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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糊里糊涂(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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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下课后,曹卓东把蒋成杰叫去了教师休息室,他们这两个高深之士应该要更深入探讨一下关于文学的问题吧。
我闷闷不乐地回到宿舍,坐着发呆。
叶星儿一回来就开电脑,不一会传来她满怀喜悦的叫声:“啊,我的点击率上升了。”
我侧目向她瞟了一眼,“星儿,你不是说那些写来娱乐读者的作品都是垃圾吗?”
“是啊。”叶星儿目不斜视地答道。
“那你在网上写的东西不就是垃圾?”我不客气地说。
“当然不是啦,我写的比较有思想深度,没大脑的人还不配看我的作品呢。”
“是吗?”我迷惑了,她之前说无聊的人才看她的爱情小说,现在又说有大脑的人才配看她的作品,怎么这么矛盾?无聊的人是不是没大脑的,没大脑的人就一定会无聊吗?无聊和没大脑,哪个更严重?好像是后者,无聊是后天环境的影响,没大脑则是天生再加上后天的影响,没救了。
我迅速在脑海里衡量着自己是不是属于没大脑的那类,后来发现自己还是有大脑的,只是含量不高。
经过自己的这么一折腾,我的大脑一片混乱了。
幸亏这时叶星儿跟我说话了:“柳莎,有空去给我捧一下场吧,看看我写得怎么样。”
我镇定下来,理清了头绪,“好,等我买了电脑再说吧。”
“一言为定,你要帮我多提高一下点击率。”
我不想再聊她的小说,就转话题:“星儿,你觉得蒋成杰这个人怎么样?”
“这小子还可以啊,挺有个性和思想的。”叶星儿脱口而出。
我歪着头看她敲键盘,她平时不轻易称赞别人,对蒋成杰的评价却这么高,她的“审美”眼光应该是不错的,看来蒋成杰真成为我们班的大才子了。而他在后来的表现也向我们证明了事实还真是如此。
蒋成杰像叶星儿一样,也是来自大城市,肯定受过良好的官方和自我教育,但他这个人个性比较内向,不爱说话,最爱沉默,经常用那双深邃的眼睛骨碌碌地看着这个世界,静静地聆听周围人的谈话,关键时刻一出口就切中要点,一针见血,一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样子,永远都能带给人启发和惊喜,让人摸不清他的大脑里装了多少东西,这就是所谓的有思想吧。他还我行我素,只顾着一个人啃书,对学校的文学性社团和各种文学比赛不屑一顾,我想他在骨子里肯定认为没有文学细胞的人才玩这些。
可是个性,我不明白个性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大家都强调个性,可我没怎么感觉到自己身上存在有,我自卑、懦弱、胆小、怕麻烦,这些属于个性吗?叶星儿曾说人人都该有个性,否则活着太没意思了,那我现在有没有觉得自己活着没意思?
我又开始胡思乱想了,人人都那么有个性,只有我是一本正经、四平八稳的,一点也不招人爱。我突然感到惊慌,不是为没有人爱自己,而是为自己没有个性这个事实。
接下来我努力想在自己身上寻找出一点所谓的个性,但是可悲地发现它不知什么时候就丧失殆尽了。不仅如此,还有自信、勇敢,还有好多良好品质,都由于自己的无知和愚蠢,不知何时就把它们丢弃了,更不知丢弃在了哪里。我现在想向生活乞求,乞求它能不能让我把它们都找回来,可生活无情地对我不屑一顾,或许这是我应得的。
7
我们这些新生刚开课不久,学校的各种学生团体就开始招聘新生,学生会、团委和各大社团也进行起了抢夺大战。
他们的抢夺方式通常有以下几种:在公告栏上贴满花花绿绿的招聘广告;在饭堂门口、各条校道上,拉起宣传横幅,摆起宣传板;站在教学楼前那条路的两侧扯着嗓子现场派宣传单,唯恐我们不知道它的大名。你两手空空从中走过去,从头走到尾,手上就会多出一堆纸,有的人刚拿到时或许会瞄上一眼,更多的则是直接把它塞进垃圾桶里。因此在那几天,不仅学校的复印店生意火爆,连倒垃圾桶的阿姨也得益不少,两者应该都赚了一笔。
这么多社团,让人看得眼花缭乱,也就不免会有人在选择时显得马虎,但我们宿舍的唐默默却表现得很理智。她真的听从了叶星儿的建议,加入了一个比较多运动型男生的社团——武术协会。
本来在入会时她报的是太极拳部,但太极拳部的部长在对她进行面试之后,就自作主张把她转到了跆拳道部。这个转换一开始让她有点不平,但不久就喜笑颜开了,因为据她所说,跆拳道部里有许多型男。
而自从她加入了这个社团,突然变得精神饱满、行动活跃起来,不仅经常穿着那套跆拳道服在宿舍的镜子前照来照去,不时做出各种勇猛动作,而且一等到要训练时还穿着它招摇过市,一脸得意,仿佛自己已经练到了黑带九段似的。
叶星儿则加入了一个文学社,她的目的是想提高一下写作技巧,可刚加入没多久,就退了出来。
我问她为什么,她就一脸鄙夷地向我解释:“我本来想考验一下里面那些人的文学水平,就问他们知不知道郁达夫,谁知那帮‘文盲’反问道‘郁达夫是谁?哪个国家的?’,让我无语。除了无知,他们就剩下不停地说废话和对着我两眼放光,你说我留在那里干什么,等着被他们的灼热眼神融掉吗?”
