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罗曼史》落难天使

22、一无所求

　　“我对你一无所求”。
　　“能享有你的爱，这已足够”。
　　我们知道我们可以天各一方。
　　毕竟，秋沙鸭会离群孤飞。
　　橡树在孤山脚下径自将叶子铺展。
　　——罗伯特·勃莱《多雨的九月》

　　我和吴莹莹一起在外面找房子。她到一家著名外企在C城的办事处做事，离我上班的地方也不远，我们打算找套条件稍好一些的两房一厅，莹莹是成都人，家境不错，而我一直跟着秦朗生活，也住惯了设施齐备的舒适大屋。
　　正式去单位签协议的那天，人事部的人对我态度十分好，讲述周详。我办妥手续后即刻给秦朗打电话“报告”情况，实在是掩藏不住心中欢喜。
　　“秦叔叔，我终于签协议了！”
　　“唔，第一份工作。值得庆贺。”秦朗的口气颇为欣慰。
　　“谢谢——秦叔叔。”
　　“时间真快呀，小灵子长大了，以后好好努力。”
　　“呃，好，您——”
　　“你先回家，我下班回来接你一起出去吃饭，今晚庆祝一下。”
　　我速速回家整理仪容，好久没有这样开心，我换了一身颜色亮丽的衣裙，头发高高的束起来，稍稍抹了点唇膏，记得从前，和秦叔叔“约会”的时候，比现在打扮妩媚的多。当晚，我们一起去了南滨路的餐厅，秦朗带着肖芝芝一起，肖芝芝坐他身旁，一袭紫色长裙，闪闪的大耳坠子，紫色眼影，脖子上面挂着沉甸甸的红宝石项链。我顿时相形见绌，朴素许多，平淡许多，跟她比起来，仍是黄毛丫头。
　　我坐他们对面。关系已很明朗。我不知如何称呼肖芝芝，我长大了，我们相隔不过八岁，还叫她“阿姨”？她早已察觉到我的心思，笑吟吟的说，“曦灵以后叫我芝芝就好，唤来亲切。”秦朗看着我们笑，一副欣慰的模样。
　　“来，今日庆祝小灵子顺利落实工作！”他举杯。
　　“对对，为曦灵干杯！”肖芝芝眉开眼笑。
　　“谢谢秦叔叔和——芝芝。”
　　席间，我告诉他们，过些天我就搬出去和吴莹莹一起住。秦朗愣了一下，有些吃惊，旋即恢复平静，“才出来工作收入不高，何必花这种钱。”
　　我不知如何作答。原本以为他会说，在家里住方便云云，我已想好托辞，没料到他竟然讲的是收入原因。
　　肖芝芝正给我们盛汤，默不作声。
　　“莹莹一个人住觉得孤单，叫我陪她，正好我们也谈得来…..”
　　肖芝芝脸上的表情松下来，看看我又看看秦朗，笑笑说，“女孩子大了喜欢有自己的空间，我才出来工作那会也是，不愿住家里，母亲还说了我一通。”
　　我想，这个决定应该很合她心意。挺好，我原本也是想，如今可以独立了，应该留给他一些空间处理自己的生活，和女朋友约会、带女人回家，统统是他这样的单身男人应该做的事情，从前我不懂事，不理解，一直有抵触情绪，如今算是能够体谅他一点点了。
　　第二天晚上，秦朗在外面吃过晚饭就回家来，到我房中找我谈话。他交给我一个折子，说是当年卖掉旧屋的进账以及父母亲留给我的款子，我接过来看，呀，不小的数目。外婆不是说，我这些年生活、学习的花费通通从里面扣么？看来他一分未取，原封不动的交给我。“秦叔叔，我不能收这么多，这些年的花费——”
　　他将我伸出去的手推回来，微笑着说，“这么多年了，小灵子还这样和我见外？”
　　一句话让我没了下文。是啊，我和他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以我们之间建立起的深厚感情，好像我这样的行为的确不太妥当，把他当外人看。
　　我想了半天，又说，“不不，秦叔叔总该留下一部分，不然我于心不安。”
　　他在床边缓缓坐下，弯着眼睛，看上去格外温柔，“小灵子不觉得我们是一家人？”
　　“怎么会？我只有秦叔叔一个亲人。”我连忙说。
　　“那就不要计较这些。”他轻轻翻开我的手指，将折子放在我的掌中。
　　我只好收回手来。心里想着，先收下吧，以后他若有需要钱的时候，再拿出来也可以。
　　“以后自己在外面住，要注意安全，晚上别太晚回家，有事立刻给我打电话。”
　　我连连点头。
　　他轻轻柔柔的抚摸着我的头发，“有空多回家来……”
　　奇怪，并非出远门，不过是要搬出去住而已，况且我们租的房子离家很近，打车也就二十分钟。为何今日的情形好像是离别一般？我伏在他胸前，双臂挽着他的一条胳膊，默默听他说话，不住点头。好喜欢这样依偎在他身旁，感受他身体的温度，恐怕以后再难有机会。他会和女朋友亲热，带她们回家来，睡在一张床上，他也许结婚，不管那人是不是肖芝芝，但总会有那样一个人，成为这房子真正的女主人。而我呢？到那个时候，我已成为秦家客人。
