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燄殘夢》月亮的聲音

5、第五回 鐵劍無言

　　雜草漫生的荒道上，一家稍嫌破舊的客店開在路旁。
　　這客店周圍方圓百里，除了幾家獵戶外，沒有什麼人煙，就是路過的商家也少得可憐。按理說，是不會有人在這種地方開店的，事實上，這家客店也幾乎不開張，平時就這樣閒置著，只有在「刀劍大會」舉辦的那一年，屋主會帶著幾個夥計來此將內外打掃一番，然後營業到「刀劍大會」結束為止。

　　這天，一個身穿灰色布衣的少年，左肩揹著包袱，右手提著一把毫不起眼的劍，踏著穩實的腳步緩緩而來。
　　他走進一路上惟一看到的客店，眉目不動，心中卻對著人滿為患的景況感到詫異。
　　「歡迎光臨，客倌，請問您是打尖還是住店？」店小二拔尖的聲音在沸揚的人聲中顯得突出。
　　少年劍客舉目四望，客店內已無座位。
　　「有清靜的房間嗎？」
　　「這……不好意思，客倌，這幾天小店生意特別好，單人房全沒了。您要不介意，通鋪裡挪一挪還有位置。」
　　「不用了。幫我把水壺裝滿水，再給我五天的乾糧。」
　　「好的。客倌，您稍待。」
　　店小二接過皮製的水壺，替他入內張羅。站在櫃台內的老掌櫃看著這風塵僕僕卻英姿煥發的少年，好奇的攀談。
　　「這位客倌，看你手上拿劍，想來也是位劍客，莫非是要上藏劍山莊參加刀劍大會？」
　　「藏劍山莊？刀劍大會？」少年不解的反問。
　　「怎麼？客倌您不知道麼？」見少年搖頭，老掌櫃意外的問道：「您該不會是自塞外還是大漠來的吧？」少年點了點頭，老掌櫃遂笑道：「那就難怪了。只要是中原的江湖人，沒有不知道藏劍山莊十年一次的刀劍大會的。」
　　少年略帶好奇的問道：「藏劍山莊很有名嗎？」
　　「豈只有名！想當年，藏劍山莊的初代莊主調劍聖手傅劍君除了善鑄刀劍之外，更以一柄白雲劍聞名江湖，他那一手為白雲劍而創的白雲劍法可是無敵至今吶！刀劍大會便是由他開始舉辦的。這大會已辦了八次，每回都是由藏劍山莊的當代莊主奪魁，傅家的劍術造詣之高，當今武林可說無人能出其右。」
　　『真有這麼厲害？』聞言，少年心中一動，眼中閃著明亮的光采。
　　「呵呵，少年客倌，您別不相信，偌，」老掌櫃壓低嗓門道：「瞧瞧小店這一屋子的江湖人物，五湖四海、各門各派使刀用劍的高手莫不群聚於此，為的就是前去參加今年的刀劍大會。不過呢，瞧熱鬧的人要比下場比試的人多得多了。聽說現任莊主的武藝雖也不凡，卻比不上前代莊主，所以大夥都在等著看藏劍山莊是不是能連續九次奪魁。話說回來，江山代有才人出，說不準今年的魁首真會落在外人手上。若能在大會上奪魁，那可真是名利雙收的美事吶！」
　　「名利雙收？」名尚能理解，可何來利益可言？
　　「客倌有所不知，只要在刀劍大會上奪魁，自然是名揚四海了。這利嘛，指的是白雲劍和白雲劍法。當年傅劍君開辦刀劍大會時有言，不論奪魁者何人，都會將寶劍及劍譜相贈，所以雖然事隔九十年，江湖人士依然準時來參加刀劍大會。」老掌櫃上下瞧了少年幾眼，笑道：「所謂英雄出少年，老朽在此店見過不少江湖人物，自信眼光不差，想來客倌也是個使劍能手，既然有緣來到這裡，不如就去參加刀劍大會吧！就是不能奪魁，能與各方高手有個切磋的機會也是好的。再不濟，瞧瞧各家武學，長長見識，也是難能的機會啊！」
　　少年雖沒應諾，但從他的眼神可知，他的興趣已被挑起。
