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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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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巧合的事情,Yoyo听说楚楚要随单位去丽江旅行,就策划了跟她的巧遇。她想象着,楚楚在丽江他乡遇故知,会有怎样的惊喜表情。为了楚楚这个表情,她在飞机上就开始想象,带着无比期待的心情,降落在了丽江机场。她独自一个人,混迹在一拨拨游客中间,虽然知道楚楚从昆明至大理再往丽江一步步靠近,这个过程需要时间,但还是忍不住在擦肩而过的人中搜寻她的身影,期待那刻意制造的偶然相遇的瞬间。她多数时间在风车旁边席地而坐,她知道旅行团都是从这里开始游览丽江古城的,无聊等待的时候,她想起网络上一篇俗得不能再俗的文章:
一棵开花的树
如何让你遇见我
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为这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佛让我们结一段尘缘
佛於是把我化做一棵树
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阳光下
慎重地开满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当你走近
请你细听
那颤抖的叶
是我等待的热情
而当你终於无视地走过
在你身後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
那不是花瓣
那是我凋零的心
人在头脑发热的时候,就会幻想自己是凄美爱情的主角,好像悲剧才能刻骨铭心。Yoyo感动于自己是一棵树的想象,等待楚楚走进她的树荫下。才到云南几天,楚楚明显黑瘦了,扎着个马尾,昏昏欲睡的样子,想起来就提一下滑落的衣领,梦游一般跟在同事背后。她一路跟着,策划怎么把她偷出来,为此,她的心一直怦怦跳。当她抓住楚楚的手躲开那些同事时,真有一种私奔的感觉,可是,这种奔逃的感觉,又能持续多久呢。
“欢迎大家来到丽江,你们都是从大理过来的吧。在石林呢,叫阿诗玛和阿黑哥,到了大理,叫金花和阿鹏。那丽江叫什么呢?内地的女人都喜欢皮肤白和身材瘦,到了丽江就不这样了。丽江是以胖为美的,所以呢,丽江的女人叫‘胖金妹’。男人呢,也要又黑又胖,才受欢迎。像两位这样,就不是丽江人喜欢的类型。”导游突然指着后排,说,“不过两位看样子像夫妻或者情侣,恐怕没机会艳遇。”
同事们都回头,看看坐在一起的楚楚和方杰,一阵哄笑。
“不是情侣?”导游又说,“那现在发展成为情侣也来得及。丽江号称艳遇之都,男的要是看上哪个女的,喝酒壮壮胆,上前抠女的手心三下。她要是也喜欢你,就回抠你两下。什么也不用说,直接可以去宾馆开房了。”
熊明、杜国伟笑得最大声,楚楚无奈,干瞪着眼。
“话说回来,丽江的女人叫‘胖金妹’,男人叫‘rouzi’……”
熊明念了几遍,大声说:“啊,弱智呀!”
“现在呢,女人叫‘胖金妹’,男人就叫‘胖金哥’好了。丽江呢,是女人的天下,女人掌握经济大权,家里起房盖屋、杀猪宰羊都是女人在干,比较辛苦。男人呢,只管‘琴棋书画烟酒茶’,所以,丽江是男人的天堂。在座的诸位如果愿意,可以留在丽江,这儿的人欢迎你们改良品种。不过呢,你要是看见改良品种的对象,没准就打退堂鼓了。山里的女人,几个月不洗澡的。开玩笑啊,现在已经好多了。”
方杰悄悄问,“你们土家族怎么谈恋爱?”
楚楚心想,我是布依族,不是土家族。但她懒得纠正,说:“我们跟汉族一样啊,你们怎么谈我们就怎么谈?”
“没有自己的风俗?”
