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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基于主仆上爱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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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这是属于辛德利亚的早晨。
在晨光的刺激下,贾法尔睁开了双眼,干涩的感觉于眼部开始蔓延进而狠狠地刺激着泪腺,他不由得捂住了双眼。他的喉咙很干,以至于吞咽口水都会疼痛;脑内似有一座火山在轰鸣,以至于做任何事情它都会爆发出岩浆,狠狠地震荡着整个头脑。
——宿醉。这是他的第一个想法。贾法尔搀扶着自己的额头,艰难地回想起昨夜的事情:“我昨夜……似乎是去追辛来着?”
“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大概是夜晚的时候,他跟丢了辛巴德。至于为什么说是夜晚,是因为他当时在狭窄灰暗的巷子里,透过楼层与楼层的间隙,看到了那圣洁的月牙,以及陪衬在其旁边的泛着微光的星星,于是他估摸着应该是夜晚。
其实他也记得不太清了。
之后,他茫然地环视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房间——这里不是他自己的房间,但这里是辛巴德的房间。
但这里只有他一个人在——仿佛又被抛弃了。贾法尔自嘲地笑了笑,分明是二十多岁的人了为什么还会这么想呢?可又托了这幼稚的想法,昨夜的记忆,似一点一点地找回来了。
被抛弃的感觉。
2
大概是宴会开始后没多久的时候,贾法尔喝了几口酒后匆匆地寻找不见踪迹的辛巴德。听别人说,那是东方的烈酒,可贾法尔没多加注意。
他是在一条过道上发现辛巴德的。
当时,辛巴德手里拿着酒杯,倚靠在窗的旁边。清冷的月光如薄纱般披在他的身上,半边脸落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依稀露出了几分寂寞的神色——很诡异,但又觉得合乎常理。但纵使是贾法尔也鲜少看见过他露出这样的神色。他本想提醒辛巴德关于宴会已经开始了的事情,可是看到他这般,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辛……?”
“呀,贾法尔,晚上好。月亮很美呢。”
“说什么晚上好还这么优哉游哉的……宴会都开始了啊。”贾法尔无力地扶正自己的帽子,眼睛随着辛巴德的视线往上抬,夜空中的月华很是美丽。
“的确,月亮很美呢。有种死而无憾的感觉了……不对!辛,宴会要……”
“贾法尔,不觉得这种宴会很无聊吗?人们为了各自的利益而不得不与其他的国家与地区合作,即使有什么不满,也要在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嬉皮笑脸地笑着。有时会觉得这样很烦呢。”
可就是因为他们是自己“国家”的主人,才不得不这样,不是吗。贾法尔的视线停在辛巴德手上的酒杯上,垂下眼睛,并不留痕迹地退后一步。
“辛,你喝太多了。还有,我最后提醒一次:宴会要开始了。”
“是呢,也许是喝太多了,因此头脑才会发晕到我觉得很累。”辛巴德把酒杯搁在窗边,用手撑着窗台借力,整个人跃了上去。从外边吹来的风有点微凉,撩起辛巴德微长的衣服,使其在空中啪啪作声。
“等等……辛!你在干什么?!”
“让我任性一次吧,我们来玩个游戏。”辛巴德把身子背过去,曲起身子面对着整一个繁华的辛德利亚城,“捉迷藏。来找我吧,追逐我的脚步吧。如果能追逐到我的话……呵呵,要考虑做我的恋人吗。”
“哈……?!你……”开什么玩笑。贾法尔本想笑的,但他眼睁睁地看着辛巴德,这个国家的王,在他的眼皮底下,从王城的窗台上轻轻地用脚尖一踮,跃了下去。
——辛你在开什么玩笑吗?
