，而她的新同桌正是开学以来自己唯一的朋友。说来也巧，两个人先前在小学时都上过小记者的培训，关系很快就由朋友升级为了闺蜜。
“早知道之前认识，那我站队时就把你拉到前面来了。”谈及座位的事，闺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唐圣瑾则是有些气愤地鼓了鼓嘴：“哎，那些人凭什么非要向前挤啊！真讨厌。”
可是后来，唐圣瑾居然也会推翻自己最初的言论，心里暗暗想着：为什么当初自己不再往前挤一挤啊，站队时更靠前一些该有多好。
——因为E班的萧韶唯，虽然个子不矮，但也站在了男生队列中的第四个。每次做操唐圣瑾只能默默望着自己斜前方的方向，而对方却只能在做转体运动或者解散后才有可能看到自己。若是赶上升旗，对方看见自己的几率，就更小了。
02.
E班的萧韶唯，语文课代表，学生会校刊部成员，小学毕业于重点校Z小。相比较之下，唐圣瑾，不是课代表，没入学生会，更不是什么班委，在班里完全是个透明人物。更重要的是，自己毕业的小学，被别人评价为“破烂学校”，自己来到市重点的X中，只是被推荐来的。虽然明知道自己的小学没有大家说的那么差，虽然也暗自算了算凭借自己的分数也完全能够以优异的成绩考入X中，可是自卑感却挥之不去。
那么光鲜亮丽的萧韶唯。那么暗淡失色的唐圣瑾。
唐圣瑾第一次对萧韶唯这么一号人有了印象时，是在自己第一次被语文老师点起来回答问题那天。语文老师，也就是唐圣瑾所在的D班的班主任，只休养了一个半月，就带着未痊愈的脚伤回到了工作岗位。刚开始，大家因为语文老师的归来而让那位深受同学欢迎的代理班主任离开对语文老师抱怨万分，可是后来渐渐地才发现，原来语文老师也是很好的人。
猛然被语文老师点起来回答问题，唐圣瑾一下子就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地拼凑出了一个答案，被允许坐下后却迎上了语文老师微笑的脸：“回答的很好。”唐圣瑾知道自己的答案漏洞百出，但语文老师却还是说：“以后大家要多向唐圣瑾学习，回答问题逻辑性很强。”
当时唐圣瑾立刻感动了，下定决心好好学语文，并且把语文老师啊、语文课代表啊之类的人都当做自己最喜欢的人。
下课时，唐圣瑾扯着闺蜜的衣角开始向周围的人宣扬语文老师是多么多么好的人，无意中看见语文老师又在对自己笑，立刻害羞起来，正襟危坐——即使手里还攥着闺蜜的衣服。
然后唐圣瑾就听见有人喊“报告”进了自己班的教室，扬起脸来，看见那位同学站在讲台边问语文老师今天的作业，看来是同属语文老师所任教的E班的语文课代表。接着语文老师撕下一张写有语文作业的便签纸递给他，他道过再见后向外走去。走到门口，语文老师突然又叫住了他：“对了，萧韶唯，别忘了把练习册发下去。”
——他叫萧韶唯。
03.