　　和吴莹莹一起搬家的那天，我惊喜的接到如深的电话，他告诉我，他想通了，他愿意接受我这个妹妹，以后我们要互相关心，他将作为兄长好好待我……又问我近况，我将工作和搬家的事情说给他听，他问要不要帮忙，他下班即可过来，我笑笑说，自己弄就可以，不过他仍然坚持下班后过来看看，顺便帮我们收拾。
　　如深开了车子过来带我和莹莹出去吃饭，我们三个人交谈甚欢。如深仔仔细细的打量我，“曦灵，你瘦了。”
　　“你还不是。”我笑了笑说。
　　“你们两个都是，所以今天要好好补补。”莹莹插话。
　　如深告诉我，他在准备研究生入学考试，准备报考人民大学法学研究生，再念两年书。莹莹也说要继续读书，她想出国，正在备战雅思。这对于英语系出身的她来说，应该不是难事。
　　阴霾散去，我们将拨开浓雾见到阳光。
　　不得不提的还有简宁。自从我第三次主动提出和他见面以后，他也主动约了我好几回，吃饭、爬山，还有打网球。我们在一起时，他不再是简医生的身份。我仍然喜欢说自己的心事给他听，当然，有关秦朗的除外，不过最近也没有太多和他有关的心事。
　　七月份，我正式毕业参加工作。新入职还觉得新鲜，工作有干劲，听他们说，这种兴头过不了多久就淡了。因为特殊关系，领导对我比较照顾，总的说来，一切顺利。
　　拿到第一月工资的时候，我欢喜得不得了，当即就想，是不是应该用它做点有意义的事情？给莹莹打电话，问她“领到第一月工资，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
　　“等我过两天拿到第一份薪水，就去给爸妈买礼物，好像很多人都有这个习惯。”她答。
　　我盘算着，是不是应该给秦朗买点什么礼物，我是没有父母的人，亲人只他一个。可是，买什么好呢？我想了想，打电话约简宁出来。他也有时间，欣然应允。
　　简宁陪我去大都会那里的太平洋百货，他一边开车一边问，“拿到第一份薪水，激动哦？”回头看着我轻笑。
　　我咕咕笑，“当然当然，一会先去吃饭，今天我请客。”
　　“难得难得，曦灵第一份薪水里面有我的份。”
　　“一会帮个忙，陪我选个礼物，好不好？”
　　“唔，好。男人的礼物？”
　　“是。”
　　“谁的？”
　　“秦叔叔。”
　　“噢，应该。”
　　“我不大懂，男人都喜欢什么礼物？”
　　“不同人不同爱好，你们一起生活那么久还不了解？”
　　我没答话，回想起来，他喜欢香水，财经书籍以及车模。
　　“唔，也是，一般女朋友才知道自己的男人喜欢什么。”简宁侧头看我，他以为我想不出来。“一会去商场看看就知道买什么了。”
　　我们先去大都会顶楼吃饭，末了，简宁像往常一样要掏钱付帐，我拦住他，执意今天由我请。他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愉快且满足的表情，如他所说，第一份薪水也算有他的份。
　　我们去太平洋百货里面看男士用品。男士衣物太贵，我还买不起，简宁又带我看领带钱包一类的小物品，看了好一阵，我还是没决定拿下。“看看男士香水如何？”我提议。
　　“哦？也可以。”
　　我们下到一层，我拉着简宁径直往VERSACE的柜台去，那是他常用的香水牌子。如深好奇的问，“咦？你喜欢这个牌子？”
　　我笑笑，没有回答他。服务员小姐拿出多款产品让我试香，并将新出的Donatella Versace推荐给我们。“这一款是我们家新推出的产品，酸甜果香之后是清新青草香，最后则承续着若有似无的木质琥珀，适合您身边这样从容、自信，含蓄温雅中流露出贵气的男士……”听着服务员小姐用甜美嗓音娴熟的朗诵广告词，我心里直觉得好笑，简宁有点不好意思的说，“不好意思我们买来送人的。”服务员噤声，又问我们送给什么样的人，什么风格…….
　　最后，我买下了这一款叫做云淡风轻的香水。简宁问我，既然早打算买香水直接就去选好了，也没必要看别的东西。“看看嘛，没看也不知道买什么好。”
　　“其实你早有主意。”他看着我，似笑非笑的样子。
　　“他喜欢用这个牌子。初一的时候就看见家里摆着VERSACE的东西，特意查过，才知道是个时尚品牌，翻译过来叫范思哲。”陈年旧事一不小心就泛起来，遥想当年在秦朗房间看到这些东西时煞是好奇的样子，忍不住发笑。
　　“曦灵你笑什么？”简宁疑惑的看着我。
　　“笑自己那时候是小土包子。”
　　他没再多问，脸上挂着奇怪的表情，说不知我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