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传奇之李空空》许遥

1、猜想

　　对于楚留香来说，江南的回忆并不是美好的。
　　上一次走过这座城，他的心情是沉重的，他是为了救人而去往拥翠山庄。画眉鸟这样的敌人在暗暗窥伺着他，一路上数度凶险。
　　但楚留香很喜欢江南。除了海上明媚的阳光，他最喜欢的就是江南了。
　　每年金秋，他都会去青霄楼吃蟹。
　　楚留香除了有盗帅的美名，同时也是天下少有的饕客，是最懂得享受的人。青霄楼的老板娘原本就是名动江南的美人，很容易就成了楚留香的红颜知己。

　　这场绵密的细雨已经下了三日，还不见收。
　　楚留香撑着油纸伞，悠闲地走进了一条小巷。江南的巷子，青石板的小路，似乎就差一位佳人走过了。
　　他的确怀抱着这样的想法。
　　巷子很长。这条巷子正是江南最深的巷子之一，而且其构造精巧复杂，走过去也要费些功夫。相传这条小巷是昔年玄机谷七老合力修建，甚至在此处挡住了敌国数万大军的进犯。
　　时过境迁，这条来历颇为不凡的军事堡垒也变成了一条稍显繁复的小巷。
　　楚留香恰好是奇门八卦的爱好者。
　　每次来江南，他总要来这里看看。即使只是残缺的一部分，也能从其中瞧出它当年的气势。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前面是三个岔道口，分别通往三个地方。但其中一处是堵死了的，一处是通往地下赌场，最后一处才是通往青霄楼。
　　就是在这个路口，楚留香突然看见了一位姑娘。
　　她大大地喘了几口气，额上的薄汗粘住了发丝，藕色的衣裙沾上了泥巴，稍微有些狼狈。这姑娘的姿色尚算清丽，却远不及楚留香曾经邂逅过的佳人们。
　　她是从很远的地方跑过来的。楚留香心道。
　　然而有什么事需要这么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这么急地跑呢？
　　少女终于缓过气来，这才瞧见对面有人，咧嘴一笑，道：“真是好天气！你说是么？”
　　这一笑，让她脸上的狼狈都消退了。积极热情，也是美丽的一种。
　　楚留香一笑，正要回答，她却并不停留，转身就走，正好与他擦肩而过。
　　有趣的小姑娘。他想道。
　　由于这个偶遇，他嘴角的微笑一直保持到了进入青霄楼之后。
　　一盘蟹，一盘糖醋鲤鱼，几个时鲜小菜，一壶陈年的女儿红。温柔多情的老板娘很快布置好了一桌子的佳肴。
　　酒饭已足，一番谈天说地后，老板娘不经意地说道：“公子方才可曾见到一个小姑娘往外走？”
　　楚留香猜想她说的小姑娘就是在路上遇到的那位，道：“是一个穿藕色衣裳的姑娘么？”
　　“正是。”老板娘笑着从柜台后取出一件黑色斗篷，一柄油纸伞，道：“那位姑娘走得急，东西落下了也不知道。”
　　楚留香也笑道：“这是要我替你跑一趟腿了。”
　　老板娘道：“不妨事，凭公子的本事，但凡人还在城里，怎么样也能找到的。”
　　楚留香又道：“我替你跑这么趟苦差，你拿什么来犒劳我？”
　　老板娘收了笑容，故作严肃道：“公子在我青霄楼吃了三年的白食，妾身可曾索要过一分一毫？”
　　说罢，两个人都相视一笑。
　　所谓吃人手短，乃是千年不变的真理。
　　于是他从善如流地接过了老板娘手中的油纸伞和斗篷。刚一接手，楚留香脸上的笑容就变作了疑惑。
　　这柄油纸伞的分量着实不轻。
　　他撑开伞，当下便瞧出了端倪——这把伞的骨架竟是精钢所造，难怪有如此分量。
　　再看那黑色斗篷，并无小姑娘们偏爱的花哨苏绣，看上去极为朴素。但楚留香还是在衣角处发现了一个图案——似乎是栀子花。用银线绣成的栀子花，很小一朵。
　　楚留香一笑，道：“果然是走得急，竟把这样贵重的东西丢下了。”