不止一个人说过，这个年纪对异性心生好感，是正常的心理。所以唐圣瑾把自己对于萧韶唯的情愫，也归结为这样。
对方频繁地出现在自己班里，以至于唐圣瑾做梦也会梦见萧韶唯礼貌地喊“报告”走进自己班里，接着对自己微笑。唐圣瑾把这个梦告诉闺蜜，却不巧被他人听见，八卦地问唐圣瑾：“诶？你喜欢E班的萧韶唯啊！”唐圣瑾莫名地害羞起来，一时之间也忘了反驳，闺蜜却一脸正色地对那个八卦同学说：“你最好别乱说。”对方也就悻悻地走开了。
“你不会真的喜欢萧韶唯吧？”等那位同学离开，闺蜜又压低了声音问唐圣瑾。
“没没没……怎么会呢……”
但，不会么？
说起来，萧韶唯并算不上什么美少年——不高，但瘦，看上去仍然显得身形修长。皮肤黝黑，却在对别人笑时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长相平平，而且鼻梁上长久地架着一副黑框眼镜，不过透过镜片，唐圣瑾依然能看到他深棕色的瞳仁。似乎找不出什么词语来形容萧韶唯的外表，于是唐圣瑾说他有“典型的少年相貌”。
后来换了位，唐圣瑾的新同桌是全班、全年级乃至于全校都公认的校草，被不少女生暗恋着、告白过、追求中，对此唐圣瑾一直疑惑不解。
某日午休，唐圣瑾光明正大地把同桌的脸扳向自己，毫不顾忌对方的惊讶，就这么用赤裸裸的目光上下打量起对方来。
唔……皮肤白点，身高高点，视力好点没戴眼镜，鼻梁挺点，眼睛更为狭长点，脸部棱角更为分明点……也没什么过人之处了嘛。而且徒有好皮囊有什么用？成绩不还是糟糕的要死？
想到这里，唐圣瑾便心安地松开了同桌。
“你……干嘛啊？……该不会也是喜欢我？”然而同桌却明显受了惊吓，目睹了唐圣瑾这一系列不明所以然的动作之后，最终还是好奇心作祟，戳了戳唐圣瑾的手肘。
唐圣瑾懒得搭理同桌，冷哼一声转了过去。“你说你成绩差，而且为人又不爽朗，从来不会脸红害羞，一点没有廉耻之心，我喜欢你这种人渣干嘛？”
同桌自尊心受挫，刻意咳了两声，装模作样地拿出一本书来看，没敢继续接话。
这些都是事实，而唐圣瑾所列举的同桌的缺点，都是唐圣瑾所认为的萧韶唯所具有的优点。突然意识到这点的唐圣瑾，也吓了一跳，所以立刻深呼吸来平静心情。
04.
唯一一次副科分考场的考试，唐圣瑾就坐在萧韶唯后面。到了考场看到座次表时，唐圣瑾一下子就呆住，不知道该做出些什么反应。暗自掐了自己一把之后，唐圣瑾才甩甩头，以自己认为的最优雅的姿态途径坐在那里复习的萧韶唯身边，落座于他的后面。
萧韶唯的前面是自己班的同学，同时也和萧韶唯颇为熟悉。正当唐圣瑾埋头看书时，自己班的同学正在和萧韶唯讨论历史课上讲的“罢黜百家”中的“黜”究竟怎么写。因为书上没写，历史老师也只是这么带过一句，也没写在黑板上过，所以两个人都不确定。但是，唐圣瑾特意查过这个字的写法。
“唐圣瑾，‘罢黜百家’的‘黜’字怎么写啊？”从前方传来叫自己的声音，唐圣瑾抬起头，自己班的同学正探着头看向自己，萧韶唯也偏过身子，头转向自己的方向。
又慌了神。
为什么萧韶唯一看向自己，自己就莫名的心跳呢？
“嗯……左面一个黑，右面一个出……是这么写吧？”
“你看你看，我说对了吧！”同学得意地冲萧韶唯炫耀，萧韶唯只是笑笑，默默地用手指在空气中写了写这一个字。
虽然如此，但是，萧韶唯的成绩应该也很好吧。
当被告知自己在第三考场时，唐圣瑾以为自己听错。第一二考场特意留给数学特长班和法语班，所以第三考场就等于是普通班的第一考场——成绩最好的人所在的考场。不过自己只是碰巧撞上这么一次好成绩罢了。
而萧韶唯呢？现在坐在自己前面，或许两人分数差了一两分，也或许两人分数相同，但终究他的情况绝对不等同于自己的。
接下来的期末考试，考场安排依旧如此。
八卦同学串考场来到唐圣瑾身边，又看了看前面做的萧韶唯，打趣道：“哟，你前面坐的不是萧韶唯嘛。加油，我支持你！”过了几秒之后，唐圣瑾才迟钝地反映到对方所说的“加油”和“我支持你”指的是那个方面。
“你快走！别让我看见你！”眼看八卦的同学即将跟萧韶唯说话，唐圣瑾不由分说地把他推了出去。等到自己微喘着走回座位时，唐圣瑾分明看到萧韶唯在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啊，都怪那个明明性别男却爱八卦的坏人！
