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乱吃东西的后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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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把时间拨回一刻钟前。
方芳觉得，今晚是她人生最黑暗可怖的一晚，没有之一。
绑架，强/奸什么的，她从来只是在小报上看过，唏嘘一回，同情一下也就抛到脑后了，可做梦也没想过，这种倒霉催的事儿会被自己碰上。
然而，不幸中的万幸，她身边有沈婕——她镇定机敏的反应，时不时投来的安抚的关切的眼神，都好似一层看不见的防护罩，护住方芳心底一点清明，使她不至绝望，也没有哭号脚软，才能在最后关头，不但没有拖后腿，还颇增了些助力。
再后来，门外闹出动静。那三个歹徒见势不妙，遁得也快。以至于当又一伙人冲进来的时候，她犹自没醒过神来，抡起手中花瓶就朝最先进来的一人脑袋上招呼过去。
然后，花瓶被挡下了。方芳愣愣望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面孔，“陆……”心中骤然一轻，腿一软身子就往下出溜。
陆铮青白着一张脸，突前一步扶住她左臂。与此同时，右臂亦被托起，方芳侧头，望见沈婕额角上细密的汗珠。
她被扶到床上坐下，双手犹自簌簌颤抖。耳中听见沈婕同陆铮如何交接，陆铮又如何遣人追敌的，都好像蒙了层膜，不甚清晰。也不知过了多久，三魂七魄终于徐徐归位，猛地闻见一股酸臭恶心的气味，再低头，满襟黄黄白白的呕吐秽物，脸刷的一下绿了！眼前仿佛又出现那双朝自己胸口探过来指甲缝里满是污垢的大手，随之而来的，还有那股馊抹布似的汗味与一张口便喷出的恶臭口气……
方芳捂住嘴，弯腰俯身，又开始干呕。先前在绑匪面前的那一场呕吐，是她看懂了沈婕的暗示，是为保全清白的权宜之计，早把胃里的东西吐光了，这会儿只余几口酸水，却也折腾好一会方止住，身上沾了秽物的衣服却是死活不肯再穿了。
沈婕在屋里翻找出件略齐整的女人衣服，眼下也容不得挑剔，方芳放下床上幔帐自去换衣。
陆铮背对着床幔，低声同沈婕商量，“得先送你们回去，再晚，警察厅的人怕是要过来了……人多口杂，对你们……清誉有损……”
沈婕点头。她自然明白，两个年轻姑娘被掳到妓馆，即便自己知道没有吃亏，可一旦漏出风声，别人会信吗？想象了一下自己的名字可能会被人挂在嘴边过来过去的，被胡乱揣测谈论，沈婕心里着实膈应得厉害。
半幅幔帐被撩起，方芳苦着脸探出头来，声音略带哽咽，“沈婕，我的脚腕肿了……”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扭到的，混乱中还不觉得，刚才看了一下已肿得似馒头。她完全没发觉自己言语中流露出来的对沈婕的依赖与信任，经过这一场遭遇后，她对沈婕的态度已彻底改变。
沈婕上前，“我扶你。”却被陆铮拦了一下，声音无奈地，“我来吧——咱们抓紧时间。”
极短促地，他的手触碰到她的。沈婕不动声色地撤回手。忽然觉得半条手臂都绵软起来。额上细汗还在冒，全身上下好似火烧，不适的感觉越来越明显。转身走向门边的脸盆架，
手还没来得及探进盆里，门板就飞了。
方芳实实在在是被吓到了。
尤其是这个破门而入的男人，三拳两脚就把她视为“保护神”的陆铮放倒，她脑子里已经绷到极致的那根可怜的神经终于“噌”地一声断掉了。
凄厉地叫了两声后，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离她最近的是陆铮，然而此时此刻，他已自顾不暇。
陆铮扶着床栏站稳。感觉鼻子异样，有什么正顺着鼻管汩汩而下，伸手去摸，一手的血，半边面孔已无知觉。
