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清清》悠悠琴声

7、第 7 章

　　单宁晨说周一让刘清去家里蹭饭吧，漫不经心的一说，好像只是请一个多年不见的朋友去家里吃个便饭那么简单，说得那么坦荡，他是完全释怀了吧，刘清于他而言可能只是年少无知时的一个经历，他一生中会有无数不同的经历，会遇到不同的人，好的，坏的，喜欢的，不喜欢的，而刘清只是那么多人的其中一个，再没有什么特殊。
　　他终于放下了。
　　放下了他会过得好，清清应该高兴的，清清希望单宁晨过得好的，不是吗？
　　可是清清好难过。
　　周一的时候，刘清对单宁晨说公司聚餐，改天再去蹭饭。单宁晨说好吧，你放我鸽子，所以下次你来蹭饭得煮鱼，你下厨。刘清笑着说没问题。
　　其实刘清公司没有什么聚餐，只是刘清不敢去见单宁晨，怕见了自己会失态，怕克制不住的去爱他，怕他会发现。人的习惯是种可怕的东西，刘清习惯了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就把自己龟缩起来，逃避已成了刘清深入骨髓的人格，所以无论怎么告诫自己，和单宁晨以后是朋友，这只是朋友一起吃顿饭，可是最后自己还是选择了逃开。
　　有时候选择逃避一件事最好的方法就是去做另一件事，单宁晨出现让刘清的生活焦点瞬间转移，所以当林冰荫电话响起的时候，刘清忽然发现自己似乎有好多天不曾为此难过了。
　　“喂，过来喝汤吧，我炖了银耳莲子汤。”
　　“这么好？不会下毒了吧？”
　　“下了，砒霜，来不”
　　“那不来了，还没活够”
　　“来吧，来吧，我这是求你大美女来喝汤呢。”
　　“那准备接驾吧”
　　刘清是个迟钝的女子，可再迟钝的人如果和一个人相处了近十年，无话不谈，那么她说了这句你有时候甚至也知道她下一句要说什么了。林冰荫是准备给自己摊牌了吧。只是没想到那么高傲的人会用这种方式给自己说。
　　林冰荫是一个看起来很无害，很好相处，甚至好欺负的女孩子，可是刘清知道，其实他骨子里比谁都挑剔，高傲，不愿向任何人低头，总是你若不喜欢，那么我便远离你，可是今天她分明有些小心翼翼不着痕迹的讨好。已经这么多天不曾联系，她应该已经猜到原因，本以为两人此后应该就此陌路，不会有恶言相向，这是两人的习惯，或许念及过去的情谊，再相逢的时候还能点头微笑，然后各自离开。可是没有想到她会来联系自己。
　　而更没想到的是自己完全没有想象中的愤怒，刘清很困惑。
　　刘清和林冰荫一人抱着一碗银耳汤看电视，上演的是《水月洞天》，多么戏剧的一幕啊，豆豆和赵云为了童博在吵架。豆豆和童博相爱，赵云却自作多情，刘清突然想知道，自己是不是也在扮演着赵云呢？
　　“其实赵云没有她想的那么惨，豆豆是把她当姐姐的。”
　　“……刘清，你……”
　　“嗯，我听着呢”
　　“我喜欢谢晋远，我一直以为他不喜欢我，你知道我家的情况，我不敢想他会喜欢我，我希望他过得好，你们一个是我最爱的人，一个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觉得你们两个在一起很好，可是看你们在一起我又难过，那天我受不了了，蹲在河边就哭了，然后他出现了，他说他爱我，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原谅我的，对不起……”
　　“……汤不错，比以前熬得好喝多了，我走了”刘清听完觉得自己脑子晕乎乎的，不知道该做什么反映，应该回去清醒清醒的。
　　可是林冰荫显然是会错了意，惊慌的看着刘清，好像下一刻刘清走出这个门就要和她老死不相往来似的。
　　“别这么看着我，我回去想想……”显然林冰荫是不信的，自己了解林冰荫，林冰荫何尝不了解自己呢，她知道刘清向来的原则，不去轻易对人好，对人好那就是特好，如果觉得不值得，那转身就走，洒脱而决绝，这一点两人倒是很相似。
　　“我不爱谢晋远，我只是想嫁人”林冰荫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好吧，刘清想，原来我以前觉得我能坚持原则是因为我没有遇到考验我原则的事，现在自己近十年的姐妹可怜巴巴的站在自己面前要一个原谅，心就怎么也硬不起来了。