最后一场考试传卷子时，手不小心碰到萧韶唯的，唐圣瑾马上就缩回了手，对方可能感觉奇怪，就转过身子把卷子放到了唐圣瑾桌上。唐圣瑾匆匆抽了一张留给自己，就把剩下的卷子扔向了后面的人，也管不上后面的人是否能顺利接住。
考试时也非常慌乱，唐圣瑾急急忙忙地用铅笔涂答题卡，手肘却把橡皮碰到了地上。答完卷子后，唐圣瑾才发现橡皮不见了。交卷后，低头搜寻自己的橡皮，却没找到。求助于前方的自己班同学，对方也没能帮忙找到。
最终还是萧韶唯帮了唐圣瑾的忙。本来他只是想拿起地上的水瓶，却意外发现橡皮躺在水瓶和椅子之间，怪不得会找不到。萧韶唯捡起橡皮放到唐圣瑾桌上，唐圣瑾低着头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这是唐圣瑾第一次跟萧韶唯说话，却换来对方无声地点点头致意。
05.
转个学期，唐圣瑾意外地当选了班委的一员。新的班委会成立之际，正赶上学校要求各班组织开展班会。唐圣瑾跟着大家忙了近一周，却在班会的前一天弄丢了流程表，而发现流程表不见时，已经放学，班里只剩下唐圣瑾及一男一女两个宣传委员。
“有备份没？”
“没有，是手写的。”
“会不会丢去哪里了？”
“……我记得之前放在讲台上的，弄不好做卫生时扔了？！”
“今天哪组卫生？谁负责收拾讲台？”
两个女生着急的对话，确定了是女生负责收拾讲台后，便风风火火地拉着唯一的男生冲向了女厕的垃圾箱。
“喂喂喂！你们要翻垃圾箱吗！！别找我啊！！”男生到了女厕门口誓死不从，另外一个女生语气立即软了下来，“分里外间的，没事啦！再说……难道你忍心看我们两个用手掏垃圾？”
男生毫不动摇地点了点头，眼看对方就要发火，又抢先说：“这样吧，我去找外援！”
所谓的外援，是恰巧路过的萧韶唯。
“韶唯，帮个忙，我们班明天开班会，流程表被不知情的同学扔进女厕垃圾桶里了，帮忙翻翻。”男生叫住萧韶唯，一把就把他拉到身边，同样站在男生旁边的唐圣瑾不由得向后退了退。
萧韶唯反问男生：“你怎么自己不掏？”
同是宣传委员的女生知道自己的搭档已经没办法依靠了，也加入了劝说的行列。“哎呀，萧韶唯同学是吧？你看你是语文课代表，还进了学生会，多伟大啊！就帮帮我们吧！”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自己动手翻垃圾箱。这是唐圣瑾此时的想法。
“萧韶唯，你就帮帮我们好不好嘛！”女生见对方有些尴尬，立刻抓住了萧韶唯的手臂，同时给唐圣瑾使眼色，让她也加入劝说行列。
本来想说“算了，我来吧”，可面对萧韶唯，话到嘴边却变了味：“萧韶唯，帮我们这一次，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这……”确实是很让人为难的事。
“请你一周的午饭，怎么样？”唐圣瑾咬咬牙，脱口而出违背了本意的话。
“就是啊，伟大的萧韶唯同学！”
最终不知道是精神上的赞美还是物质上的诱惑致使萧韶唯点头答应了，但对方还是挽起袖子，抽出一张纸巾，迈进了女厕。
唐圣瑾拽着另一个女生也连忙跟在身后，见萧韶唯不经意皱了皱眉，暗忖自己及同学的要求果然提的有些过分了。
萧韶唯用纸巾裹住手，在垃圾箱里翻了翻，却没有见到那张流程表的影子。内间里传来高跟鞋的声音，似乎有老师在里面现在就要出来了，唐圣瑾小声念叨着“好了好了不要找了”把萧韶唯硬是推了出去。
唐圣瑾对自己班的同学摊摊手：“没关系，我试着重写一份吧，大不了班会推迟，责任我担。现在都回家吧。”又转向萧韶唯：“谢谢，请吃饭什么的以后你找我就好了。”接着顶着众人疑惑的目光，率先快步走回了教室。
后来，那位男生宣传委员说，自己回家找了找，流程表就夹在他历史书里。
后来，班会如期举行，被学校评为了一等奖。
后来，萧韶唯没再找过唐圣瑾，即使唐圣瑾托同学告诉他“随时可以给他饭卡让他自己买”，他也是笑笑说“不用，谢谢”。
——那天萧韶唯明明可以拒绝的啊。为什么一定要帮自己呢？也许也不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吧。
——而自己为什么又要坚持请他吃饭呢？
闺蜜点了点唐圣瑾的额角，感叹道：“唉，少女情怀总是诗啊。”
这就是，少女情怀？
06.
