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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来清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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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又一次品读纳兰性德的这首词,心中有道不明的滋味。寥寥三十六字,却勾勒出一幅缠绵抒情而又饱含无尽思乡之苦的风雪夜景图。从白天行军到晚上驻扎,再到夜深不寐……
容若词,一种凄惋处,令人不能卒读,人言愁我始欲愁。
但天妒英才,纳兰三十一岁时便与世长辞。
每每念起这些,绵绵的凄辞哀语顿时涌上心头。
暮色已深,一觉醒来,或许什麽悲怨都无从寻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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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醒了。”又来了!在家中,老弟要是称呼我“小姐大人”,我便叫他“少爷大人”。只是今天怎麽把“大人”二字省了,管他呢。
于是我闭着眼睛随口道:“少爷您好!”
“小姐,你这是怎麽啦!我是夏荷呀。”
夏荷!我顿然感到不对劲儿,猛地坐起身,只见一个约摸十四五岁且样貌清秀的女孩儿正有些焦急的看着我,只是她那穿着打扮————这样的衣着在清装剧中司空见惯。天哪,难不成我来到了清朝?那也不一定!说不定我在做梦呢。清装剧看多了,难免会如此。我使劲儿掐了一下胳膊,啊,好痛。看来是真的了!
“小姐,你不认识我啦,我是夏荷呀。”
我心想:以前不认识,但现在认识了。正想着,一个充满暖意的声音传来:“芷青啊,你可醒了。”寻声望去,便见一位大约四十岁左右的妇人正朝这儿走来。我不禁打趣:怎麽这妇人像王熙凤似的,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再看她,乌黑的头发简单地挽起,发髻处,插了一根精巧的银钗。鹅蛋脸,柳眉杏眼。身着一件墨蓝色旗装,上面还绣了几朵雏菊,一身素雅之气。但看起来很憔悴。自然与王熙凤的“彩绣辉煌,恍若神仙妃子”不同。
我思量之际,那妇人已来到我身边,把我搂进怀里,且眼中晶莹。那女孩儿福了福身,有点哀伤地说:“夫人,小姐都不认识我了。”但见那夫人并无惊诧之色,只是有些惋惜地说:“大夫曾说过,青儿可能会摔坏脑子,看来是真的了。”抚了抚我的头,“我苦命的女儿。”原来“我”是这位妇人的女儿。
“夫人,我去弄些燕窝粥吧,小姐都好几天都没吃东西了。”“你这丫头,真是灵巧,去吧。”那妇人笑了笑说。便见夏荷出去了。
“芷青,怎麽不和额娘说话呢?”“额娘,我好像什麽都记不起来了。”“没事儿,醒了就好,过几天你阿玛也该回来了。对了,你舅舅也一块儿来。咱们一家人好好过个年。”过年!我向窗外瞅了瞅,一片冰雪世界。看来,老天爷为了迎接我的穿越,送来了一份冰清玉洁的礼物。心中不觉欢喜。“芷青,想什麽呢。”不知怎的,依偎在额娘怀中,总觉得很温暖。“呃,额娘,我真的觉得好饿。”正说着,便见夏荷端着燕窝粥笑眯眯地走了进来。
我接过碗,便吃来起来,味道真的很不错。想必燕窝是她们的家常便饭。
递过空碗,额娘道:“吃饱了?”我笑着点了点头。“我和夏荷先出去了,你病刚好,休息吧。”
现在,这屋里只剩我一个人了。我瞅了瞅周围,雕镂的木床,杏黄色的帷幔,浅绿色的绫缎被子,又瞧了瞧这屋内的其它摆设,看来这户人家很富裕。我运气很好,最起码没穿越成男的,也没有成为沦落风尘的苦命红颜。
但也很是哀伤,从此便与爸妈弟弟时空永隔了。还有我十三年寒窗苦读,今年暑假一举金榜题名,并没受复读之苦。如果我还在二十一世纪,再过几天,就该到大学报到了。而且我报的专业是历史,就算要穿越,也好歹等我大学毕了业,把历史学精了,读细了,再穿越也不迟!现在,我只能凭着那点儿可怜的清史知识在这里生活了。
那就既来之,则安之吧。
“小姐,睡了吗?”是夏荷的声音。“没呢,你进来吧。”
我们便闲聊了起来……
