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女郎》胭脂牡丹

26、第二十六章

　　楚楚很少回乡，偶尔回乡，就跟母亲挤一张床。，母亲的床，是1991年的席梦思床，当年多数人都睡木匠打的木床，这床看上去有几分气派。蚊帐也跟别人方方正正挂在架子上的不同，而是从天花板垂下的粉色纱帐，镶着白色蕾丝花边。现在这蚊帐多年未洗，如同长了黄褐斑的女人，不再娇艳。靠窗的书桌也是1991的，实木，很沉。床边角落的衣柜楚楚记不清年代了，没准比她的年纪还大呢。另一侧是90年代初流行的竹沙发，靠上来就是沙发，放下去就是床，上面堆满的杂物，衣服啊，毛绒玩具啊，塑料袋装的栗子。沙发下则是多年不穿的半旧不旧的鞋子，没人穿，积满灰尘，也不扔掉。
　　楚楚长大以后，养成了扔东西的习惯，尤其喜欢收拾，有空就擦桌子擦地板。而且特别喜欢请客吃饭，一到周末就在公会论坛贴公告，“今日菜单，报名从速”。除了几个北京的玩家，外地玩家偶赴京城，也在邀请之列。他们租的两居室，装修还不错，原色木地板和墙裙。因是老式的板楼，格局比较老。厅比主卧小，主卧承担了部分客厅的功能，一半是床、衣橱、大梳妆台，一半是电视和沙发。小客厅则拥挤着冰箱、微波炉，一个大理石面的方桌，四把椅子，日常用作饭桌，偶尔打麻将，经常性当电脑桌使。因为不是自己的房子，倒也无所谓装修风格。家具也不成套，通常具有实用价值而不带审美趣味。大家上网打打小副本，喇叭里吵吵嚷嚷，谩骂、调侃、玩笑，亲亲热热的。大口吃着楚楚秘制的鸡翅，或者用电饭锅烤出来的蛋糕，她会从网上搜罗很多美食，然后炮制给大家。美剧里的主妇烤好了蛋糕，就会敲响邻居家的门。但楚楚租房住了快一年，连邻居长啥样都没碰见过。是公会的游戏玩家给了她表现的机会。有一次她为了做新学会的“冰柠檬红茶”，花12块钱买了两个柠檬，曼妮说她败家，说超市里5块钱一大包干柠檬片，还非得买新鲜的？这是她心情好的时候，如果心情不好，她就每人扔一碗方便面，里头扔几片菜叶，一个荷包蛋，撒几粒黄飞鸿花生，美其名曰“超级无敌方面便”。大家一口啤酒，一口方便面，照样吃得津津有味。天晚了，少不得有人借宿，眼明手快的抢占曼妮和楚楚房间的沙发，人多的时候，连地板都睡满人。
　　Yoyo搬进来后，建刚主张把主卧的电视和沙发搬到小客厅，朋友来的时候，可以在他们房里玩魔兽，反正曼妮天天指挥副本到深夜，不在乎吵嚷。而楚楚和Yoyo休闲时候可以在客厅看看电视。
　　“凤舞跟Yoyo没吵架吧？她们一个屋子，不天天急眼？”毛毛密语建刚，悄悄问。她是家里的常客，公会萨满的职业长，跟男朋友小黑是大学同学，毕业后，小黑顺利保研，毛毛在一家律师事务所做前台，一会儿说要考研，一会儿说要考司法考试，一会儿说要考公务员。嘴上这么说，在魔兽的时间并没有减少。佐思有段时间经常睡楚楚屋里的沙发，她就玩笑，说，睡什么沙发，你直接跟小厨挤不就好了？在她眼里，一个俊男，一个美女，不凑在一块，可惜了。Yoyo搬进来后，她好几天都想不通，曼妮跟Yoyo在魔兽里火药桶似的，这一个屋檐下怎么相处？
　　“没有，她们基本上不说话。”
　　“哇，有空我去看看，真好奇她们怎么相处。”
　　八卦不分男女，小萝卜头也很好奇。“Yoyo真是女的？”他曾私下密语建刚，似乎对楚楚有超乎寻常的兴趣，经常向建刚打听“王小厨”，建刚一度想替他们牵线做媒。偏偏这小萝卜头很奇怪，他虽然人在北京，却没有跟玩家见面的想法。每次建刚随口邀请，他就转移话题。时间长了，建刚也就不提了。小萝卜头说自己是第一次玩魔兽，但显然比建刚适应力强。他俩都是小号，一起练级，有些团体任务，他会在公共频道喊话，组人一起打。认不认识没关系，完成任务即可。每到一块新地图，他都会去查那块地图的副本，有人带就跟着混，没人带，就自己组小号团去雷副本。建刚以美眉身份跟着他，做任务和升级都比较省心。有任务物品，小萝卜头优先让他捡，看见了蓝装布甲，也会大喊着叫他过来捡。60级后他们到了“火星”（魔兽“燃烧的远征”的新地图官方称为“外域”，艾泽拉斯大陆相当于地区，而外域就像火星），团体任务多了。他们不想组野人来抢装，建刚就叫Yoyo帮忙。曼妮忙着解各种副本的英雄成就，但Yoyo出人意料的热心。她带任务不爱打字，开语音指挥，素日斯文的她，一到游戏里就爱爆粗口，张口闭口“我*”。所以小萝卜头才怀疑她的性别。
　　“呵呵，我们没看见她以前，也以为是个男的。”建刚私下倒觉得Yoyo是个很细致的人，经常看见她到厨房打开窗户抽烟，而他和曼妮烟瘾犯了就抽，根本不顾忌楚楚的感受。原先饭后他还洗碗，Yoyo住进来之后，她会陪楚楚在厨房里干些简单的活儿，比如洗菜。她洗，然后楚楚切，楚楚炒菜，Yoyo在旁边抹操作台。或者Yoyo洗碗，楚楚在旁边清泡沫，一一放碗橱里。建刚在旁边看着，就想，可惜Yoyo不是男的，不然跟楚楚真是般配的一对儿！
　　“是吗？他们不会是同性恋吧？”小萝卜头露出八卦本性。
　　“别胡说！”话虽如此，也不怪别人误会。楚楚和Yoyo在语音里，亲昵得像一对小情侣。楚楚叫Yoyo吃东西，Yoyo说待会儿，楚楚说张嘴……建刚和小萝卜头都听得清清楚楚。建刚心里也在犯嘀咕。他觉得自己是被曼妮误导了，曼妮说Yoyo肯定是同性恋，还说楚楚要被带坏了。
　　Yoyo的性取向，建刚没法探究。但他觉得楚楚确实需要一个男朋友，她身边的人都不正常，方杰现在时常在她工位旁转悠，腆着脸跟她说笑，有时候不知道开了什么过火的玩笑，楚楚恼恨地伸手打他。方杰也不生气，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建刚看了很不忿，心想，五一时他老婆刚给他生了个儿子，这小子他想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