自此，除了偶尔考试分在一个考场、体育课及做操升旗时打个照面以外，唐圣瑾和萧韶唯的交集是少之又少。
知道萧韶唯在校刊部是美编，于是唐圣瑾特意在经历了学校某次比赛的不公正待遇后时常在同是校刊部成员且对那次事件知情的副班长面前惆怅地抱怨：“到现在我还什么都不是呢……只是当了个形同虚设的班委而已……难道学生会有特权吗？”副班长正义感一下子涌上心头，拍拍唐圣瑾的肩，“你文笔明明这么好……放心！我一定让你进校刊部！”——目的达成。做事效率极快如副班长者，在自己给唐圣瑾承诺的第二天就通知唐圣瑾她已经顺利进了校刊部。
可是那时已是初二下半学期的最后一个月了，即将升入初三，即将告别校刊部。唐圣瑾又有些怨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争取机会进校刊部。但哪怕只有一个月，也好，甚至——哪怕只有一周。
听说周二中午是校刊部的例会，第一次参加例会的唐圣瑾在周一晚上辗转反侧，不断设想自己该如何进行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是八年D班唐圣瑾，请多指教。
正常的有些俗套。
——我是唐圣瑾。
又简洁过头了。
——各位……
等等，或许用不到自我介绍呢。果然是小说看多了，唐圣瑾摇摇头自嘲。
到了转天中午，唐圣瑾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了午饭，开始拉着副班长在学生会办公室门口徘徊。
“真的不用到这么早的。”副班长很无奈。
不，一定要早到。如果偶遇萧韶唯什么的就太好了。
唐圣瑾心虚地解释：“嗯……早到点好。”
等了十分多钟，学生会校刊部部长才到，看见唐圣瑾早早就在等候，弯弯眉眼表扬她：“啊呀，还真是有心呢。”
接着校刊部的成员也纷纷来了，唯独不见萧韶唯的身影。
“怎么初二的只有你们两个？”部长看了看名单，问出了唐圣瑾想问的问题。
“嗯，他们退出了。我们两个也快要升入毕业班了。”副班长回答。
唐圣瑾先是一怔，又幽怨地看向副班长，向她传达“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啊早知道我就不来了”的信息。可惜对方丝毫不理。
“这样啊……”部长点点头，又转向唐圣瑾：“唐圣瑾是吧？真好呢，明明快要初三了，还愿意来校刊部。”
可是，那又怎样？
萧韶唯退出校刊部了，因为即将初三。
自己兴致勃勃地加入这里又有何意义呢？
——为什么不等一等自己呢？哪怕共事只有一个中午也好啊。
——连最后的一点交集都没有了啊。
07.
