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一刹那的地老天荒》曹右

2、Chapter2

　　Chapter2

　　他身子骨不好，虽然晚上还能做点儿路人的零食生意但杂货铺仍不能开太晚，以前一般是八点钟关门，任错六岁后，便会揪着父亲的点，七点就催促关门，等小孩儿上了学，铺子六点就关门了，因为任错学校放学后会直接到小区边上的小菜场买菜，这里的爷爷奶奶、叔叔阿姨都认识他，总会拉上这个俊俏的少年郎好好夸赞一番，然后这家送个水果、那家送个鸡蛋，等他回去接爸爸时刚好六点。
　　十月的天气谈不上冷，只是这两天受北方冷空气影响，秋雨不断，杂货铺一天下来也不过几单生意，窝在杂货中间的男人寻思着该给儿子添几件秋装了，或者冬装也该备上，孩子这两年长得快，前年特意买了大号的衣服今年已经穿得勉强了。
　　这一个养了七年的儿子，他是无论如何舍不得他受苦的。
　　他却是从不在意自己身上穿着的，还是父亲留下的打了补丁的外套，灯芯绒的料子，领边、袖口、下摆全数磨出了碎边，原本的藏蓝色已经掉得不见样了。
　　咳咳咳。
　　天气稍微变化，他这养了多年还没太大起色的身子便更加不中用，儿子那心疼的小眼神儿看得他不知该欣慰的笑还是出言安抚。
　　咳嗽并不很严重，他这样说，儿子却是不信的。
　　想起儿子，他嘴边不自觉地点上抹亮色，这是他心中最柔软的一方土地。
　　正出神间，玻璃柜台传来几声脆响，回神看去，小孩儿大大的笑脸映入眼帘，男人很自觉的就起身收拾，和小孩儿一起关门。
　　男人并不很高，尤其伤好后长期佝偻着身子，就更显出他的瘦弱了。小孩儿长得很好，以七岁的年纪来说，他到男人腰上的身高并不算矮，穿着蓝白色校服，背着学校统一发放的黑色双肩书包，一手拎菜一手牵爸爸，只要这样，就笑得灿烂如锦。
　　只要这样，男人的低笑就柔动人心。
　　回家路上，已经吃过晚饭出来消食的爷爷奶奶总会和蔼的笑着夸奖小孩儿：“错儿又接爸爸呐，真是好孩子啊。”
　　“错儿小小年纪就当家了，真是孝顺啊，你爸爸以后都不用愁了。”
　　“错儿这么听话，以后一定会有大出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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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天每天，小孩儿都能听到各种各样的溢美之辞，令他开心不已，哪家孩子不喜欢得到大家的表扬。而男人那面上的骄傲满足更是小孩儿努力的动力，他最大的愿望就是爸爸能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等他长大了，要给爸爸买大房子，买很暖很暖的羽绒衣，不再让爸爸生病、辛苦。
　　小孩儿的大志气总让男人欣慰不已。
　　走到楼前，几乎每天都能看见宁家一岁多的宁彤卿小朋友坐在自己专用的小板凳上笑嘻嘻的等她的‘科科’回家。
　　男人想，幸福生活在哪里？便是在这日复一日流水账一般的日子里吧，有些小烦恼，更有无数小满足。
　　小孩儿松开手之前男人便主动拿过那不重的菜，好让儿子可以更轻松的一把抱起小小孩儿，并朝着门口打开的隔壁喊话：“叔叔阿姨，我把我媳妇儿带这儿玩会儿——”
　　“别再偷偷给她糖吃——”张丽大概在厨房所以没出来。
　　“知道啦——”
　　小孩儿很喜欢怀里这小不点儿，人家满月那天，硬是嚷嚷了一天的‘卿卿是我媳妇儿’，宁家两口子听得直乐呵，满口的‘好好好’，所以，宁彤卿小朋友就这么在自己不清不楚的情况下成了隔壁任错的媳妇儿。
　　回到家，男人让儿子带着儿媳在客厅里玩儿积木，自己回房把衣服换成老旧中山装套在身上跟睡衣一个感觉，跟脚就去厨房做饭。他们的晚餐一般就两菜一汤：一碟青菜、一个豆腐、一个肉末蒸鸡蛋，专门给小孩儿准备的，结果往往是父子俩儿分着吃了。
　　小孩儿非常孝顺。
　　面对这样的生活，如果非要说有遗憾，那便是没能给儿子更好更富余的生活。他想给儿子买很可爱的衣服，买很可爱的书包，买各种各样的玩具……而直到儿子成人，他大概都只能让儿子每天重复这样拮据的生活，即使儿子从不介意。
　　除了这个，他觉得余生就这样度过并没有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