“给我等等!你的工作没弄好啊,辛?!”伴随着衣袖在狂风中喧嚣着噼里啪啦的声音,贾法尔不堪示弱地追着那越来越小的背影。
辛巴德,在这重要的时候,把烂摊子扔给了部下,逃了。
3
事实上,贾法尔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毕竟那是七海的霸主。纵使自己的速度多么优越,也比不上自己的主人。想到这里,贾法尔渐渐放慢了自己的脚步。其实他早就看不清楚那个人的背影了,而他只是机械地迈着自己的脚步一味向前。
啊,或许再向前迈几步就能碰到那人的衣角了,然后就能和平时一样把辛巴德五花大绑地拉回王城里去。可惜,他似乎忽视了一个事实——如果辛巴德真的想躲起来,他应该找到不到他的。
这里是他的国度,没有人会比他更熟悉这里。
贾法尔停在原地,双眸似一潭死水。如果可以的话,他此时真的想把辛巴德杀了。
此时大致是深夜。
各户人家里纵使点着灯也照亮不了这条阴暗的小巷。狭长的小巷蜿蜒着消失在黑色的阴影处,看不清尽头。危险多半潜伏在黑暗之中——这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懂的,在跟随辛巴德之前他的这种认知已深入骨髓了。
若此时抬起头的话,依稀能看见圣洁的月亮隐藏在几朵灰色的云后面。在昏暗的光线下,贾法尔的背影扭曲成一团黑色攀附在石砌的小路上。而那一团黑色的阴影,似拿着镖悄悄地抵近他的喉咙,然后慢慢地收紧绳索……
贾法尔忽然觉得骨鲠在喉。或许是之前空腹喝酒的缘故,现在的头有点眩晕,身体有点发热。先前几乎是下意识地迈动着双腿跟随着那个人的后面,现在忽然停下来后心脏跳动的频率出乎意料的高。
其实他大可以丢下辛巴德不管,放纵他一次两次的任性还是可以的。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部下们碰到了也会熟练地解决问题了。那么为什么他要跟着来与他玩什么捉迷藏游戏呢。
贾法尔蹙起眉头,挪动步伐。在狭隘的巷子里,踏踏的脚步声被放大了数倍,震痛了耳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久没有一个人呆在一起,过去的记忆像潮水涌动袭来。一个人奔跑着,在雪地上舔着自己伤口的日子……
被绳索缠绕着的双臂隐隐作痛,一圈圈的勒痕像有生命的藤蔓般慢慢束缚着自己的行动,而自己犹如套上了枷锁的奴隶,不能自主行动。
现在,只有他一个人。总感觉又变成一个人了,又被抛弃了。这么想着的同时,贾法尔怔住了——在跟随着辛巴德几年后,连身心都换了一个么。
——很奇怪。
——是因为之前喝了酒胡思乱想起来了吗。
但贾法尔异常地明白道,烈酒能麻痹人的神经,麻痹人的心灵,却也能反映你的真实所在。他无法直视,他对辛巴德的依赖是如何的强烈。
4
实际上,贾法尔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少时间走出了那条令他产生思维混乱的巷子,可能很短,可能很长。
或许是在酒的作用下,他的大脑开始不受控制,荒唐到身为男的他会去想成为辛巴德的“恋人”的可能性。
可是会促成这么个想法也并不是没有什么铺垫。譬如说最近,辛巴德会无故借用政务这光明正大的理由靠近他,像是在抚摸着女人一样抚摸着自己,从头发到锁骨;像被视为易碎品一样捧在手心,一双明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而贾法尔也只是微笑地用手中的卷轴狠狠地拍向辛巴德的头。
——“辛你在开什么玩笑嘛,政务处理不完没自由唷。”
事实上他只是对这动作有种微妙的感觉,并没有什么厌恶。唯一不爽的地方——可能是辛巴德视自己为女人一样。他不是,也不可能是。他无法像普通的女人一样伺候着那个国王,只好尽自己所能为他办好更多的事情。
因为辛巴德,这个看似轻浮的国王赐予他自由,把他从那个狭小阴暗,鲜血横流的腐臭世界里解救出来。纵使他曾经想用藏在袖子里的镖割破辛巴德的喉咙,纵使他质疑过辛巴德为什么要“救”他……
杀人工具,曾经身为杀人工具的他用手中的利器夺取过无数人的生命。从一开始的恶心到后来的麻木,鲜血的那抹猩红、那一份腥甜曾经也盖过自己的气味而迷恋上血的洗礼。在毫无表情的脸的下方,扭曲的笑意经常浮现在心底——直到遇见辛巴德之前。
那一瞬间,仿佛灵魂的颜色在互相融合,开辟出另一个新的世界。他的世界里渐渐地出现了另一种颜色,而不是单纯的黑或是白。
辛巴德,那个无畏的王者,凭着血肉之躯裆下他的利器,即使手心的嫩肉外翻鲜血横流也像毫不在乎,笑得一脸真诚又略带几分天真:“那么贾法尔君,你要选择跟随我一起吗?虽然现在我还没有资格成为王者,但我相信总有一天能带领着几个部下打出名声。”
“我喜欢你,你要跟着我吗?”