“老一辈是父母包办,我们在外上学的,就跟汉族一样。”
楚楚觉得少数民族风俗是外族人无法理解的,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正如这些人把摩梭族的走婚习俗理解为“一夜情”,要是把布依族的“浪哨”理解为婚外恋,只怕也不足为奇。“浪哨”是官方写法,在百度百科可以搜索得到,而楚楚她们的发音,更接近于“攘梭”,“攘”是坐的意思,“梭”是“麦梭”,也就是姑娘的意思,跟“泡妞”一个意思。当然,如果理解为坐女,就太不文雅了,按照文言文的用法,应该是“与姑娘坐”的意思。过节时,年轻人都喜欢走街串寨,后生看上哪家的女郎,就请人捎一毛钱给她,她要是乐意,就出去跟他讲话;要是不乐意,就不拿那一毛钱。妈妈说,小时候,曾经有人拿一块钱请姐姐出去说话,她收了钱却不肯出去。
从前的布依人,恋爱是自由的,婚姻是包办的。但因为布依族有结婚“不落夫家”的习俗,婚后三天新娘子就回娘家长住,继续过姑娘的生活。
楚楚很好奇,问妈妈什么时候才到夫家过日子,妈妈车轱辘话碾来碾去,还是没说清楚。还好现在有网络,信息海量,网上说妻子农忙时会到夫家帮忙,如此往返,有孩子之后就长住夫家了。这种说法好像可以解释得通。
但是,在异族人眼里,结婚后还出去谈恋爱,岂不是婚外情?而对于布依人,“攘梭”不过是基于好感产生的介于友情与爱情之间的发乎情止乎礼的亲密关系。
导游在教大家说简单的纳西语,楚楚掏出手机给Yoyo发短信,她已经习惯随时跟Yoyo报告行踪,Yoyo则有信必回。“我到丽江了。”
“安顿好了?”
“没,现在去宾馆。”
旅行社给他们安排在新城的小旅社,于珊珊当即表示不满。“干嘛不住古城?这样多不方便啊!”
“咱们宾馆离古城步行只要20分钟……”
“说20分钟,肯定得半小时。”冯总在后排说。
“……而且咱们团里,明天有人去香格里拉,有人上玉龙雪山,肯定都得早起,住古城,车子没法开进去接你们。”
“算了吧,就住一个晚上,下次有机会来丽江,再住古城吧。”老总发话,大家都不再吭声,好在这里的小旅馆比大理的二星酒店干净,大家也就随遇而安了。
安顿好后,大家跟着旅游车去古城。楚楚原以为到了古城就可以自由活动,谁知道还得听导游解说丽江历史,完了还带他们去喝茶。所谓喝茶,其实是让你先尝后买。起初楚楚很反感,不过那胖金妹能说会道,而且茶叶也不贵,楚楚花100块买了三盒,送人也好,自己喝也好,总归不错。喝完茶,导游又把他们领到李家大院,登高望丽江全景,主人又在说她们家银饰如何地道。“大家进来的时候看见我们家店铺了,别人家的商铺都朝外面开,独我们家朝里开。为什么呢,因为祖先有遗训……”后面楚楚没听清,反正看清了,就是卖银饰的。下楼后,方杰他们去逛银饰店,楚楚百无聊赖,一边看游客踩院子铺里的艳遇之花图案,一边给Yoyo打电话。“我到丽江古城了,好无聊啊,跟着导游走,想自己转转都不行。”
“哦,到哪里了?”
“在一个叫什么李家大院的地方。”
楚楚也不怕漫游费贵,一个劲儿抱怨途中的种种不快。终于,导游集合大家走人,她刚刚跟随队伍走到门口,突然手被人拽住,拉到一边。她本能尖叫,声音马上被淹没在下一波游客中。Yoyo在唇边竖起食指,冲她“嘘”了一下。楚楚跟见鬼似的,又尖叫了一声。Yoyo赶紧把她拉到路边的小巷子里,她跟同事很快就被其他游客冲散了。
“你怎么在这里?”楚楚惊讶地瞪大眼睛。
“你不是说你在李家大院吗?”
“可我刚挂了电话呀!”
“丽江很小,走几步就到了。”
楚楚伸头看李家大院门口,同事的影儿也没见着。Yoyo挽着她,说:“我带你逛丽江去。”
楚楚心想反正也失散了,就懒得去听导游唠叨了。“你什么时候来的丽江?是来旅游吗?”
“不是,过来拍照的。”
“那拍完了吗?”