　　夜色降临以后，这座小城也没有冷清下来。夜市才刚刚开始，小贩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街上多是少男少女。他们的脸上几乎都戴着各种奇形怪状的面具。
　　这是小城里独有的节日。单身男女戴面具出门，期待一场邂逅，一场缘分。
　　楚留香的朋友很多，有本事的朋友也很不少，但从他们口中也没有打听出那位小姑娘的来历。那把油纸伞虽然罕见，却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来头，那朵栀子花也不是什么特殊的图案。
　　只有一个消息还算有用：她经常出没在附近的一个街边小摊，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现在这个小摊上虽然有不少人在喝小酒，但显然没有他要找的人。
　　“这个怎么卖？”
　　笑语传入了楚留香的耳朵。他回头去看，那边一个青衣少女正和小贩说话。她戴着面具，楚留香还是听得出她的声音，认得出她的身形。
　　“这个不卖。姑娘若是喜欢，可以用别的东西来换。”小贩解释道。
　　“以物易物么？这说法倒是新鲜。”少女对他的话很感兴趣。
　　“姑娘是外乡人吧？桂花节是我们结缘的日子，因此也时常有少年少女在我们这里以物易物，寓意结缘。这串铃铛就是在我手里转了好几道手才换来的。姑娘想要，便用件别的东西来换就是了。”小贩笑嘻嘻地对她说道。
　　“什么东西都可以么？”少女疑惑了。
　　小贩脸上的笑容顿了顿，道：“自然也不是。以贱价换贵价，天下哪里有这样做生意的？”
　　“你说得对。”少女认真的点点头。
　　她想了想，褪下了手上的一个手镯。
　　“你看这个行么？”她问道。
　　小贩打眼一看，那手镯做工精致，价值远在自己那串铃铛之上，忙不迭地伸出双手去接那手镯。
　　少女得了铃铛，礼貌地笑了笑，转身离去。
　　小贩把手镯拿在眼前，细看才发现，这枚手镯的做工之精巧，他平生未见。这少女年纪轻轻，身上便带着这样贵重的珍宝，甚至还随手与人，应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吧。
　　“请把这个镯子换给我吧。”
　　一个温和的声音打断了他的猜测。
　　楚留香脸上带着微笑，只要他露出这种笑容，就没有人能够拒绝他的请求。
　　小贩张了张嘴，正想说话，楚留香却比他快了一步。
　　“规矩我懂，以物易物对吧？你看这块玉怎么样？”楚留香把手伸出去，手心里赫然是一块白玉。这白玉玉质通透，想来也是价值连城之物。
　　小贩颤抖着伸出手，他从没想过，仅仅是一个晚上，他就得到了一笔横财。
　　楚留香见这小贩如此激动，猜也知道他的想法。盗帅在心知暗暗叹气，旁人也许不知道这手镯是什么宝贝，他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唐门少主身份的象征，凭此可以号令大半个蜀中唐门。
　　楚留香也很想知道，是怎么样的家教才能培养出这样的继承人，可以随意将如此贵重的珍宝如弃草芥？
　　更何况，这镯子流落江湖，必将引起轩然大波，他更不能坐视不理了。
　　以一块上好的白玉换来一件珍宝，同时也是一个烫手山芋，这笔买卖划算与否，只有他自己知道。

作者有话说

　　哈哈，这篇是我以前发过的一篇旧文了。当时由于时间仓促，只来得及发了前三章。时过境迁，我终于想起还有这篇稿子的存在，于是把它重写，也算是圆了当年的一个梦吧。少女李空空，强势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