　　「客倌，您的乾糧和水準備好了。」
　　店小二打斷了兩人的談話，將東西遞給少年後，老掌櫃便揮手示意他去招呼其他客人。
　　少年默默掏出銀子付帳，忽爾問道：「掌櫃的也曾參加刀劍大會嗎？」
　　老掌櫃一愣，道：「客倌何來此問？」
　　「你的手。單純的客店掌櫃是不會有長年練劍所造成的肉繭。」
　　『手？』老掌櫃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呵呵笑了幾聲。
　　「客倌您的眼力確實不錯，看來老朽的眼光真的不差。」老掌櫃輕嘆一聲，淡然道：「這家店只有在刀劍大會舉辦的那一年才會開張，今年是第七次了。再之前，我的確曾經參加過。那真是教人難以忘懷的光景吶！」老掌櫃輕輕闔上眼，當年的景像彷彿就在眼前。「我到現在還記得清清楚楚，調劍聖手的白雲劍法柔若浮雲，輕如柳絮，看似輕徐緩慢，卻是力載千鈞。那漫天的劍光，飛揚的塵沙，驚人的氣勢……，沒有親眼見到是不會信的。」說到此，老掌櫃倏地張開雙眼，眸中閃過一絲激動的光芒。「特別是那天，真是人間難得的景像啊！當紫霞完成之日……」
　　「紫霞？」
　　聽到少年疑問的聲音，老掌櫃一震，改口說道：「總之，在那一次的大會上，我不但敗，而且敗得淒慘，卻也輸得心服口服。那個時候我還年輕，一心想要拜調劍聖手為師，不過他說我和他沒有師徒緣份，但是我和傅家並非沒有緣份，只是不確定對象是誰。從那時起，每當刀劍大會舉辦的那一年我都會來這裡等待那個和我有緣的傅家人。」
　　「你真的相信？」
　　對少年眼中的那抹不以為然，老掌櫃和藹的笑道：「呵呵，年輕人，如果你曾經見過那一切，不管他說什麼，你都會信的。」
　　「……」少年不解的看著老掌櫃，遲疑的問道：「你等到了？」
　　老掌櫃神秘一笑，只見他的眼神忽爾綻放著奇異的光采，隨手取了一根竹筷，不見他有什麼動作，手中竹筷已然不見。
　　！！
　　少年的眼力極好，驚詫的看著老掌櫃在轉瞬之間將竹筷穿過他身側的樑柱，筆直的射向店外十丈遠的樹幹上。留下的，只有樑柱上一個不明顯的洞。
　　「皇天不負苦心人哪！」老掌櫃俯身靠近少年，聲音壓得更低了。「我所等到的人，比起當年的莊主可是毫不遜色，甚至可以說是青出於藍吶！」
　　少年不明白的問：「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還在這裡？」
　　「時候未到。」老掌櫃嘆了口氣，恢復成平凡無奇的模樣，表情顯得有些哀傷。「人吶，總是有許多不得不為的事……」
　　見老掌櫃似乎沉溺在自己的思緒裡，少年想轉身離開，卻被叫住。
　　「客倌，不知你怎麼稱呼？也許我們還會有緣相見。」
　　「……無言。鐵劍無言。」
　　「你想不想知道這次的刀劍大會誰能勝出？」
　　「尚未開始，何來結果？」
　　「只要他參加，結果就不會出現意外。」
　　「誰？」
　　「紫霞神劍的主人。」
　　『紫霞神劍的主人？』
　　「記住，如果此人出現，你千萬不要上場比賽。要記住啊！」
　　對老掌櫃殷切的叮嚀，鐵劍無言只略一頷首，便轉身離去。

　　藏劍山莊、刀劍大會、紫霞神劍的主人，還有老掌櫃所遇到的那個人，這一切都引起鐵劍無言的興趣，他朝老掌櫃射出竹筷的方向看了一眼後，筆直地朝藏劍山莊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