“拍完了,他们已经走了,你不是说今天到丽江吗,我特意留下来跟你见面。”
“你不怕找不到我?”
“看缘分嘛!”
楚楚莞尔一笑,没想到高原竟然也有这样一个小镇,跟江南水乡似的,有小桥,有流水,有人家。“人家”都是些商铺,傍水的饭馆酒吧,路边的卖小商品,五颜六色的披肩,一二十块钱一条,五彩缤纷的花裙子,花团锦簇地绽放着。还有零零碎碎的挂件,风一吹,叮叮当当。“这风铃跟别地方的不一样,跟大驼铃似的。”楚楚指着风铃说,又走到下一间铺子,伸手去拔插在塑料泡沫上的簪子,女老板热情地问她要不要试试。
“我不会用簪子。”
“我帮你弄。”Yoyo伸手去拢楚楚的头发,螺髻松挽,插上簪子。楚楚接过老板递过来的镜子,左右照照,晃晃脑袋。发髻有点松,但居然不掉。前面的头发有点碎,散落在鬓角,带了一丝慵懒的妩媚。她回头征求Yoyo的意见,Yoyo正举着相机对她狂拍。
买了簪子,楚楚手机响了,方杰打过来的。
“楚楚,你在哪里呢?”
楚楚一愣,嗯了半天,说:“我在李家大院啊,到处找不到你们。”
方杰心说“撒谎”,他刚才看见楚楚被一个帅气的男生拖走了。“我们在四方街呢,你赶紧过来找我们吧,不知道路就问问,很容易找的。”
“好。”
楚楚挂了电话,继续往前走。她又看见了布制的门帘,下面挂着小叮当,她那少数民族的血液又开始沸腾,惊喜万状地说:“哎呀,我想要这帘子。”
“问问价钱。”
老板说一百八。
楚楚啧啧,谁说比大理便宜了,大理那个讲价后才100块。
“想要就跟她讲价。”Yoyo低声说。
楚楚在犹豫。“我在大理看见过,当时想围在我裙子上,这样走起路就会有叮叮当当的铃铛声。可我当时嫌贵,没买。”
“现在也可以买啊!”
“可是我的裙子在旅店里呢,而且,花100多块钱,就这么胡闹一会儿,不划算。”
“你可以重新买一条裙子,反正也不贵。买一件穿上,我给你照相。”
Yoyo还是她惯常的行头,黑色宽松T恤,胸前挂着照相机。楚楚说:“我一个人穿不好玩,你跟我一起呀?”
“我,我好长时间没穿裙子了。”
“可是,你不穿,我一个人没意思。”
“咱们看看再说。”Yoyo指着门帘问,“还买吗?”
“我觉得有点贵。”
Yoyo一听,替她跟老板磨了半天,花120买了一条。楚楚围在腰间,走路是有叮当声,但跟热裤下的雪白大腿不搭,Yoyo还冲着她拍个没完。楚楚掏钱给Yoyo,“算了。”Yoyo说。楚楚坚持塞钱给她,Yoyo收下了。女人的友谊因为泾渭分明而细水长流。
楚楚拉着一件吊带衫,说:“我一直想买件上衣配裙子,一直都没有逛街的机会。可惜我的裙子落在旅馆里了。”
“这件不错。”Yoyo拉着一件桃红色亮片的吊带衫,说。
楚楚看了看,说:“后背太露了,我的内衣不能拆肩带,穿不了。”
Yoyo在她耳边吹着气,说:“那就不穿。”
楚楚推了Yoyo一把,语带娇嗔。“去!才不要呢!”
“没事!”Yoyo拿起一件黑色的上衣,胸前有红色大花图案,钉着亮闪闪的亮片,在楚楚身上比划。“黑色的,看不出来。去试试!”
