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若梦醒》梓洛□□

13、对上

　　芷若其实对处置谢逊并无兴致。今日比武也只因师傅死后，武林之中多以为峨眉式微，开始不把峨眉放在眼里，故芷若想趁这次武林大会为峨眉立威。但她并不想多费力气，本想先由宋青书出场，自己则最后在出场，想必留在最后的定是张无忌无误，到时只打一场，凭自己现在的武功，不论输赢，想必群豪也不敢看轻了峨眉去，还能和张无忌打一场以解私愤。

　　但此时即已上场，芷若便不想浪费力气再与旁人纠缠。待宋远桥下场，芷若便未给他人机会，直接对上明教，淡淡道：“峨眉周芷若，领教明教张教主高招。”

　　群豪大多对二人恩怨有所耳闻，那张教主与蒙古郡主纠缠不休，于婚礼之上打伤周掌门并弃之而去，虽不明缘由，却终是不义之举。这周掌门当日当场宣布恩断义绝，解除婚约，并坦言决不放过赵敏，除因民族大义之外，亦不否认个人私怨，想来是个心存大义，心怀坦荡之人。这份决断与气魄，怕是那张无忌远远比之不上。只是场上之人多有受过张无忌之恩，并不多言及此。如今见周芷若芝兰玉树一般站在场中，清逸如仙，直接对上张无忌，亦无半分情绪在其中，轻淡有礼，仿若从未发生过那些事，更是对她这份修养高看一眼，心存欣赏，各自唏嘘不已。

　　张无忌却是没有想到她会这般明确直接的对上自己，心中十分难过，只看着那冰雪出尘的人，喏喏唤着“芷若……”无法动作。

　　芷若见此，眉头微微一皱，瞬间又恢复开来，嘴角微微一勾，似有轻蔑，道：“张教主莫非是看不上本座实力，不欲理会么只是莫怪本座提醒，张教主若不屈尊应战，怕是谢狮王可就得由他人处置了。”

　　张无忌一震，心下黯然，想到芷若竟怨恨我至此。她知我必要救出义父，就拿义父激我。我定出手。芷若……芷若……你当真不听我解释，原谅我么……虽内心思绪百结，张无忌还是缓步上场，施以一礼，应下战来。

　　芷若思及张无忌所练九阳功，便以九阴对之。一时场上只见鞭影重重，衣袂翻飞，周芷若行动迅速只见残影飘逸，如仙如幻，张无忌则稳中有厚，九阳、乾坤与太极交换自如，刚柔搭配，一时群豪竟看不出谁上谁下，心中大骇，想这张教主神功盖世他们是知道的，只这周掌门却何时练成如此神功？

　　高手过招，胜负瞬间既能分晓，只见嘭的一声，周芷若不知何时已弃了软鞭，与张无忌四掌相接，四周尘土飞扬，绕着二人急速旋转，片刻之后二人分的开来。周芷若急退数步，稳住身子，又重运力急速攻来。张无忌刚被震退，未及站稳，突觉对方掌力犹似洪水决堤、势不可当的猛冲过来。张无忌大吃一惊，知道已不及闪避格挡，胸口砰的一声，已被周芷若双掌击中。那是周芷若七八成的掌力，她此时身负不只一甲的功力，他护体的九阳神功虽然浑厚，却也抵挡不住。何况周芷若的掌力乃急速乘隙而进，正当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时。这门功夫却是峨嵋派嫡传，当年灭绝师太便曾以此法击得他喷血倒地。只不过当年他是全然不知抵御，这次却是不及抵挡，无法抗还。当下不由自主的身向后仰，眼前一黑，一口鲜血喷出。周芷若急袭成功，左手跟着前探，五指抓向他胸口，张无忌身受重伤，心神未乱，眼见这一抓到来，立时便是开膛破胸之祸，勉强向后移了数寸。嗤的一响，周芷若五指却只抓破了他胸口衣衫，露出前胸肌肤，并不再进。

　　周芷若右手一掌跟着便要进袭，想要推倒张无忌，分出胜负。张无忌设身处地，自知她这一掌力道轻微并无杀意，但场外之人却是不知，思及二人恩怨，只以为周芷若要下杀手，眼见张无忌难逃此劫。周芷若一瞥之下，忽然见到他胸口露出一个伤疤，正是昔日光明顶上自己用倚天剑刺伤的，手掌距他胸膛不到半尺，心中柔情忽动，眼眶儿一红，竟然连这轻轻一掌都推不下去。她稍一迟疑，韦一笑、俞莲舟、杨逍、范遥四人已同时扑到。韦一笑飞身挡在张无忌身前，杨范二人分袭周芷若左右，俞莲舟已抱着张无忌逃开。　　这一来，场中登时大乱，峨嵋派群弟子和少林僧众纷纷呼喝，手执兵刃，抢上场中。杨逍、范遥、韦一笑和周芷若拆得数招，便不再恋战，一齐回入茅棚。峨嵋、少林两派人众见场中罢斗，也便退开。

　　赵敏本也抢上救援，只是身法不及韦杨诸人迅速，中途遇上，见张无忌嘴边都是鲜血，只吓得脸如白纸。张无忌强笑道：“不碍事，运一会儿气便好。”众人扶着他在茅棚中地下坐定。张无忌缓引九阳神功，调理内伤。

