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鹤轻歌》娘良姜

12、食盒

　　一天最是黑暗和寒冷的时候渐渐过去，天上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除夕的节日气息还没过去，霁和皇朝的百姓并不知道他们的九五之尊在这个夜晚经历了什么。

　　铁甲及身的战士们站在慈华宫门口不肯离开一步。里面命在旦夕的是他们的神。他们心中最强大的将领，唯一的统帅，是能够将他们一次次带出地狱的人。没有死在战场上，没有死在敌人的战刀下，却倒在了自己为之拼杀为之效命的皇朝统治者手下，军人们每次想起都心如刀绞。

　　天上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沾湿了铁甲和所有战士的脸庞。有个别年纪小的甚至发出了一两声实在无法忍住的抽噎。站在最前列的蓝子昂忽然回身抽出身后兵士的刀，向大殿冲去！

　　杨源和王伯轩两人扑上去死死将他制住。杨源怒声喝道：

　　“你要干什么！找死么！”

　　“我就是要杀了这个狗皇帝跟他同归于尽！要是贺帅死了……我这条命就不要了！”蓝子昂便是刚刚在太皇太后面前崩裂双刀的将领，他是贺家军九州十二将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半年前刚刚从副将提上来，由贺晞一手培养，年轻一辈中最为耀眼的一颗将星，平时最是狠戾，现在却是满眼通红，目眦欲裂。

　　王伯轩看着他这个样子也是鼻头一酸，险些落下男儿泪。

　　巳时，正阳门大开，两匹骏马飞驰入宫。身后两列着玄色铠甲的侯府私军鱼贯而入，人数虽少，

　　却是气势不改，如一片墨色鸟羽悄无声息落在了内城。

　　苏瑜先一步下了马，站在殿门口慢文斯理地解蓑衣，魏忠在皇帝惊怒的目光中小心翼翼地上前接过。苏瑜也并没有想说话的意思，环视大殿后，慢慢踱步找了一把顺眼的椅子坐下了。殿中妃嫔连带太后和太皇太后都被视线转移到偏殿去了，此时偌大的空间便只有苏曜一人站在那边，孤零零地甚是单薄。

　　“皇叔好手段。”苏曜咬牙切齿道。

　　“乖侄儿你也没闲着不是。”苏珂人未至声先到，大跨步地入殿来，身上的蓑衣将地砖打湿了一大片。身后的私军约莫二十人，每人手上捧着一个食盒。

　　苏曜死死盯着那些漆色精美的食盒，冷不丁打了一个寒战。

　　“怪道她从小便赞你聪慧无双，猜出来了？”苏瑜仍是那副雷打不动的笑面样，左手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右手轻轻打了一个手势。

　　砰！砰！砰！……

　　一连十七声，木质食盒被抛在地上的声音被空挡的大殿数倍放大，重重打在苏曜心上，让他几乎无法站稳。

　　一颗颗人头，苏曜逼迫自己一个个看去，尽是自己这么多年培养的死忠亲信。一个不落。好手段，好狠的手段！

　　“她那个蠢性子，还把你看做小时候那个赖着她的小不点呢！呵！自己重伤着呢，刚被刺杀过就赶着来救你。拦都拦不住。”苏珂冷笑道：“谁知道养了七八年，竟养成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不过你尽可放心，我看着那小元君倒也是个好苗子，我们兄弟俩断不会窜了你们这脉的位子。”苏瑜掸了掸袍子，站起身来：“我去看看她。”

　　苏珂笑骂道：

　　“就知道偷懒的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