升入初三的第一件事，就是数学课代表大换血。有同学说，语文课代表也可能会换，但等了一周，语文老师那边也没有动作。或许换课代表这件事就这样被搁浅了吧。
是啊，自己班的课代表没换，不代表E班课代表不换。
来找语文老师的同学不再是萧韶唯，唐圣瑾只是认为对方是来问问题的。可是他问语文老师：“我们班的作业本还没发呢，您判完了吗？”语文老师回答：“哦，在我办公桌上，你去拿吧。”不太像普通同学和任课老师之间的对话。
闺蜜说：“哎，唐圣瑾，你知道吗，E班换课代表了。”
即使大概已经知道语文课代表不是萧韶唯了，唐圣瑾还是装作不明白，“什么？”
“语文课代表啊，换了。”
“……哦。”唐圣瑾装作若无其事地敷衍了一声，起身借口去厕所离开。
听E班的同学议论，新课代表语文成绩非常之好，进几次考试排名也名列前茅。那也就是说萧韶唯语文不如他好？排名不如他高？不过也不至于到换课代表的地步啊。
体育课，看见萧韶唯和新任课代表一起打篮球，脸上洋溢着笑，唐圣瑾的心倏地一紧。——这样还是能友好相处啊。
后来的考试，全年级统一都按照排名来分考场，唐圣瑾能保住一直驻足于前四考场，可却再也没和萧韶唯进过同一个考场。可能是对方在比自己靠前的考场吧。唐圣瑾这样安慰自己。
即使初三再过忙碌，唐圣瑾还是和副班长去参加了校刊部的一次重要会议。部长说即将发行第一百期校刊——校刊创刊二十年了。唐圣瑾和副班长不好推脱不去，抽空到学生会和大家一起拍了一张集体照，说了自己对这期特别刊的想法后就匆匆告退。自始至终，萧韶唯都没有露过面。退出得……太彻底些了吧？唐圣瑾有点失落，那天路过E班门口也不再看向里面寻觅萧韶唯在哪里。
过了一段时间，初三的同学干脆不再参加课间操，只有周一时出来和全校同学一起升旗。体育课的时候也变成了男生在操场上活动，女生被带去室内体育馆进行相关练习了。唐圣瑾能见到萧韶唯的机会少得可怜，只能在日记本上写写画画。
12.24
平安夜快乐！萧韶唯的话……一定在KFC里和同学们一起玩吧。我却只能被关在家里T T啊，说起来同桌似乎也和他们一起去了呢。下次一定要让同桌带上我><
2.7
快开学了啊……上次期末考没考好，这个学期一定要加油↖(^ω^)↗……萧韶唯考的怎么样呢……应该不会太差吧。闺蜜说：“如果你们两个能上同一所高中并且在一个班，我就撮合你们在一起。”唉……
3.20
下大雨。表妹问我初一的题，我告诉她要用外角求。……说起来，我初一的时候，数学期中考那天上午好几道题不会，打电话给同学也没人接，于是上□□进年级群……嗯，萧韶唯解答的，他说：“你用外角……”下午考试时考了三四道关于外角的题呢。那次考试我好像考了97分……班级第二。
4.15
快中考了……真的越来越累了……忽然觉得萧韶唯好像风早翔太什么的……可是被闺蜜嘲笑了TUT
7.28
中考完毕。顺利留校。似乎跑学校时……看见了萧韶唯？……哎呀我真是的……
……
原来少女的思念能够穿越时间。
当上了高中，发现萧韶唯果然与自己同班的唐圣瑾再次翻看以前的日记时，忽然会想起闺蜜对自己玩笑般的承诺：“如果你们两个能上同一所高中并且在一个班，我就撮合你们在一起。”
——不需要在一起。
——不需要大声表白说：“我喜欢你。”
——什么都不需要。
08.