　　周芷若却并不理会这边，只思及自己刚刚陡然心软不忘旧情，心中暗气自己不争气，原该忘了这情意才对。她暗自压下思绪，才叫道：“哪一位英雄前来赐教？”范遥束了束腰带，大踏步走出。张无忌道：“范右使，我下令，你不可出战，咱们……咱们认输……”一口气岔了道，又是两口鲜血喷出。范遥对教主之令不敢不从，倘若坚持出战，势必引得张无忌伤势加剧，何况出战只是尽心竭力，枉自送了性命，却于本教无补。周芷若站在广场中心，又说了两遍。　　适才张无忌周芷若掌力雄厚，张无忌力所不敌，而周芷若凝指不发，饶了他性命，人所共见。她以一个年轻女子，连败宋远桥、张无忌两位当世一等一高手，武功之奇，实是匪夷所思。群雄中虽有不少身负绝学之士，但自忖决计比不上宋、张二人，那也不必上去送命了。周芷若站在场中，山风吹动衫裙，似乎连她娇柔的身子也吹得摇摇晃晃，但周围来自三山五岳、四面八方的数千英雄好汉，竟无一人敢再上前挑战。　　周芷若又待片刻，仍是无人上前。那达摩堂的老僧走了出来，合十说道：“峨嵋派掌门人周姑娘技冠群雄，武功为天下第一。有哪一位英雄不服？”周颠叫道：“我周颠不服。”那老僧道：“那么请周英雄下场比试。”周颠道：“我打她不过，又比个甚么？”那老僧道：“周英雄既然自知不敌，那便是服了？”周颠道：“我自知不敌，却仍是不服，不可以吗？”

　　周芷若思及梦中他亦是这般纠缠，还曾出言侮辱自己，辱及先师，心中有气，冷哼道：“明教战场之上这般多的铮铮好男儿浴血奋战，怎的有你这般比女儿家还要无理取闹纠缠不休之人？真真给我汉家儿郎丢脸。也是，贵教教主心悦的那蒙古郡主，亦是这般言语纠缠取闹，莫非阁下是在学习争宠？”

　　周颠气急，还欲再说，张无忌却听到周芷若说及赵敏，口口声声蒙古郡主，不敢让她把赵敏揪出来，忙制止了周颠继续纠缠。

　　那老僧见周颠不再言语，也不再跟他纠缠不清，又问：“除了这位周英雄外，还有哪一位不服？”连问三声，周颠嘘了三次，却无人出声不服。那老僧道：“既然无人下场比试，咱们便依英雄大会事先的议定，金毛狮王谢逊交由峨嵋派周姑娘处置。屠龙宝刀在何人手中，也请一并交出，由周姑娘收管。这是群雄公决，任谁不得异言。”张无忌正在调匀内息，鼓动九阳真气，治疗重伤，渐渐入于返虚空明的境界，猛听得那老僧说到“金毛狮王谢逊交由峨嵋派掌门人周姑娘处置”这句话，心头一震，险些又是一口血喷将出来。赵敏坐在一旁，全神贯注的照料，见他突然身子发抖，脸色大变，明白他的心意，柔声道：“无忌哥哥，你义父由周姊姊处置，那是最好不过。她适才不忍下手害你，可见对你仍是情意深重，决不能害了你义父，你尽管放心疗伤便是。”张无忌一想不错，心头大宽。

　　其时太阳正从山后下去，广场上渐渐黑了下来。那老僧又道：“金毛狮王谢逊囚于山后某地。今日天时已暗，各位必然饿了。明日下午，咱们仍然聚集此地，由老僧引导周姑娘前去开关释囚。那时咱们再见识周姑娘并世无双的武功。”杨逍、范遥等心中都道：“少林派另有阴谋。周芷若武功再强，却也不能打败渡厄等三位老僧，只怕她非送命在小山峰上不可，结果仍由少林派称雄逞强。”这时周芷若已回入茅棚，峨嵋派今日威慑群雄，众弟子见掌门人回来，无不肃然起敬。

　　群雄虽见周芷若已夺得“武功天下第一”的名头，大事却未了结，心中各有各的计算，谁也不下山去。那老僧道：“各位英雄来到本寺，均是少林派的嘉宾，各位相互间若有恩怨纠葛，务请瞧在敝派薄面，暂忍一时，请勿在少室山上了结，否则便是瞧不起少林派。各位用过晚饭以后，前山各处，尽可随意游览。后山是敝派藏经授艺之所，请各位自重留步。”当下范遥抱起张无忌，回到明教自搭的茅棚之中。张无忌所受掌伤虽重，但服了九粒他平时炼制的灵丹，再以九阳真气输导药力，到得深夜二更时分，吐出三口瘀血，内伤尽去。杨逍、范遥、宋远桥、俞莲舟等均是又惊又喜，均赞他内功修为实是深厚无比，常人受了这等重伤，纵有高手调治，少说也得将养一两个月，方能去瘀顺气，他却能在几个时辰内便即痊可，若非亲见，当真难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