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爱》慕容轻尘

2、第 2 章

　　单单的妈妈彭盈是潘西彭家的最后一个后代，两千年来文臣武将无数，这积淀，经由彭盈十八年的教导，古老望族的优秀品质在郁小姐的身上柔和地绽放着光彩。
　　彭盈接受传统的中式教育长大，大学起又全面进入西式文明的世界，本身就是难得的“双文化”人。自有了女儿，她几乎放下一切外界事务，专心培育孩子。郁小姐十五岁时参加一场国际青年友好辩论赛，正在莘城访问的某国元首表示希望能和那位“优雅而睿智的小姐交谈”。电视辩论惊动了霁城大学的国学大师，飞赴莘城亲临现场，一番接触后，情不自禁地赞叹她的“双文化”素质，后来更是一再邀请她去霁城大学“过暑假”。
　　这是梁思成和林徽因获得过的殊荣。

　　可惜的是，那时候崔子嘉在陆军军官学校，形同坐牢，春节回家才知道这事。向她问及，她却直摇头：“子嘉哥，我是妈妈教出来的，你倒是想想，谁更当得起这称赞？”
　　在他的央求下，她把重要的荣誉都一一拿出来给他说：“这个奖，要不是小宝哥哥，轮不到我……这个，多亏了大程哥哥……这个是因为有念景姐姐……”她几乎把身边所有人都说了一遍，还不忘了总结反省：“子嘉哥，要不是爸爸妈妈和这些哥哥姐姐，我不会有今天，可换个角度，我没有任何比他们出色的地方。”
　　虽然自己没有在她的“哥哥姐姐”里，崔子嘉有些难过，但更见不得她沮丧：“这些荣誉怎么会没有你的努力？”
　　“你不觉得我虚荣吗？”
　　“不，这是我的骄傲。”
　　她一下子抱紧他：“子嘉哥，我只是害怕你的家人认为我配不上你。”要不然我可不爱去争什么奖状荣誉。
　　崔子嘉舒坦了，转眼又开始头疼，这绝对是她父亲对他的态度让她杯弓蛇影了。自从郁小姐表示非子嘉哥哥不嫁后，郁先生就不遗余力地打击崔子嘉。

　　拼完酒已经天黑，一帮兄弟见面，他也难免喝了几杯。离城到莘城还有三个小时路程，等赶到她家里，再加上这一身酒气和她醉酒不醒的模样，只怕岳父大人真要换驸马爷了。
　　于是，他找了家酒店开房。前台要郁单单的身份证，在她包里翻了好半天，没翻到，去问她，她很直接地扭头继续睡：“没带。”
　　不怪她走得急，连身份证都没带，实在是被逼得太狠了。
　　他想起一个月前，勤务人员把他从昏天黑地的实验里硬拽出来，口舌结巴：“子嘉，有……人找！”
　　他刚站起来，眼前身影一晃，她已经扑进怀里，又委屈又强硬：“子嘉哥，你到底还要不要我？”
　　天知道，他想要她，只差全球通告了。

　　她平素是十分沉稳冷静的，能急得央着他爷爷崔政带她杀进科研重地找人，有些情势自然是千钧一发了。
　　虽说他十二岁她八岁就私定了终身，后来双方家长也认可了，但到底没广而告之。
　　他在京城，随爷爷奶奶长大，渐渐很少在家，进入军校后更是少露面儿；她在莘城，随爸爸妈妈长大，只春节可能去京城，虽只是偶尔现身，但因为她妈妈的名声，她那些“偶尔现身”简直轰动了各家老小，明着暗着求婚的可不少。因为她父亲不满他当兵，对这些快踏破门槛的一点不排斥，大有多多益善的架势。尤其他从大四到现在一直在科研所跟导师闭关，情况愈演愈烈。
　　这些事他以前都不知道。小丫头高考结束，被蜂拥而至的邀请吓坏了，加上父亲一通刺激，连夜跑去霁城，哭着要崔政带她去找人。她的叔伯里军人也不少，但那等军事重地，除了崔政，她认识的人里还真没有进得去的。

