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4]湮灭·囚徒》冷场帝·阿古

1、01

　　马丁从梦中醒来时，寒风正在屋外叫得凄厉。来自天霜的北风夹杂着风雪席卷了杰拉尔山脉，拳头般大小的雪花砸在坚固的外墙上，发出“咚咚”的声响。马丁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下柔软的毛皮，将最后一丝意识从科瓦奇的废墟间抽回凌云者神殿。他现在身处刀锋的保护之下，十分安全，即便地狱之门出现在凌云者神殿的大门口，他也会安然无恙的。只是……
　　科瓦奇是他永远的噩梦。
　　马丁掀开被子坐起身，刚才的恶梦让他出了一身的冷汗，黏着皮肤令他很不舒服。尽管屋外滴水成冰，可房间里始终温暖如春。马丁不清楚那究竟是炉火的关系，还是魔法的原因。反正那不重要。他慢吞吞地换了身衣服，又给自己倒了杯葡萄酒。恶梦的余威仍攥着他的手，马丁匆匆灌了口酒，却把自己呛得半死。
　　守在门口的刀锋听到动静，探身查看。马丁朝他歉意地摆摆手，示意无碍。马丁认得他——包鲁斯——曾是他父亲的贴身卫士，如今成了他的贴身卫士。包鲁斯警惕地扫视了整个房间，确定没有危险后朝他行个礼，退了出去。
　　马丁又给自己倒了杯酒，这回他没有急吼吼地倒进喉咙里，而是坐在椅子里慢慢啜饮。他小心地控制自己的思绪，不让自己再度陷入科瓦奇的噩梦中。
　　科瓦奇，那里有他欢乐的童年、无忧的少年、和放荡的青年时的记忆。那里也是他命运的转折处。
　　就在科瓦奇，就在那座教堂内……
　　突然出现的湮灭之门摧毁了科瓦奇，迪德拉们的嘶吼犹如屋外尖啸的寒风，城市陷入了火海，大雨倾盆。教堂成了最后的避难所。幸存的人们挤在教堂里，啜泣着、呻｜吟着。绝望的气息和烧焦的味道一样，四处弥漫无所不在。
　　面对突如其来的灾难，他不知所措。教堂的人死的死，逃的逃，竟然只留下一个刚成为牧师的他。除了向神祈祷，马丁所能做的只有尽力去安抚那些饱受痛苦的人。直到那个人出现……
　　马丁啜了口酒，他惊讶地发现内心的恐惧似乎消褪了不少。
　　传说那个人是单枪匹马就关闭了湮灭之门，拯救了科瓦奇。虽然没能挽救回奥默里乌斯伯爵一家的性命，但守卫队长依旧对他尊敬有加。他是个英雄，却不留姓名。
　　——“我从牢中醒来，不曾记得过往的一切，若要称呼，那就叫我囚徒吧。”
　　被追问时，自称囚徒的英雄这么回答。
　　葡萄酒的酒劲渐渐泛起，马丁从来就不是个豪饮贪杯的人，他慢慢转着手中的杯子，体会微醺的感觉。他觉得在这半醉半醒间，自己的胆量变大了，可以清晰地回顾那天的记忆，而不用被恐惧折磨。
　　——“我在找一个叫马丁的牧师？”囚徒将沾满迪德拉血液的剑收入鞘内，环顾拥挤的教堂，大声道：“这里有没有一个叫马丁的牧师！？”
　　马丁记得当时自己是这么回答的：
　　——“请不要大声喧哗。我就是马丁。”
　　“你？……”马丁能感到对方的眼睛透过头盔打量着他，当时的他并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只能模糊地感受到囚徒的肯定。
　　“没错，就是你。”囚徒点点头，随即说了一句让马丁震惊万分的话：“你和你父亲很像。”
　　“我父亲？”马丁愣在原地，语无伦次，“我以为我是孤儿……你见过他？他……我是说，你认识我父亲？”
　　“他叫我来找你，这是他的遗愿。”没有给马丁太多时间的伤感，囚徒紧接着说：“跟我走，会有人向你详细解释的。”
　　于是，马丁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跟着囚徒前往科洛尔的维农修道院。再之后……
　　再之后，他身处杰拉尔山脉的凌云者神殿，坐在专门为他准备的房间里，喝着上好的斯金格勒葡萄酒，胡思乱想。
　　身份的巨大转变一度让他彷徨，刚开始他甚至难以入眠，不得不整夜祈祷。直到有一天他做了个梦，梦见一位老人背对着他坐在床沿上，絮絮叨叨地在讲些什么，讲了什么他完全没有听清楚，只记得最后老人站起身——他始终没有转过身——说：“我的时间到了……在时间的尽头……愿九圣赐福于你……再见，儿子……”
　　梦醒后马丁罕见地没有立刻起床，他久久地躺着，枕面早已湿了一片。从那以后，他不再抗拒身份的转变，他依旧祈祷，却已能每晚安眠。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然后他听到了包鲁斯的声音，紧接着又是迦斐尔大师的声音。马丁拉开门——据说，这里的建筑风格都是阿卡瓦式的——“出什么事了吗？”他问道。
　　“没什么。”迦斐尔大师笑眯眯地回答：“只不过是我们的小朋友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