　　“好吧，我是生气，我看到你们手拉手逛街我气得要命，”自己当时气愤，多年付出被人当了笑话，怎么能不愤怒。林冰荫好容易亮起来的眼睛又暗淡了下去，像是被霜打了茄子一般，认识了这么久，从没见过如此小心翼翼看人脸色的林冰荫，刘清觉得自己这么多天的怨气似乎烟消云散了。
　　“你赢了，你是我的手足，谢晋远不就是件衣服吗，还不是我喜欢的那件，你要送你不就完了。”是啊，原来如此，原来自己的愤怒不过是无法忍受朋友的背叛，如今林冰荫如此低头，自己的火气早就不见了，如此轻易的原谅不就是因为对谢晋远无爱吗？如果换成单宁晨，真的能那么容易就原谅吗？
　　“呜……”
　　“你不是吧，都说送你了，你哭什么啊，不知道还以为我和你枪男人怎么收拾你了呢”
　　“呜……”
　　“靠，你还来劲了啊。”刘清也哭了出来。
　　两人的足足哭了半个小时，相识这么多年，第一次相视而泣，哭完看着对方肿起来的眼睛都笑了起来。
　　“交代交代你俩的奸情吧，怎么背着我勾搭上的。”
　　“……”林冰荫很是不满奸情俩字，狠狠的瞪了刘清一眼，然后一脸甜蜜的开始回忆，眼睛里的的桃花闪得刘清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谢晋远和林冰荫以前是同事，都是做服装的，谢晋远做渠道，林冰荫做商品。林冰荫刚踏入服装行业，什么都不懂，加上性格不够强势，经常被其他同事使唤，欺负，唯有谢晋远经常教她一些事情，并时常维护她，这让让本来灰心丧气想要转行的林冰荫又燃起了斗志，当然，世界上最能点燃女人斗志的向来都是爱情，林冰荫爱上了谢晋远，但是谢晋远呢？林冰荫和刘清都是A县人，林冰荫家甚至比刘清家更穷，一直都背着债务，用林冰荫的话说，自己是穷怕了的人，小时候经常在学校被老师撵回家，因为交不起学费，自己在C城也是无依无靠，还得时时往家里寄钱。可是谢晋远不同，谢晋远本地人，父母都是高中老师，书香门第，人长的干净帅气，工作稳定有车有房，可以找个很好的姑娘。在林冰荫看来自己当然是完全配不上谢晋远的。所以当谢晋远告诉林冰荫自己没有女朋友让她帮忙介绍的时候，林冰荫完全会错了意。谢晋远以为林冰荫对自己无意，伤心之下，刘清就成了这个冤大头。
　　世界上有什么是比给自己爱的人介绍对象更让人抓狂的吗？于是林冰荫人前镇定转身独自抓狂。终于有天加班到很晚，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路上晚归的人们行色匆匆的赶回家，河边还有三三两两的情侣在窃窃私语，自己住的小区已经能远远看见，可是看不见温暖，林冰荫又想起了谢晋远，想起了刘清，这个城市里对自己最好的两个人，然后再也受不了的嚎啕大哭起来。
　　作为一个农村来的女子，念了一个一般的大学，没有过人的美貌，没有一技之长，没有人脉，没有八面玲珑的能力，那么你要在城市扎下根是多么的困难，何况还是在二十六岁已经被称作剩女的尴尬年纪。不敢回家，甚至不敢给家里打电话，怕有人问你的工资多少，你什么时候结婚。租一个很小的房子，每天工作累得团团转，回不到过去，看不到未来。
　　一个不常哭的人往往哭起来就停不下来，所有的伤心都化成了泪水，林冰荫觉得自己简直要哭得晕过去了。
　　一双有力的手拽着林冰荫的胳膊把她给拉了起来，然后被人紧紧的抱在怀里。
　　林冰荫条件反射的就觉得遇到了色狼，立马挣扎起来，却怎么也挣不动。
　　“哭完了？”声音低沉却很干净，是谢晋远。
　　林冰荫呆了一秒，突然发现还被人抱着，立马又开始挣扎，可是谢晋远死死抱着不松手，林冰荫本来就瘦，看起来常常有种弱不禁风的感觉，此时完全无可奈何。谢晋远始终沉默，林冰荫骂也没用动手也没用，也只能沉默。
　　江风轻抚，灯火阑珊，两人却在沉默的僵持。林冰荫刚刚哭得撕心裂肺，被谢晋远吓得忘记了哭却止不住抽搐。大热天的被人这么紧紧搂着，两人都是汗流浃背，林冰荫脸上未干的泪水混着汗水，打湿了散在颊边的头发，一缕紧紧的贴在脸上，很是难受。原来自己真的很累，很累，谢晋远就在身边，紧紧的抱着自己，一切的原则，顾忌，担忧什么的都见鬼去吧，我就靠一会儿，就一会儿，刘清对不起啊，要杀要刮都我都不皱眉的。