　　崔政退休多年闲得慌，待他安顿好她了，把前因后果细细和他说了一遍，末了，嘿嘿笑着威胁：“你去哪儿给我找个下得一手好棋做得一手好菜的孙媳妇去？崔子嘉，别看你爸你叔个个当兵出身，真要谈论兵法，你爷爷更喜欢这个肩不能扛的孙媳妇。这个孙媳妇弄丢了，别的我可都不接受。好好想清楚，用得着爷爷尽管说。”
　　他没怎么想，回了自个儿宿舍，给崔如木挂了个电话。崔如木也在研究所，不过比他的更偏实用，机密性更高。那边现在比往年人性化许多，他死活要接通，勤务人员也没办法。崔如木当年的混账事，他可听得不少，难保自己不会被逼迫，所以说完就掐断，才不等反应。反正那个单线条神经偏偏还十分臭屁的老爸不会给挂了他电话的人回电，权当他同意了。
　　搞定一切回到招待所，小丫头已经洗完澡，正望着戈壁滩擦头发，走神。来的时候她穿T恤牛仔，为的是出门方便，现在有他在身边，她就放心大胆换上连衣裙。鹅黄的颜色，美丽得他眼疼，心疼，全身都疼。
　　她回过神，他又在出神：“子嘉哥，我是不是影响你工作了？”原来竟为着这个。

　　这样一个为他奔波的女孩子，他总不能让她睡大街。当然，他有一辆很宽敞的车，但他不乐意委屈她。
　　办法还是有的，他给程志伯伯去了个电话，请他联系盛世酒店集团的董事长陆秋筠女士，然后麻烦她指挥下属给他们开了个套房。这么一番周折，当他把单单放在大床上时，岳父郁南冠先生已经打来了电话。
　　嗯，没办法，他家和她家的圈子，交集太多了。陆秋筠女士以与自己丈夫和女儿们半生争斗为乐趣，对于让老爸当场质问某臭小子带闺女醉酒开房继而天下大乱这种事，自然乐见其成。通知下郁先生，那是保护郁小姐的清白不是么。

　　郁先生毕竟是绅士，再怎么生气，也不至于让一个大头兵把风度比下去了，阴沉沉地接受了崔子嘉的问候，这才委婉地表示：“单单的妈妈在等她回家，郁家的门禁一直是十点。”
　　“对不起伯父，我们明天才能到莘城。因为我的缘故，单单喝了点酒，不适合乘车，现在已经休息。”崔子嘉毕恭毕敬，瞬间也有了点先生的感觉。
　　他几乎能看到岳父大人危险地眯起了狭长的眼睛：“那就更该回家来。我立刻去离城接单单，你等着。”
　　“伯父，我知道单单还小，我爱她甚于爱自己的性命，当然会像您一样爱惜她的名誉。”
　　崔子嘉说完有点紧张，静默了好一会儿，那边似乎有点小争执，但很快换成单单的妈妈：“子嘉，麻烦你照顾单单，明天回来就好，伯母给你们准备好接风宴了。”
　　果然，还是岳母大人更好说话。
　　崔子嘉和岳母大人聊了几句便互道了晚安。帮单单擦了头脸手脚，又把自己洗干净后，这才规规矩矩地在她身边躺下。她身上的香气让他心猿意马热血沸腾，但努力开始思索对付岳父大人的招数后，慢慢的，也就把身体里那股子躁动压了下去。
　　真的是，十分规矩清白地和郁小姐同床共枕来着。

　　这厢崔先生睡下了，那厢郁先生可睡不着了。
　　彭盈嫌郁南冠吵，踢他去客卧，被他一阵好闹，最后连啃带咬：“让你不准我去接单单！让你不准我去接单单！”
　　彭盈真是受够了他这些年返童的行为举止，为了八小时的睡眠，只好耐着性子安抚：“还有谁比子嘉更有资格说一句‘爱单单甚于爱自己的性命’？”
　　郁先生又被提醒了一遍，不得不安静下来。
　　老实说，彭盈那话，还真没错。