学会了掩饰自己的情绪，学会了面对萧韶唯不会脸红而能泰然自若地和他说话，学会了……不去暗恋。
闺蜜被分在隔壁班，萧韶唯坐在自己的斜后方。
向周围的同学介绍自己时，唐圣瑾只是说：“我是唐圣瑾。”并恰到好处地给了一个笑容。于是大家都学起唐圣瑾，以“我是XXX”为统一句式，简洁明了。到萧韶唯，他却顿了顿：“我……叫萧韶唯。”
“我是”和“我叫”所表达的意义在唐圣瑾看来完全不同。前者在宣告对方应该理所应当地认识自己，而后者才是确确实实地带着一种谦虚的态度进行自我介绍。虽然在说的时候唐圣瑾并没想这么多。
这一个小小的细节，让萧韶唯在自己心中的位置似乎有了变化。
高中第一次期中考试，自己出乎意料地考了班级第五。借口要看自己的年级排名，唐圣瑾找班主任要来了全班的排名表，萧韶唯也不错，班级十五。十名之间，差距也不会有十分之多。唐圣瑾也就莫名地松了口气。
回到班里，正值午休时间，照例看见萧韶唯和一群男生在教室的一角聚在一起。唐圣瑾默默走回自己的座位，稍稍整理了下桌面，抬头看见萧韶唯正冲着自己走来。
深呼吸，平静内心，淡定。
“唐圣瑾，问你一下……”萧韶唯绕到自己同桌的座位旁边，就这么站定。
“嗯？什么事？”唐圣瑾还是慌了手脚，把书碰到了地上，想弯腰去捡却又被桌子磕到了额头。揉揉额头，唐圣瑾偷瞄了萧韶唯一眼，他正在笑，阳光打在他脸上——果然是典型的少年模样。可这又让唐圣瑾失了神，忘了做出动作，就这么眼看着萧韶唯蹲下捡起自己的书，轻轻放到自己桌上，然后顺理成章地坐到了自己同桌的椅子上。
“……谢谢……”唐圣瑾立刻把书塞进书箱，扯了扯袖子，坐正。
“问你一道题。”萧韶唯转身从自己桌子上抽出语文练习册，快速翻开，放平于桌面上，指了指题号上画了圈的那道题，“就是这道。”
机械化地说出自己的思路，然后翻到答案页帮萧韶唯圈出重点词语，唐圣瑾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正常，但即使现在已手脚冰凉，还是觉得脸颊很烫。
解答一道题的时间很短，唐圣瑾却觉得分外漫长。讲完之后，唐圣瑾甚至感到很疲惫。
萧韶唯说：“谢谢”接着拿回自己的练习册，无意中碰到唐圣瑾冰凉的手，皱起眉头问她：“你手怎么这么凉？”
“……嗯。”唐圣瑾悄悄把手缩回去。
“脸也很红。生病了吧？”
“没……”
“我带你去医务室吧。”萧韶唯一边说着，一边抓住唐圣瑾的手腕，起身想要带她离开。
唐圣瑾被迫站起身，回头看看班里没有人注意自己，于是便不动声色地推开萧韶唯的手，扯扯嘴角，“当心传绯闻。”
“可是……”
“我经常这样，不用担心。”指指外面，告诉萧韶唯自己先出去透透气，唐圣瑾没有再去看对方的表情，快步走出去，迎面撞见闺蜜。
“我正好要去找你呢。”闺蜜笑嘻嘻地把唐圣瑾拉到一边，压低声音，凑近唐圣瑾耳边小声道：“你知道吗？萧韶唯也喜欢你。”她用的是“也喜欢”。
“嗯……？”
“下周我生日的聚会他也去，貌似他要跟你告白。”闺蜜暧昧地笑笑，拍拍唐圣瑾的肩，说着“你要加油啊”转身走开。
不再是单方面的暗恋，而是对方也有了自己那时的心意。
不用再掩盖，闺蜜说他要跟自己告白。
唐圣瑾长叹一口气，碰碰脸颊，也变得冰凉，想着回班，却怎么也迈不出脚步。
09.
