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鹤轻歌》娘良姜

10、画鹤公子

　　“啪！”太皇太后狠狠给了苏曜一个耳光：

　　“扶不起的阿斗！你真当哀家的死的吗？杀了贺晞你就能把她手上十万贺家军全部接手？蠢货！”

　　太皇太后已年近六旬，仍保养的面色红润，皮肤光滑，就如四十多岁的妇人一般。每月大内供给

　　她慈华宫的玉女桃花粉便要花费千金之多。

　　可惜那么好的铅粉了，怎么她的脸还没烂掉。苏曜恶毒的想，自他登基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掌控内务府，将供往慈华殿的玉女桃花粉全部换成了精心加工过的铅粉。

　　无论自己做什么都是错，这个老妇永远只会高高在上，用绣着千瓣牡丹的绢帕轻轻遮住鼻子，生怕自己身上有什么脏东西似的轻鄙眼神。只有几位皇兄才是她的皇孙，放在心尖尖上的人物。

　　可惜她还要过阵子才能知道皇兄们是怎么死的。苏曜发现自己已经迫不及待想知道到时候她的表情了。

　　自己怎么会以为当初她是为自己好的，世上哪有突如其来的好。就像此时，她又哪里真的是为了自己名义上的那个干女儿呢？

　　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人对自己好，她身受重伤还策马入宫来救自己。自己亲手杀了她。

　　年轻的霁和皇帝坐在清乾宫中，身上穿着的还是宫宴时的正装。逶迤盘旋的金线九龙彷佛绳子一般紧紧的勒在身上，束缚的他喘不过气来。透雕花的紫檀拱门垂下数层紫纱，摇曳淡红的烛光，内寝的一切都模模糊糊的，像梦一样。

　　她回来的时候，身上的伤已经是极重的了。如果不是多年的内家修行，只怕熬不到回到京城的那一刻。

　　之所以还活着，多半还要归功于江南靳家的不传心法。

　　即使是死了，靳承贤也要把最牢靠的防御留给贺晞。

　　真的是梦，又该多好，一觉醒来，他还是高坐朝堂，尽拥如画江山的帝王。她还是那个平赤山，镇南疆，驰骋天下之至坚的如风将军。

　　苏曜狠狠闭了闭眼，将案上所有东西都扫了下去，那些各地精挑细选做工精致的器具争先恐后的落在地上，本该在静谧的空间显得巨大的声响被厚实的羊毛地毯吸收的七七八八，只发出了沉闷的一些动静。

　　“皇上，太子太傅求见。”

　　话音未落，青年修直的身影已出现在门口，竟是不顾宫规硬闯了进来！

　　苏景臻一撩前襟直直跪下：

　　“陛下，微臣代江南靳家当家人问一句话，贺帅的命，您留是不留？”

　　留，不留。

　　苏曜死死盯着自己这个表弟，半晌开口的时候，声音竟像是被砂纸磨过般粗嘎：

　　“你可有办法……救……。”

　　“微臣勉力一试！”

　　是了，即使靳景贤死了那么久，但她从来没缺了依仗。

　　她身后是亿万殷切注视着她的霁和百姓，是近半个朝堂的旧朝老臣，甚至还有江南靳家对文人墨客可怕的影响力。

　　自己那么想杀了她，这场宫宴，她来或不来，自己总是有名目办法杀了她，可是她偏偏救了自己。

　　当天晚上，乾清宫一夜灯明。每次年轻的皇帝心情不佳时，总会让人把整个宫殿各个角落都点得通亮，那是他不想让曾经的记忆如梦。

　　可是今天似乎不行，一望无际的猎场，野兽的怒吼，漫天的大雪还是入了梦。

　　那是几个兄长的恶作剧：

　　“下贱的血统！”
　　他们这样骂着，将自己丢在了猎场深处。没有人会来找自己，他只能强忍眼泪深一步浅一步往营地赶，依稀记得自己当时还对几人抱有微弱的感激，感激他们没有将自己丢在陌生的地方，让自己找不到路回去。那时候的自己何其卑微。

　　然而自己很快就知道自己错了，那天侍卫向父皇报告说逃脱了几匹凶狼时，几个哥哥投来的延伸并不是无缘无故的。

　　从小被养在深宫的自己从来没见过那么凶残的动物，也永远忘不掉尖利的兽爪深深刺入体内的疼痛。

　　为什么姑姑没有来救自己，为什么！！她不是应该披着薄甲驾着清欢来救自己的么，为什么还没来！狼已经咬着我喉咙了！姑姑，你在哪里！！？

　　姑姑！

　　苏曜满身大汗从梦中惊醒，惊魂未定地摸向自己的咽喉，疼痛太过真实，让他竟然不能停下下意识的呼喊。

　　“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