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mbra（暗影）》始终一天

1、001

　　他的影子在狭长的小巷里拖出一条黑色的歧路。

　　尚有人烟的街口小店发出老式的时钟报时的动静，让他能推算已过了午夜。一墙之隔外有两三个警察模样的人守着栋房子，偶尔说笑几声，眼神却跟狗一样机警地扫来扫去。他要找的家伙就在那里。午夜是天生的庇护所，对双方都是；可雨停的时间还不足够让那些水坑干涸，这表示他还得分心让长靴踏在上面时不至于发出响动。

　　看起来这不是动手的好时候，如果有过好时候的话。

　　意料之外的念头突袭了他不大乐意的脑袋，有个垃圾上月战战兢兢地提议：BOSS，以后我们做这种任务，要不要备几双运动鞋？
　　他以为他们是中学二年级需要带运动鞋上学的小鬼吗？！

　　噢——说到那个垃圾小鬼。还不全是他搞出来的事情。他们一家都不是节能的垃圾，竟然能煽动得死老头子在从没改过的稳定手法下另辟出条蹊径来。彭格列以前可从不管叛徒的事，何况还不是自家的。他们规矩硬，又摊上个面目慈善的首领，几十年也不见有人会不识相到投靠条子去。如果是盟友出了事，也顶多帮着心照不宣地灭个口，当然啦，这种见不得人又见太多血的活自然是他瓦利安做。

　　一个星期前。还是头一回，他们接到指令集体后沉默五秒钟，随后各自□□烧什么都来。

　　统共有三个该死的叛徒，一个都动不得。这不是最坏的消息，更坏的是他们还得从戒备森严的条子手里把他们一个个给完好无损地弄出来；还想听更坏的消息吗？是的，这些关键的‘证人’下周就会被转移到别的地方，转移到西西里的大手伸不到的地方；什么，还有更坏的？哦是的——他妈的其中两个被不知谁雇的杀手干掉了。
　　这也是头一回他们不知道究竟该把一腔怒火往谁身上撒。条子吗？感谢他们还保住了第三人的性命，也感谢他们笨得还没套出全部的话。杀手吗？感谢他干掉了那两个人渣。九代目？你开什么玩笑，人都老眼昏花快半身不遂了，追究起来一大部分还是他们害的。
　　算来算去，也只有那个一向该死的泽田家了。

　　没时间了！

　　这是他捏碎耳机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照分贝判断是垃圾鲛在吼。这还应该是头一回——该死的怎么已经破了那么多项纪录——他们全部分散行动。不，他本来是和列维那个唠叨货一块的，他在哪里甩掉了对方？三四个钟头前吧。前一天晚上他们总算是找准了窃听的频道，大致划分了嫌疑的区域。
　　他的超直感，非得这么称呼的话，让他现在比任何人都快得到达了目标地。和别人的通话已经切断，那也无所谓，他自己绝对能搞定。

　　——如果只是杀人的话。

　　他没有加速也不放慢步子逼近那栋住所，窗户看上去不堪一击；那是条子们常用的手段，外头看是普通的玻璃，里头一层却是防弹钢板。就算他能用自己的枪击破，也无法保证不走火打死目标。为什么不呢？他大可以说他没注意看就是了。这又不是第一次杀多了人，瓦利安本就是暗杀组织嘛，提高点效率有什么……

　　妈的，他们一定是故意的。泽田也好，老头子也好。

　　有个年长的警官突兀地抬起头扫了眼他所在的方位，右手伸向背后，装作散步地走到了对面。他踩着他的脚步声退后了些许，拐进一间仓库没锁的入口处。阴影足够掩盖他；被打破灯罩的路灯刺眼地衬托出对方的身影，随着细微的步伐跃进戏剧性地拉长了影子。
　　那映在地上的影子变得像怪兽一般巨大。

　　——如果只是杀人的话。

　　数到十，走出去，扣动扳机，他的心跳会平稳在两次枪击引发的震动之间。只要数到十就够。那巨大的暗影就会像飞散的蝙蝠群一样无踪可循。他默念到了五，举得自己的身体率先做出了活动，使得稳固的影子边冒出一块凸起，仿佛另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背后。他哼了一声，想压住已经被激起杀戮刺激的手，可它本来就纹丝不动。
　　然后他感觉到铁锈触感的物体贴着他的后颈，有个压低的声音说：

　　“敢回头就宰了你。”

　　那么的确有另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背后了。

　　垃圾！

　　他生气得竟然骂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