　　事情是十年前发生的。
　　单单的伯父在警队的地位很重要，那时候负责一个打黑案，整个京城的郁家都被保护了起来，但没想到□□把手脚动到莘城这边的单单身上了。
　　因为父母的渊源由来，单单又是最小的小辈，在郁家的地位，超过了同辈的哥哥姐姐。
　　单单被好吃好喝带到了阿尔泰山一带，□□的要求很简单，用郁家的掌上明珠换他们的头头，并且他们从此消失在中国大地上。
　　郁家束手无策之际，正在阿尔泰山野营的崔子嘉已经大摇大摆地走到那帮亡命之徒面前，毛遂自荐：“我是崔子嘉，我爸爸是崔如木，我爷爷是崔政，我外公是安恺，你们挟持我比挟持郁家的小姑娘更有效果。”
　　野营是崔政和安恺带的，还有个安危，没想到崔子嘉这小子居然偷听到消息后星夜跑去救美。两个退休老将军忙不迭地开始调集老部下部署救援。

　　谈判持续了很久，达成的协议是，双方放人，人质自己逃命，一个小时后，双方开始追捕，生死，各看本事。
　　彭盈在山脚下，知道这个结果后，当即晕过去。而崔子嘉带着郁单单熟练地在深山丛林里穿梭奔跑。
　　特种部队击毙了头目以及那帮歹徒，但又经过了三天才在森林里找到两个孩子。找到的时候，单单已经昏迷，脸上血迹斑斑。枪里来炮里去的军人被血糊糊的小姑娘吓了一跳，半昏迷的崔子嘉举起包扎好的手腕冲他们笑：“是我的血。单单脚摔了，又发烧，快送她去医院。”
　　为了不被歹徒找到，他们远离救援队伍的方向，走到了整个山脉最荒凉的地方，没有水源，没有食物，忍受着对枪支和暴力的恐惧，等待救援。单单摔断了腿，他用枯枝和撕破裤子得来的布条替她做简易包扎；单单体弱发烧，他也没有唾液了，只能用血，勉强维持她的生命。
　　崔子嘉被送到救援站时，彭盈直接跪倒在背着他的那个特种兵面前，哭得无声无息。郁南冠看着从来端庄自持的妻子如此失态，不禁怒从心生：“小子，为什么这么做？”
　　崔子嘉已经极虚弱，仍敛去了眉间的冷清，礼貌地微笑：“郁叔叔，彭婶婶，你们还能有别的孩子，我却只有一个单单。”

　　郁单单出身好，教养好，身边自然不乏萧彬晗、程雅量、卓枭这样优秀的哥哥，但这样的子嘉哥哥，却只有一个。
　　崔子嘉也曾嫉妒不满：“单单，你的好哥哥是不是太多了点？”
　　郁单单小姐笑得像只小狐狸：“子嘉哥哥，你说有几个人会经历九死一生？又有几个人，能遇到一个聪明的傻子，巴着赶着陪着一起死里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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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剧场——关于程雅量这个……的名字】
　　程浩左手抱儿子右手抱女儿，坐在床前跟沈小燕商量起名字的事。
　　沈小燕生了对龙凤胎，累得早脱了力：“我没文化，你来。”
　　程浩把女儿往妻子面前凑一凑：“我一直想给女孩儿起个‘雅怀’的名儿。”
　　沈小燕耐着性子：“这是什么理？”
　　程浩一脸献宝的表情：“这是从《世说新语》里的‘雅怀有概’来的，是说有高雅的情怀、不凡的气概。”
　　他眨了眨眼，一脸求表扬的谄笑，沈小燕疑心自己看到一根摇来晃去的狗尾巴：“那儿子呢？”
　　没被反驳，程浩更得意了：“为了他们的名字统一些，我发现《世说新语》里有个部分是‘雅量’，指宽宏的气量。程雅怀，程雅量，程雅量，程雅怀，不错吧，你老公是不是特别有才！”
　　沈小燕想翻白眼，结果直接把眼闭上了：“那就这样吧，让我睡一觉再喂他们。”

作者有话说

　　别怀疑，真的是贺岁的暖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