闺蜜的十六岁生日，不知为什么会邀请到萧韶唯。
碰面的地点定在闺蜜家，唐圣瑾推开她家的门，才发现自己是最晚一个到的。唐圣瑾站在门口没有动，环视了一下整个客厅所聚集的人，有自己也认识的初中同学，也有闺蜜高中的同班同学，但，萧韶唯哪种也不算。
“哎呀，圣瑾怎么才来啊？大家都在等你呢。”说话的是一位初中同学。
话音未落，闺蜜立刻小跑到门口把唐圣瑾拉了进来，快速上下打量她的穿着，小声说：“今天怎么不穿裙子来啊？你穿裙子多漂亮……”
“今天是你生日诶！”
“可又没有人要跟我告白……”
唐圣瑾的脚步一滞，目光正好扫过站在窗边的萧韶唯。似乎曾在哪里见过这幅场景一样，少年穿着白色的衬衣，袖子被卷起至小臂处，阳光透过窗子不偏不倚打在他的身上，一切都很熟悉。
背在后面空闲的左手暗暗拧了右臂一下，唐圣瑾深吸一口气，把脸转向闺蜜，微笑着从包里掏出包装好的礼物递过去，“生日快乐。”闺蜜笑着接过去。
小坐一会儿，快到午饭时间，闺蜜招呼着大家一起到她家附近的自助餐午饭。路上，唐圣瑾落到整个队伍的最后，低着头一步步向前走。第一个发现自己默默走在最后的自然是萧韶唯。他看了看唐圣瑾，唐圣瑾对他耸耸肩，示意他“我没事”。正被一群人簇拥着的闺蜜恰巧转过头看到这一幕，对唐圣瑾眨了眨眼。
午饭时，唐圣瑾吃的很少，坐在一边看大家谈笑风生。突然意识到什么的唐圣瑾给闺蜜使了一个眼神，对方立刻会意，两人借口去厕所，暂时离开。
“怎么了？”进到厕所，闺蜜就先拉住了唐圣瑾，问她。
“……上厕所啊。”唐圣瑾打开门，踏了进去，然后在闺蜜一脸错愕的表情中关上门。
想要问出口，却不想听到答案。
想要确定某些事，但其实却心中早已了然。
不出所料，等自己出来时，闺蜜还是不死心地问：“你绝对有事对不对？”
这次唐圣瑾倒是点了点头，“嗯……萧韶唯什么时候认识的你？”
如果问“你什么时候认识的萧韶唯”，闺蜜一定会闪烁其辞地回答：“当然是拜你所赐啊。”
闺蜜想了想，老老实实地回答唐圣瑾：“初三。我们家搬家，发现上学和他顺路。他知道咱们两个关系好，所以总会问我关于你的事。”
唐圣瑾对这答案表示满意。
“还有穿紫色上衣的那个，是我同班同学，他和萧韶唯关系很好，最近借住在萧韶唯家。我生日聚会邀请他，就自然要邀请萧韶唯了。”闺蜜又解释道。
唐圣瑾冲闺蜜摆了摆手，“不用跟我汇报这么多啦，只是问你一个问题而已嘛。”
闺蜜耸耸肩，“省得你再开口问啊。”
确实是想问。
唐圣瑾走到洗手池前，把水流开到最大，不用温水，只用冷水洗手。
午饭后，大家又转战到KTV。唐圣瑾和萧韶唯都没有上去唱歌，就一起坐到角落默默喝饮料。唐圣瑾喝的是普通的橙汁，而萧韶唯却点了一杯芒果汁。
唐圣瑾偷瞄了一眼正在喝芒果汁的萧韶唯，然后即刻就收回眼神，把目光投向正在选歌的闺蜜，同时悄悄向外挪了挪。
唐圣瑾对芒果过敏，有时看见和芒果相关的东西都会恶心反胃，初中时全班同学乃至语文老师都知道这一点。上了高中和自己要好的几个同学也知道。自己的闺蜜当然不例外。
既然“总会问”关于自己的事，那么自己对芒果过敏这件事怎么会不知道？……还是说，故意而为？唐圣瑾相信，前者可能性极大。
“唐圣瑾！萧韶唯！”闺蜜举着两只话筒站在大屏幕的一角，“来唱首歌吧，就你们两个一直在那里坐着啊。”
唐圣瑾看向屏幕，《梁山伯与茱丽叶》，分明是情侣对唱的歌。萧韶唯试探地问她：“怎么办？”
前奏已经开始，唐圣瑾坦然地站起身，整整衣服，走了过去，接过麦克风。唐圣瑾站定后，萧韶唯才迟疑地跟了过去，接过唐圣瑾递来的麦克风。
——梁山伯与茱丽叶。两个世界的人。不论歌词唱的多么美好，他们也不会走到一起。
自始至终，唐圣瑾都这么认为。
一曲终了，在场的人本来想要起哄，却见萧韶唯好像还有下文，便象征性地鼓了几下掌，等到萧韶唯说话。