他应该移开目光的。可一双眼睛却失去了控制，不能转动，定格在交扣于那人腹上的一对莹白小手上。心底轻轻“啊”了一声。
竟然，是他。
果然，是他。
一直被压抑在心底不愿正视的隐约预感终于应验成为事实。最初的一阵茫然讶异过后，痛觉缓缓复苏。时刻挺直的背脊微微佝偻，陆铮按住胸口，深深喘息。心底惨痛。这个时候，他深深遗憾起刚才那人没有落下的那一脚来。或许倒地不起打滚哭号才算应景吧。
对于叶钊的突然出场，沈婕接受得迅速且毫无压力。她不惊讶，仿佛这是一件极其自然的已经在脑海里预演过无数遍的场景——需要他，在心里默念他的名字若干遍，然后，他就出现了。呃，虽然这一次的出场略微粗暴了点……
然而，见到他，她的一颗心才真正踏实下来。对她来说，叶钊就像一个强大安稳的存在，光是存在，已令人安心。
沈婕垂下眼帘，依旧保持环抱的姿势不变。交扣的的双手，指节微微泛白。
叶钊手上微微使力，竟没能挣开。
“陆铮！”沈婕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镇定。
陆铮身躯微震。半晌，他抬起一只手，朝门口轻轻一挥。这个动作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矮下身子，顺势在床边坐下。
门口，细碎的脚步声渐退至门外。
到此时，后背上被数杆枪口直指的那股令人寒毛倒竖的冷意方逐渐淡去，沈婕缓缓松开手臂。“你……怎么样？”话却是朝陆铮说的，没来由地心虚。毕竟，难得发次飙结果却揍错了人的那个……是她家男人。而且“受害方”那边的反应有些奇怪，该不是被敲坏脑子了吧？她想看得清楚些，刚往床前跨了一步，一只手腕便被扯住。侧过头，对上一张没有表情的脸。
叶钊的面无表情，只是因为……他发现他眼下找不到合适的表情。
“走，回家。”声线倒还是持重沉稳。
沈婕发出微弱地抗议：“方芳她还……”
叶钊迅速瞄一眼床帐内，半躺的女子双目紧闭，脸上的妆容早哭花了，五指印鲜明，半边面孔肿起，甚是狼狈。可除此外，似乎没有大的不妥，只是一时晕过去而已。倒是沈婕——他手掌紧了紧，感到她手心里不正常的溽热——当下截口道，“管好你自己。”再不看旁人，拉起沈婕就走。
走至门边，脚步顿住却未转身，口中道：“刚才是我……这次，多谢你。”
叶钊觉得嘴里发苦，口中干涩。道歉的话在舌尖上来回翻滚却始终说不出口。又顿了顿，瓮声道，“找个时间，我们再打过。”
话一出口，心中陡然轻松了。
就是这样。打也打了，道歉还有什么意义？不如再约一战。有本事，可以打还我。
陆铮仿佛已经入定，对叶钊的话毫无反应。他没有发话，自然没有手下会拦阻，任由叶钊沈婕一路往外走。叶钊问后门在哪儿，亦有人为他们指引方向。
很快，因为无法忍受四周无法杜绝的窥探的视线，叶钊干脆打横将沈婕抱起，把她头脸按向自己胸口，遮得得妥妥的。
沈婕软软地伏在叶钊胸口，闻着属于他的清冽的气息，有种微醺的安然。但是很快，这种安然就被莫名的燥热取代……真的好热呀……有些不耐地扯了扯衣领，仍强撑着在他耳边低声简述事情经过。
叶钊沉默听着，将怀里人搂得更紧。
自后门出来便是一条清净的巷子。沈婕抬了抬眼，回忆道，“我们就是从后门进的。……当时他们没要那辆车，只在小胡同里七扭八拐，没一会儿就走到这里。那会儿我听见周围有人声脚步声，原还想求救，没想到那三个遇人不避，堂而皇之，我还以为是到了他们的老巢，吓得冷汗都出来了……呸，竟是这种地方……”
既是风月场所，也就少不了些拐卖妇女逼良为娼的勾当。是以，即便有路人见着了，为避免麻烦，也大多当没看见。更何况，在这条后巷出没的，又能有几个好人？
叶钊忽低头冷不丁问一句：“怕不怕？”
“啊？”沈婕微怔，半晌，轻轻笑起来，“怕呀，怎么不怕？”曲指一个个算过去，“你知道的，我怕疼，怕脏，怕臭，怕蜘蛛，怕……”声音渐渐低弱下去，似是疲累得狠了，轻叹一口气，声若蚊蚋，“最怕……你生气……别生气了，好不好？”
她不点破还好，此时认错可是点着了炸药桶。
