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死了的鱼》任嚣

2、入团

　　那天入团。中午的时候她得到消息，说他被选为团员。
　　班会竞选时她莫名地举起了手，第一次的毛遂自荐。
　　接下来一个星期里她匆匆忙忙地写了入团申请书，如愿以偿地在周一升旗仪式上，为成为团员而宣誓。
　　初二的时候她未能被选上，便隐隐有了不服气的心思。然后被他的消息刺激，一鼓作气毛遂自荐踏出第一步。
　　再然后，与其说是势如破竹不如说是顺理成章，她得以站在他的前面，对着国旗宣誓。
　　他懒洋洋的声音在她身后荡漾开，无精打采地、不感兴趣地，跟着台上的老师念。
　　“……我志愿成为……”
　　却像温水一样包围住她周围的空气。
　　她失了神，慢了半拍。
　　那一瞬间她想了很多。
　　比如说，他在想什么？是不是嫌烦？
　　又想，会不会因为自己所以不大乐意站在这里？
　　又觉得，他根本没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在意自己，或许根本无所谓自己的出现。
　　乱七八糟的想法比芝麻糊还芝麻糊。黑不隆冬地搅在一起，黏黏腻腻。
　　和这个秋天完全不符的思绪。
　　最后的“宣誓人：xxx”她还是未能跟上。周围的空间每个人的声音不受阻碍地传播，她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却在焦急地辨寻他的名字。
　　可是这一点水分、这一点氧气，上天吝于给予。

　　又好像不是。
　　班会课的时候，某同进团的新团员敲敲她桌子。
　　“走啦。”
　　“哈？怎么了？”
　　“新进团员要开会啊。”
　　新进团员？
　　她匆匆抓过几只笔塞进冬天校服宽大的口袋，然后跟上同学。
　　同学用很尖细的声音抱怨着主任的烦人、着装，然后又转到作业，一路呱噪不停。
　　她含糊地应着，嗯对。是啊。就是嘛。
　　心室里却像装了一条鲜鱼一样在岸上扑棱扑棱地跳着。
　　他在那里。
　　心里的鱼跳得越发欢快。

　　“……然后呢，初三的团书记就帮初二的团员写一下推荐理由什么的，拜托了。……”
　　年轻的新主任站在台上，带点矫揉做作地说。
　　她靠着门站，垂着头。
　　但余光不受控制地往他那里瞟。
　　他站在讲台旁边，倚着讲台拿着张草灰绿的学案。
　　她想起堂姐说，他从11月开始变得很努力。
　　又听班长说，他想考华附。
　　距离岂止是从门到讲台。
　　千沟万壑。
　　心底有了微微的涩然。

　　主任最后又嚷嚷着说，要她们上去领团员证。
　　她挤上讲台，人群熙熙攘攘，她要很尽力伸长手，才能在被翻得乱七八糟的一叠里够到一本。
　　等她“顺便”帮熟识的几位拿了团员证，转身离开时，看到他就站在附近。
　　说不吃惊是假的。她用那么蠢的方式告白，每次路遇他都看得到他眼神里的鄙夷。
　　是鄙夷吧？
　　她以为他会站得远远的，嘲讽地、隔岸观火似地看她在拥挤的人里面找属于她的团员证。
　　她以为他会嫌弃地、厌烦地站得遥远。
　　可他站得太近，似乎一转身就要撞到他。
　　她的心里近乎绝望地升腾起希望。
　　但她自以为冷静地打破了自己的自以为是。
　　瞎了的人才会看上自己，她一直都知道，并以此作为自知之明。
　　即使比她丑的大有人在。
　　但人总是不满足，总是向高处看，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