没想到，唐圣瑾赶在萧韶唯之前抢先丢下话筒，走回去坐下，一口喝下了剩下的橙汁。
萧韶唯有些尴尬，略一犹豫，也放下了话筒。
闺蜜看形势不对，立刻出来给自己点了一首歌唱，众人的注意力也不再放在唐圣瑾和萧韶唯身上。
之后，两个人没有说过一句话，直到聚会结束。
闺蜜提议说让大家就在KTV门口解散，也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同意。借住在萧韶唯家的那位同学称自己还和别人有约也先离开了，本来和萧韶唯顺路的闺蜜也说小学同学还要找她也匆匆走开。唐圣瑾和萧韶唯默契地留到了最后。
“我要去别的地方买东西，正好跟你顺路。”萧韶唯这么说道。
的确，只是顺路而已。萧韶唯没有跟唐圣瑾主动搭话。
走到最后一个分岔路口，唐圣瑾说：“那边就是我家，你去买东西吧。再见啦。”然后真的向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终于，萧韶唯叫住唐圣瑾，一边深呼吸一边走近唐圣瑾。
“怎么了？”唐圣瑾笑笑，问他。
“我记得初中第一次分考场考试，我坐在你前面。”
是，的确如此。
“后来我知道你成绩一直很好。”
所以没能在一个考场么？
“我开始关注你是在八年级上学期快期末时，每班组织联欢会，你在一楼中庭镜子前练舞的时候。”
想起来了，文体委员知道自己学过一阵子舞蹈，所以非逼着自己出个节目，于是自己就经常在那里对着镜子练习，也引来了不少人的关注。
“很多人路过都在看你，可是你没受到一点影响。”
也不是没受到影响。
“后来我就一直在看着你。”
有点风，唐圣瑾紧了紧衣服。
“……圣瑾，我喜欢你。”
感动得，想要哭出来。
谁说暗恋无果？彼时自己所默默喜欢着的人，正在想自己告白，说他喜欢自己。
唐圣瑾低着头，紧咬下唇没有说话。
“可不可以……和我交往？”套路似的说出了下一句话。
抬头看看天空，那片蔚蓝离自己很远。印象之中，好像到了天高云淡的季节。
唐圣瑾扬起笑脸，“对不起。”
10.
三年的时间，认识到什么叫暗恋。一年的时间，懂得了为什么老师说“不算早恋”“你们明白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以及“爱恋不分早晚”。
原来自己一直喜欢的只是少年的轮廓，而并非特定的某个人。
三年以来，不敢靠近对方去说一句话，却对他念念不忘。他进过第三考场，就认为他成绩一定很好，于是努力学习，没想到换来他的一句“你成绩一直很好”。
在镜子前练舞，知道他在看着自己，却还是眼睛直盯着镜子中的自己，又一次手脚冰凉。他却认为自己没受一点影响。
自己索然寡味地勾勒着少年模样，情不自禁把他对号入座。殊不知，这种想法太过牵强。
明明说一直在看着自己，却连自己对芒果过敏这些显而易见的事却毫不知情。
自己用四年的时间都在关注着他，却还是和他保持陌生人的距离，到最后还是呼他全名。而他却一下子表白，去掉了“唐”字而叫自己“圣瑾”。
圣瑾——圣洁的，瑾瑜。
他喜欢着的是自己为了他而变成的完美形象。
自己喜欢着的是错把他误认成的印象中的少年。
所谓印象一旦破灭，就再也回不去原来的形状。
陷入了哪种孑然茕茕，流转了哪种光影淙淙。
——抛开墨守成规而固有的印象，不再去迷茫怔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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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第1章 所谓印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