叶钊绷紧的面皮抽了又抽，本想等回去再发作的，无奈此刻肺腑间一股浊气翻涌，撞得胸口生疼：“你干得出这种傻事，还怕我会生气？”
急怒之下说话都不利索了，恨声骂道：“笨蛋!糊涂！自以为是！就就就，就你那点儿三脚猫的功夫，你，你哪儿来的自信可以凭一己之力解救人质？！”
沈婕揪住他衣领，弱弱地为自己分辩：“我不是……可总不能眼瞅着人被掳走吧？”其实心底里也是后怕，这就是一时脑热乱捱义气的结果……
“所以你就把自己也搭进去？”叶钊倒抽一口凉气，太阳穴突突鼓动，“我看你是脑子里进水了！”意识到自己声量渐高，他顿了顿，重新压低了声线却丝毫不掩怒意，“我告诉你沈婕！就凭你对今晚事件极不恰当的处置，我就能向上级汇报——请求更换搭档！”
沈婕当即缩头缩脑，一声不敢吭。一时间，只余沉浊的呼吸声与脚步的空响。
半晌，她才微微转动螓首，贴在叶钊颈间磨蹭，再磨蹭，轻声，“叶钊，我有点不舒服……”
一句话，成功地将叶钊余下的半腔怒火瞬间转成惊虑，“你受伤了？！什么地方？”当即把人放下，上下其手到处查看。
“没受伤没受伤！”沈婕连连摆手，窘得一张小脸红到滴血。“就是有点眩晕，心率过些快……”
把人重新抱起，叶钊原已不慢的步幅，就此直接改成跑的。
沈婕望天，心里有个小人暗暗对着手指：总算把这话题给岔过去了……不过自己也没撒谎，是真的不舒服……好热，好热……
二人从后巷绕出来，远远望见车旁来回转圈一脸焦急探头探脑的赵刚。赵刚也很快看到他们，喜得两眼冒光，连忙迎上来，两只眼睛关切地瞄向叶钊怀里，问得欲言又止，“沈……没事吧？”
叶钊皱眉，将身体微微一侧，挡住赵刚的视线。他今晚受的刺激有点大，下意识地对所有接近沈婕的雄性生物采取了无差别警戒模式。
沈婕已经听叶钊说了赵刚的事，强撑着抬起脸来，微笑道，“我没事。多谢你小赵。”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赵刚嘴里嘟嘟囔囔着，快手快脚地去开后车门。
叶钊把沈婕在后座安置好后自己也迅速坐进驾驶室。
另一边赵刚正要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位，却听叶钊道：“小赵，你不用上来了。我还有一件事要麻烦你……”
橘红色的汽车尾灯逐渐湮没在夜色中。赵刚收回凝视的目光，心中满满的是“救得一命”的自豪与欣慰，连腰背都不自觉地挺直了几分，在凛冽的寒风中，吸溜着鼻子缓缓向寿安街走去。真希望“林组长”所说的“赶过来帮忙的警备司令部的朋友”能早点到，一汇报完情况我就赶紧撤……他边走边想。
在赵刚的认知里，把人顺利救出，已是画上完满句号，殊不知，叶钊那里却是接回一枚烫手又烫嘴的山芋。
因为沈婕的包遗落在车上，家门钥匙什么的都在里面，根本没得回去，叶钊便直接把车往自己住所开。不过十多分钟的车程，到下车时，沈婕的情况似乎更加严重了：面色绯红，全身绵软脱力，叶钊来扶，便整个人树袋熊般攀挂在他身上，周身的热度把叶钊给吓得：“发烧了？要不，咱们还是去医院……嘶——！”竟被沈婕一口咬在下巴上。
叶钊错愕低头，对上一双焦距已失的潋滟水眸，微一愣神，喉结上又是蓦地一热，只觉一条柔滑软物在其上逡巡流连，霎时间仿佛无数条电流过遍全身，骇人的酥麻。
及至此时，叶钊哪还有不明白的？这明明就是中了……！
把人打横抱起，以最快的速度冲上楼。一时恨得咬牙切齿：笨蛋，叫你乱吃东西！一时又无比庆幸自己赶到得及时，没给某人可趁之机……
男人仰面躺在床上，有些哭笑不得。
不得不说，吃错了东西的沈婕武力值不可小觑，一双纤纤素手实施起推倒步骤来，真是急切又坚决。
仿佛是一时不知从哪儿下手，她顿住。半响，“叶……？”微带局促，低声喃喃，
黑暗中，他无奈地扶额轻笑。“过来吧。”而后，展开双臂，拥她入怀。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乱吃东西的后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