“不要了吧?”楚楚回绝得不那么坚决,被Yoyo推到角落,那里拿起一块布帘就可以换衣服了。楚楚靠着死角,背着Yoyo被T恤脱下,套上那亮片衣服,将胸前的带子系到脖子后,低头看胸罩的肩带丑陋地勒在肩头,犹豫了一下,窸窸窣窣地脱掉,裹进T恤里。Yoyo看着她,频频点头,说:“不错,很合身,很好看。”
楚楚走到镜子前,黑色的衣服,胸前有些褶皱和亮片,倒不用担心凸点走光。Yoyo给她拿了一条裙子,红色带点绿色,又带点黑色,无法说清楚。颜色绚烂得一塌糊涂。楚楚也不用布帘子遮挡,直接往腰上套,顺便把门帘系在裙子外边。她觉得自己变成丽江人了,连忙敦促Yoyo。“你也选一件吧!”
Yoyo身材高挑,她选了一件长裙,蓝得跟湖水一样,垂到膝头。她脱掉牛仔裤,露出小麦色的小腿。脚下穿着运动鞋,红色肩带由它裸露,乍看扎眼,再看竟有几分风情。丽江不在乎色系,从头到脚部超过三种颜色的穿衣法则不适合这里,这里大红大绿不合逻辑,没有章法的全挤在布料上;丽江不在乎搭配,可以穿球鞋配裙子,运动T恤配长裙子,牛仔衣配柔软的花帽子……不经大脑就往身上凑。不像在北京,露趾凉鞋要是穿丝袜,短丝袜要是配上短裙,都不好意思进写字楼。她们手提着装旧衣服的塑料袋走在大街上,Yoyo不时给楚楚拍照。
“要是可以拍合影就好了。”
“到我住的客栈去,我房间里有三脚架。”
Yoyo住在“晓峰王府客栈”,她们把旧衣服和茶叶放在房间里,拿了三脚架出门。方杰又打来电话,楚楚皱着眉,没有接。给他发来一条短信,问他们在哪里,说自己的手机快没电了。然后索性关机。
换上花裙子,楚楚好像不是自己了。平日照相觉得自己象木头,今天举手投足都是风景,靠在墙边,往小巷深处一坐,或者往水边一站,倚着小桥,皆可入画。和Yoyo象一对儿姐妹花,拉着手抱着腰贴着脸,每拍几张照片,肢体就会越亲密。Yoyo还趁楚楚对着相机搔首弄姿时,突然袭击,亲了她的脸蛋。楚楚诧异地惊叫。
楚楚决定亲回去,等Yoyo定好时,她算好时间把嘴凑过去亲她。刚好Yoyo把脸贴过来,头稍微偏了一下,楚楚刚好亲到她唇角。相机已经“咔嚓”了,她们还愣了半天。Yoyo缩回身子,过去拿相机。楚楚摸摸嘴,唇上犹带着柔软的感觉。她又想起张黛她们开的玩笑,不知道跟女生舌吻什么滋味。
“走吧!”
楚楚走进店铺里,拿了个手工缝制了花朵手链,系在Yoyo腕上。“好不好看?”
“嗯!”Yoyo点头,取下一串同款的花朵项链,先是挂在脖子上,觉得跟裙子的吊带缠绕在一起,很累赘。又解下吊带,缠在内衣肩带上。然后把花朵项链系在脖子上,黄色的花瓣在脖子的右侧绽放。“怎么样?”
“好看好看!”楚楚使劲撺掇,好像东西是她卖的。“买下来吧!”她拿了一朵桃红色的绢花,在头发上比划,最后别在右侧鬓角。“好看吗?”
Yoyo囧。“像杨二。”
“其实,簪花又不是她一个人的爱好,就因为她做了超女的毒舌评委,连带大红花也受到鄙视。”
“没事,挺好看的,我给你拍照你就知道了。”
“那你也来一朵?”楚楚拿起另外一朵,硬要往Yoyo头上插。“咦,你这眼镜,没有镜片呀?”
