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儿女》挽茨

17、17#

　　【清明寒食节，俊，你在里面，我在外面。】美丽点燃三根烟，并排放在碑上。
　　上面细致图刻花纹以及衣冠冢的大小，想必生前墓主也是非富即贵。只见草草二字“十四”说明来历身份，显得太神秘了。他不喜欢太多的粉饰，还是对自己为他挑选的安息之地会满意的。
　　那十四师长的军医去了之后，他才开始留意身体重要的穴位，开始学习着给自己治病和环节疲惫，过去的行军岁月总是有着故人相伴，时月匆匆如白驹过隙，现今熟悉的人都散了老了走了，徒留自己苟活。当年和俊互相约定好了为对方准备安息之处，后悔没在最后离别时缠着他问出个归宿何方，可以也随着一起去了。只记得他最后的笑靥——【古墓花影白杨树，尽是生死离别处。】

　　【几番行，几番醉，几番留。也谁料、春风吹已断。又谁料、朝云飞亦散。天易老，恨难酬。】那卸下一身戎装的男子翻开身边书童打扮的小女娃手中一摞摞的书卷，随意挑了一行开始朗读。停停念念，念念停停，想必这声音若是传过那三途川的三生石，还稍待须臾。【念你生前喜欢这些文绉绉的诗句，想来也不会厌烦嫌吵的。】
　　【来，望美，给你爹磕头，我们该回去了。】望美被养父推向前。
　　师座摸了摸碑顶那仿佛解语相惜的石兽，对着墓碑主人告别，【我要远行了，以后不定何时能来了。】

　　山头日日风复雨，行人归来石应语。

　　放浪崮热闹中又不显散漫，小五儿都开学了，四子儿、三子儿带领其他小崽子练习胡子把式，堵截商队的活儿也开工了。这些个时日的寨务事，自然是移交到了二当家两口子身上，小黑大家长姿态，解决和周围几个不安分小寨子的纠纷，想必是一个冬天弹尽粮绝，只好出来瞎混了。
　　道子因为找不到拌嘴的搭子，只好整日整日的听戏和搓麻。梨园中的那些名男旦怎么扮相，都比不上过去身边那个花枝招展大傻娘娘腔来得顺眼，良平即使是被大当家整得半死哼唧一声也不显得矫情，想到小黑主子包公似的给很多崽子惹的麻烦评理开导、化解矛盾，又请班主最后加了出黑炭青天包大人的戏。拉琴的师傅手法真精彩，连琴头扬首张口的龙头都被带动地活灵活现栩栩如生，仿佛要把台上的奸角佞臣一口吞下。

　　【良平你得军病了吧，少见男人就难受，以后找个树洞解决问题嘛。】
　　【来这一趟不容易啊！旺小财！】
　　【谁让你这兔崽子不告诉老子，这能让他一个人去那么荒凉的地方么？那小身板又不像良小平似的壮得牛都打得死……还要装弱受。】

　　【你从师座那里知道了？他那么坏，吃点苦头咯。】良平按摩着行军数天的小腿肚，一摸吓一跳腿毛又茂密了。
　　【整理东西，我和师座请假了，去找美丽。】旺财好不容易有个遮雨的蓬，拆开的包又再打上，随手把良平的鬼东西都扔地上一堆，一抬头正好看到关系很好的哲也卷开帘子给他送干粮来了。
　　【你不上战场，我为你悬着的心可是有处着落了。作为后勤部队的首领，管管枪弹粮草，看守军营，我也不能让敌人搅了老寨啊。你们离营我不远送了。】意思是也不用旺财担心他的安危，哲也放下饱腹的粮食。
　　【我们为伴的征程，好生快活！】旺财拍拍对方的肩膀，随后张着嘴大笑。
　　哲也另一只手也搭上去，低头抿嘴笑，寻思还没空感谢旺财上次修好一批进水的枪支，去酒铺好生喝个爽尽。

　　行路难，山隔海，海隔山，水连洞，洞连天。跟着“刑天”派来的不耐烦军官，十四美丽裹紧了最一般的日常便服，三步一退的跟在队尾不露声色地向西南行进。

　　那个时代，被流放的刑罚已经很少见了，通常都改称调职戍关。想必十四的那些副手大将都给调拨给了别的师长上战场了。

　　渐渐周围人迹罕至，兽类悄然出没了。细密连天得针都刺不透的荆棘丛林，雾瘴之气开始弥漫，使人浑浑噩噩，时日久了必更折磨人了。远离重重叠叠的山峦和别有洞天的钟乳洞群，抵达目的地前的路越发难走了。

　　郁林深处还是给美丽寻找了好竹屋。
　　打水生火煮饭，除了要完成一些检讨文字向军阀交代，基本过起了与世隔绝的日子。只差养些小动物解闷了。美丽用坚硬的竹子做了上中下三格鸟笼，没事就观察着三只鸟儿的健康程度。眼看天要热起来了，天然毒气室更加猖狂了，估计往后夏至了外出也必得带个口罩帽子围巾。另外加强运动健体幅度，呼吸疾病防范得过，大概自己的体重也难往上增增了。他是不敢冒着危险去狩猎阴森丛林子里的珍禽猛兽，总惧怕突然遇上个难对付的怪物。
　　西南烟瘴之地，号为不毛，易动难安。今春气渐暄，烟瘴渐起，不须杀尔，四五月间，雨霖河泛，粮尽气敝，十散九死。形如鬼魅，色如黑漆，欲活不能，进退狼狈，难寻生路。
　　古有语：宁作中原鬼，莫作边地魂。谁收吾骨瘴江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