我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看来美女在任何地方都是会受到热烈关注的。
后来叶星儿被院学生会女生部礼仪队的队长相中了,三番五次派人找上门来请她去当礼仪生,理由无非是说她这么好的条件不去当礼仪生真是太浪费了,话里满含着要好好利用她这个优势资源的意味。
高傲的叶星儿当然没有被迷惑,她说一个人单单长得帅和漂亮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又不能当书看,又不能当钱花,当个摆设吧,还碍地方。自己的美貌不是用来站在那里被人观赏的,那不是人,而是个花瓶,美貌应该和智慧结合在一起,才能永恒。
她还听说女生人数比较多的学院才有女生部,而男生比较多的学院就有男生部,这两个部门除了处理女生男生们的一些生活琐事之外,经常做的一件事就是联谊,她怎么会低级到降低自己的身份去联谊呢,所以最后她什么团体也没加入,一有空就待在宿舍里写东西,为实现自己的目标而拼搏。
唐默默看到了,感叹叶星儿是真正的美貌与智慧并重,然后自嘲说自己则是美貌与智慧笨重,说得我们忍不住张口大笑。
阮晓琪加入了爱心协会,从此就把精力放在了那里,其他事几乎一概不管了。虽然我没戴眼镜,但她的这种选择和决定还是让我大跌眼镜。我吃惊的是像她这么冰冷的人要怎么献爱心,不会把别人吓跑了吧,而且她有爱心可以献吗?
这样想当然是心理阴暗了一点,人家要献爱心关自己什么事,可我就是好奇。后来我听到别人在调侃爱心协会时说没有爱心的人才要加入爱心协会,以此在自己身上寻找出一点爱心,我这才恍然大悟。
我自己什么社团也没有加入,我又被“生活”给牵住了,院学生会生活部的一位师姐把我拉进了她们部门。
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由于生活部每两周就要对学生宿舍进行一次卫生检查,但部门人手不足,又说为了体现公平,所以这项工作就需要每个新生班级的生活委员参与,这样每两周我就要跟着部门的师姐去跑一趟宿舍,其中包括男生宿舍。
我也终于参观了我们班男生住的那个宿舍,他们住得比我们还要高,在七楼。
当时我们刚来到那个宿舍门口,我一眼就看到门上贴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山顶窑洞”。走在前面带队的师姐应该第一眼就看到了,同来的人后来应该也看到了,只是大家都不敢笑出来,因为我们要端正态度,要严肃。
我们走进去,看到他们宿舍的格局和女生的完全一样,更想不到的是几个男生还把它收拾得挺干净的。一眼望去,整个宿舍是整洁明亮,四个人的书架上都摆着学校发下来的教科书,只有一个床位的书架上摆了一些课外书,其中有鲁迅的《呐喊》和《野草》,还有乔治·奥威尔的《动物农庄》,一看就知道这是蒋成杰的床位。马东明正坐在另一个床位的椅子上玩电脑,看到一群女生进来就转头瞄了一眼,然后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对我们不理不睬的。
马振海正躺在床上,师姐看到了,对他说:“这位同学,检查期间不能有人睡觉。”
马振海就坐了起来,“我哪有睡觉,眼睛都睁着呢。”说完后向我们看了一眼,后来看到我,表情上现出了一点尴尬。
受到反击的师姐有点不忿,回击道:“这跟你睁不睁眼睛没关系,你不能躺在那里。”
“那我坐着总行吧?”
“不行,总之床上不能有人,请你快下来,不然我们就扣分了。”
马振海只得鼓着气爬了下来,一下来就瞪着眼睛说:“那我上厕所总可以吧?”
师姐被气得涨红了脸,答道:“可以……”
他就走进了厕所里,在我们走之前都没从里面出来。
龙俊庭则搬了把椅子坐在阳台上,怀里抱着把原木色的吉他,正在那里练习。听到有说话声,他停了下来,抬头望望这七八个女生,看到我时,就坏坏地笑了一下。
我们一群女生在里面转了一圈,看了看就要出去了,我正转身要向外走时,龙俊庭突然对我说:“以后有空要常来啊!”
我忍住笑不理睬他。
一出门,师姐就牙恨恨地跟我们说:“这个宿舍的人对我们这些检查人员的态度如此恶劣,你们可以狠狠地扣分。”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在总体评价里给了他们一个A,这不是我偏心,而是事实如此,他们收拾得实在是干净。
这样检查了几次,部门的师姐觉得我比较认真乖巧,就要把我拉进生活部。我想反正当生活委员要检查学生宿舍,当生活部成员也要检查,多一个职务也无所谓,反正两者性质差不多,就答应了。从此以后也就真的应了龙俊庭的那句话,每两周就要跑一趟他们男生宿舍。
其实宿舍检查除了看大家打扫得干不干净之外,最重要的一点是看谁收拾得够彻底,最好把所有东西都塞进柜子里,收拾得空空的,就像没有人住一样,再加上笑脸迎人,当然就得高分了。
现实是等检查人员走后,一打开那些柜子,里面的东西就哗啦啦地掉了出来,而在平常日子里,就算你的宿舍混乱得像个狗窝,也没人管,也不会被扣分,这就是定期检查的好处。何况据我观察,那些外表光鲜亮丽的人,内务却搞得确实不咋样,这应该就是“表里不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