“呵呵!”Yoyo笑着说,“本来是墨镜,但一只镜片掉了。我干脆把另外一只也拿掉,这么戴着也挺好看的。”
“怪不得镜框这么大,原来是墨镜啊!让我也试试!”楚楚摘下眼镜,自己戴上。本来螺髻松挽,钗环横斜,温婉如古典美人,戴上大大的这黑色的眼镜框,突然变成线条简单的卡通人物。不像Yoyo,那眼镜框就像长在她脸上,与她本身的气质浑然一体。楚楚对着镜头,一下子找不到自己,作出的表情,不是瞪眼就是噘嘴,非常90后。
她们顶着夏威夷风情、带着卡通的表情,拖着吉普赛女郎般热辣的裙摆,完全忘记了路人的目光。“呀,邮局!”楚楚指着前方,就像发现了新大陆。
“前面就是四方街。”
“啊,刚才我的同事在四方街,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没关系。”Yoyo从路边小店随便拿起一条披肩,把Yoyo裹得像阿拉伯妇女。,笑着说,“这样就没人认出你,哈哈!”
楚楚照照镜子,说:“要不我多买几条,回去送人吧。”
挑了几条丽江披肩,楚楚走进邮局,说:“哎呀,可以盖纪念章。我想给自己寄张明信片。”
“好啊。”
楚楚买了一张古城风光的明信片,请人家盖上纪念章。“你要不要也给自己寄一张?”
“我不用了。”
楚楚俯身写明信片,想了想,写上:未来的我,我把丽江的回忆寄过你,记得帮我保存哦。她把笔递给Yoyo,说,“要不你也写两句话?”
Yoyo接过笔,看来看楚楚,飞快地描画了几笔,然后把明信片递给楚楚。她看了半天,原来是张侧脸,大花和红唇,寥寥几笔,妖娆立现。楚楚把明信片投进邮箱里。
“饿了吗?咱们去吃饭吧!”
Yoyo把楚楚带到一个叫“妈付”的饭馆,走过石桥,坐在靠水边的位置。对岸有歌手吉他弹唱,献给点歌的游客。“想吃什么?”Yoyo问。
“我不知道有什么吃的,你看着办吧。”
Yoyo点了菜,说:“想听什么歌,我去点?”
“听别人点的就好了。”
Yoyo习惯性摸荷包,发现衣服换下来后,把烟落酒店里了。正好有人推销纳西香烟,她花5块钱买了一包。“有打火机吗?”
卖烟的妇女替她向邻桌借火机,邻桌的男子回头,见是个美女,走过来殷勤地替她点烟。“谢谢!”Yoyo俯身就火,拿烟敬对方。
“美女,过来一块儿坐吧。”他的同伴大喊。
Yoyo淡淡一笑,冲着刚才借火的哥们说:“谢谢,我们已经点菜了。”
楚楚拿起Yoyo的相机摆弄,“你这个怎么拍啊?”
“随意,想怎么拍就怎么拍。”
楚楚就对着Yoyo按快门。这个黑色大家伙,以前父亲也有一个,海鸥牌,可能没有这个高级。但在八十年代的小县城,多数人留影都去照相馆,父亲的相机显得那么与众不同。
“下面这首歌是一位男士送给对面的两位美女,《对面的女孩看过来》,谢谢!”