在那之前的人生,他似乎就是在与某些人捉迷藏,等待着某个人能发现蜷缩在角落里的卑怯的自己。而数年前的那一天,他终于被人发现了——那个带着和煦笑意的少年,即将蜕变为王者的伟大之人。
——“辛,我……”
现在,他不得不承认,他是喜欢着辛巴德的。
5
大致是天泛起鱼肚白前不久的时候。贾法尔似乎在不知何处的酒馆里喝了酒,浑浑噩噩地回到了王城。一改以往文质彬彬的形象,略微带点醉意的他反倒更像为人。
大概是经过他自己房间前的某个拐角的时候,他猛地被另一个人牵扯走,无力地倒在那个人的怀里。挂起有点傻的笑容,抬起因长期训练而带着厚茧的手指,覆上了那个人的脸庞。
“贾法尔,你捉到我了。那么你要考虑作为我的恋人吗?……开玩笑的。”那个人慢慢地俯下身子,轻轻在贾法尔的额上刻上一吻,随即毫不费力地抱起贾法尔走向自己的卧室。
“辛——”
鲜少才露出的醉意的表情带着几分柔美,很令人诧异。并不像街市上那种胭脂粉末的粗俗的妓女,而像是盛放在大自然中的天然瑰宝。看到如此一幕,辛巴德好心情地揉了揉贾法尔的头发,轻笑:“别说了,乖乖休息吧。今天我也会认真处理好政务的,放心吧。”
其实辛巴德知道的,贾法尔所表达的含义——只要谁也不点破,对谁都有好处。
6
早上的晨光如约而至,毫不吝啬地把光匀称地铺满整个岛国。在光的晕染下,房间内某种糜烂的味道在膨胀。
这里氤氲着一种奇妙的情愫。
坐在床上的贾法尔忽然就想起了昨夜的事情,捂着眼睛痴痴地笑了起来。
——我之于主仆之上爱你,辛。
或许是动作太大,那个刚想念的人就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怎么了,笑得那么诡异。”
贾法尔扭头望向窗外,湛蓝的天空中漂浮着几朵云,金黄的阳光依旧笼罩着辛德利亚这个繁华之地。
今天看起来是个好天气。
“不,只是为昨夜自己愚蠢的行为感到羞耻而已。不过……偶尔有这么一两个经历也不错,能理解为什么你这么想偷懒了。”他勾起嘴角,直勾勾地盯着辛巴德。
接下来,谁都没有提起“捉迷藏”这件事。
他们都懂的。
7
之所以是之于主仆关系上爱着对方,是因为他们除了这一层关系外,似乎没有可以为他们辩解的外衣了。倘若失去了一个前提条件,之后发生的一切都不复成立;倘若不是主仆,那将什么都不是了。
他爱着身为主人的国王,他爱着自己的主人;他们在相爱着,他们却不会说爱。
_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