我终于知道今天是康熙四十二年腊月二十二,只可惜见不到纳兰性德了。“我”叫舒穆禄·芷青,康熙二十八年腊月十七生,父亲舒穆禄·衡毅文武皆精,喜欢结交诗人墨客,现在兵部就职,如今正奉旨在外办差。母亲瓜尔佳氏也是能诗擅文,看来,他们是佳偶天成 。父亲并无姬妾。美中不足的是家中就“我”一个女儿,没有儿子。五天前,也就是芷青十四岁生日那天,她因贪玩,从树上摔了下来,之后便昏迷不醒,后来我蓝晓雨便穿越了。
看来,我蓝晓雨和舒穆禄·芷青还是很有缘的,因为我们都是腊月十七出生的。但也有不同,我今年都十八啦,她今年才十四岁。我是不是返老还童了。
却也有些难过——明年春天,我就得去选秀。都是顺治爷惹的祸,好好的,干嘛发明选秀呢。我怎麽觉得清政府这样做有些霸道了。凭什麽在旗的女孩儿都得让他们选来挑去。我曾经读过一本书,名叫《清宫档案揭秘》里面提到“选秀”时,这样说:
首先,要严格审查旗属与年龄,不在旗的想参加选秀,势比登天;在旗的想逃避选秀,也是自讨苦吃。顺治朝规定:凡满、蒙、汉军八旗官员、另户军士、闲散壮丁家中年满十四岁至十六岁的女子,都必须参加三年一度的备选秀女,十七岁以上的女子不再参加。乾隆五年(1740)进一步规定,如果旗人女子在规定的年限之内因种种原因没有参加阅选,下届仍要参加阅选。没有经过阅选的旗人女子,即使到了二十多岁也不准私自聘嫁,如有违例,她所在旗的最高行政长官——该旗都统要进行查参,予以惩治。
满打满算,我在家还能待一个月左右。这一个月内,一定要出去走走逛逛,我还不知道清朝的北京是什麽样子呢。一个月后,我就只能:
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
白头宫女在,闲坐说康熙(玄宗)。
但我至少不会“白头闲坐”,清朝的宫女,二十五岁时就被放出宫了。那时,我就自由了。
那日与夏荷聊过天,当晚却怎麽也睡不着。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心中却也是波澜起伏。在这陌生而又熟悉的清朝,以后的路还很漫长。说它“陌生”,是因我蓝晓雨可是二十一世纪的新新青年;说它“熟悉”,是因一个爱做梦的女孩儿,曾经无数次幻想着三百多年前的人们是如何如何生活的。
窗外,冰洁的雪花依旧迎着北风嬉戏……
终于,我带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睡着了……
只觉得外面很吵,接着就有人敲门,“芷青,额娘进来了。”咦,额娘怎麽起得那麽早?我心里正嘀咕着,额娘已经来到了我床边。
额娘笑嗔道:“你这丫头,都快吃午饭了,怎麽还不起来。”只觉得脸颊有点发热。原来我已睡至正午,唉。
“快起来,你阿玛和你舅舅刚回来。”不是说过几天才回来吗?谁知道呢?
“原本说过几天才回来的,可再过一个月你和你表姐就该进宫选秀了,慧静淑贤大方,自是不用担心。你就不行了,都十四岁的大姑娘了,居然去爬树。你阿玛想让你跟慧静好好学学规矩。再说,你从树上摔下来,你阿玛和舅舅能不担心吗?”
这时夏荷已经拿了几身儿衣服进来了。
“这是半月前我让裁缝给你做的几身儿新衣裳,来,瞧瞧喜不喜欢。”额娘随手拿了一件梨白色的旗装,递到我面前:“快起来试试。”
我接过衣服,上好的绸缎面儿绣有暗花和碎花边,里面夹了一层棉,胸前还绣了许多朵桃花。我便穿上了,额娘和夏荷都夸好看。额娘说她要去和舅舅说会儿话,留下了夏荷给我梳梳头。我洗过脸,抹了点儿水粉。然后坐在铜镜前,让夏荷给我梳头。看来,夏荷真是手巧,不一会儿,就给我梳了两个抓髻,还编了一个麻花辫儿。她又拿来了一些首饰。
“小姐,你看这个好不好?”夏荷拿着几朵银制镂空镶蓝宝石的小头花道。
“嗯,还真是精巧,就它吧。”接着又给我戴上了一对儿珍珠耳坠儿。
夏荷满是欣喜地看着我说:“我们家小姐本来人长得就标志,这又一装扮。真是仙女下凡呀。”让她这麽一说,我也忍不住想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
透过模糊的铜镜,依稀见到一位身如燕之巧,发如云之黑,肤如玉之白,目如珠之璀的鹅蛋脸少女,带着几许超尘脱俗之气,但骨子里又透着一股倔强。以前,在二十一世纪时,我总是埋怨:为什麽我蓝晓雨不是天生丽质!现在看来,老天爷终如了我的夙愿!
心中正美着……
“小姐,你病刚好,还是多穿一件吧。”说着,递给我一件藕色的短袖袄。
“我们快走吧,老爷,夫人和舅老爷该等急啦。”换上一双雪缎子鞋后,我便随夏荷匆匆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