楚楚发现她和Yoyo突然变成了焦点,有人在她们身边吹口哨,邻桌那个点烟的男士冲她竖起大拇指,显然,歌曲是他们点的。楚楚微笑,点头示意,双手合成喇叭状,跟着歌手唱起来:“看过来,看过来,这里的表演很精彩,请不要假装不理不睬。”
少数民族为什么爱唱歌?原来这么大声嘶喊,不理会节奏,不怕跑调,是很hign的事。旁边还有人应和,“亚索!亚索!亚亚索!”楚楚摇头晃脑,把鬓边的大红花都弄掉了。她俯身拾起鬓花,脑后的发髻也松动了,她连忙伸手去抓发髻,这时簪子又掉了,只好把花咬在嘴里,腾出手去捡簪子。Yoyo忍俊不禁,拿着相机替她拍照。楚楚摆弄了半天,终于学会用簪子盘头发。曾经她以为这是很复杂的工序,她是用猴皮筋也能把头发绑得很零乱的人,以前看小说《□□的葬礼》,韩新月不用猴皮筋也能扎辫子,着实让楚楚羡慕了很久。
菜很快上来了,几样丽江特色,汽锅鸡、树花、吹肝、青椒炒肉和凉粉。“这就是汽锅鸡呀!”楚楚给Yoyo和自己分别盛了一碗,迫不及待品尝起来。她读过汪曾祺笔下的汽锅鸡,虽然已经忘记了汪老惦记它的原因,但味道已经记入了脑海。“嗯,很好喝!”楚楚连喝了好几口,一边催Yoyo动筷子。
Yoyo要了半斤米酒,倒在玻璃杯里红红的,好像葡萄酒。楚楚尝了一口,好呛人!她举杯跟Yoyo碰了一下,又朝Yoyo身后的男子举了举,表示对他们点歌的谢意,屏着呼吸憋着气,喝了一口,赶紧低头吃菜。喝着喝着,也就习惯了,开始跟Yoyo频频碰杯。Yoyo喝了酒的脸红艳艳的,不是胭脂染就,而是苹果熟透,有股甜美的果香。以前没好意思端详,现在借着酒意观察她的长相,她长得很美,但本人对自己的五官不太在意。本来细长上挑的眼角,乃传说中的丹凤眼,但她架着个黑色眼镜框,就把眼睛的妩媚给遮住了。短发略微烫了烫,刘海随意地拨往右边,遮住了右眼。右耳边是朵大红花。她的眉毛英气十足,但嘴唇却很阴柔,粉粉的,嫩嫩的,果冻似的。楚楚很想咬住,轻轻吸一口,就像吸果冻一样。她为自己的念头汗颜,连忙低头吃菜。
楚楚一直觉得自己很清醒,她的筷子准确无误地夹到自己想吃的菜,她安稳地走在桥上,没有掉进水里去,上厕所也没走到男厕去。但她怎么也记不起什么时候天黑的,她和Yoyo在吃饭的地方坐了很久,坐到天都黑了,饭馆的红灯笼都亮起来。
“几点了?”
Yoyo看看腕表,说:“八点半。”
“我们去逛街买点东西吧,我还没给大家买礼物呢。天天跟着导游,都没时间自由活动,烦死了。”
Yoyo叫胖金妹买单,两人一起伸手拿钱包。“我请!”Yoyo按住楚楚的手,说:“回北京你请我好了。”她一边付钱,一边说:“鼎鼎大名的小厨,我还没吃过你做的饭呢。”
“你呀,请都请不到。毛毛她们常常问起你呢。”
“那谁,‘凤舞九天’一直看我不顺眼。”
“曼妮那张嘴讨厌,但她有口无心。”楚楚站起来,秋天的夜里有点凉,她一边拿披肩包着头,一边说,“对了,我发现曼妮跟樱桃有点像。”
“是吗?”Yoyo似乎半信半疑。
“真的,她们身上都有那种懒懒的气质,不是说邋遢,而是那种雍容华贵的懒,那种命特别好的懒。她们啥也不用做,别人都替她们做好了。”
哈哈,Yoyo笑了起来,她们步行在黑暗中,路边的店铺透出橘黄的光。楚楚走着走着,就想往深巷中去,到人烟稀少的地方。她挤着Yoyo走,胳膊贴着她的皮肤,觉得她的身体很温暖。她很想抱着Yoyo。楚楚自己也觉得纳闷,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没穿内衣,就失去了道德的束缚,世俗的眼光?她觉得自己的前胸如鲜花盛开,而且是寂寞地盛开。腰身就如花梗,很渴望两根手指,将她轻轻一折……
“我得回去了。”楚楚说,“跟我一个房间的女孩,她没有钥匙,我回去晚了,她就没法休息了。”
“那我们回我住的旅馆拿东西。”
“要不你替我带回北京吧,方便吗?”楚楚不想去Yoyo住的旅馆,她怕她去了就不想出来了。
“行。”Yoyo点头,说:“我送你回宾馆吧。”
“没关系,我认得路,门卡上有地址和电话,我打车回去。”
“我送你吧。”
两人向古城门口走去,都不说话。上车后,楚楚开了口,说:“我们明天逛完玉龙雪山,就往大理赶,后天就回北京了。”
“哦,我还得待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