　　林冰荫放松身体靠在谢晋远胸前，谢晋远有些诧异，却禁不住狂喜。

　　谢晋远比林冰荫大两岁，也差不多到了结婚的年纪，但是运气不好，遇到的女孩子
　　不是看不上自己就是自己看不上。直到遇到林冰荫，这个女孩子那么瘦，简直可以用弱不禁风来形容，也不算什么美女，性格内向，有点老好人的意思，经常被人使唤得团团转。好几次看着她扛着硕大的纸箱子，总觉得随时会压断她的腰，心里难免有点同情，或多或少的帮帮她，直到后来谢晋远发现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这个瘦弱但是坚强的女孩子身上了，才发现好像玩大发了。林冰荫对自己似乎也是不同的，尽管她对每个人看起来都差不多，但是总觉得看到自己时是不同的，可是很多时候当局者迷，所以谢晋远不能肯定，他对林冰荫说自己没有女朋友，要不你给介绍一个，然后林冰荫就介绍了刘清。
　　刘清是个不错的姑娘，长得也算是漂亮的类型，可是谢晋远觉得异常的愤怒，总想找点不痛快，让林冰荫不痛快，所以他开始和刘清交往。其实谢晋远后来想，林冰荫对自己根本无意，和刘清交往不就顺了她的意思吗？怎么会觉得这是找她不痛快呢，分明是找自己不痛快。可是刘清是个好姑娘，怎么和这姑娘说结束呢，这太伤人姑娘的面子，不过刘清也是一怪胎，自己在□□上说交往那姑娘立马同意了，可是说了交往关系定了好几天，却不出来见面，约了两次都找理由推了。这倒正和了自己的意思，那姑娘真和自己约会自己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谢晋远觉得很烦躁，从来没栽得这么憋屈过，居然栽在这么个其貌不扬的小女子手上了。好几次都想问个清楚，可是怎么问，没想好，这已经是第三次无意识的走到这里了，自己想干嘛呢，人帮你介绍女朋友，你有事没事开车到人家附近转悠，简直神经病，刚要调头却看到了林冰荫，那么瘦，提着个包，走得很慢。“她很累”这个想法突然就闪出来，现在的林冰荫不似白天那样，永远得体的微笑，谢晋远突然就觉得有只手捏着自己的心脏，很心疼。很想去抱抱她，可是她没给自己这个权利，明知道该离开却舍不得，开着车远远的跟着。
　　谢晋远觉得自己越来越冒火了，这笨女人怎么一点防备心理都没有啊，大半夜的，开车跟了她这么久都没被发现，怎么这么想杀人呢，掐死她算了。林冰荫在江边停了下来，是发现自己了吗？看着她慢慢蹲了下去，是不舒服吗？谢晋远有点急了，下了车，却听到传来隐隐的哭声，林冰荫居然在哭，那个瘦小的女子，永远得体的笑，可是这会儿却独自在这里哭，谢晋远简直六神无主，最后默默的站在那里。
　　谢晋远站在林冰荫背后一米远的地方，想象着一千百种的理由，是工作不顺利吗？或者家里出了什么事，或者他妈的失恋了？想不出头绪，到最后心里只剩下心疼，满满的心疼，就想去抱抱她。这想法成型后就像只小猫在心理使劲的挠，然后越看越觉得林冰荫有一头栽到地上的可能。
　　谢晋远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怎么想就怎么干了，一把拉过林冰荫抱在怀里。真的很纤细，抱紧点就觉得骨头硌手，力气那么小一点还要奋力的挣扎。谢晋远气得磨牙，就不放开你，让你闹腾我，我也不让你好过。
　　然后谢晋远感觉林冰荫不再挣扎，轻轻的靠着自己，像只小猫一样乖，偶尔抽泣一下，全身都在颤，谢晋远觉得自己心都要酥了。
　　如果可以，就这么一直站下去。
　　当然，除非是雕塑，没人能那么变态的一直站着。
　　“我回去了”林冰荫觉得自己简直太该死了，现在就一个想法，赶紧的溜。
　　“我送你”谢晋远觉得自己火气又上来了，这女人的表情简直就恨不得拔腿就跑。
　　“不用了，很近了”谢晋远左手拉着林冰荫的右手，握得很紧，林冰荫想抽出来，可是刚刚抱都抱了现在是不是太矫情了啊，可是刚刚都已经很不应该了，现在应该把错误纠正过来，可是谢晋远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吓人。
　　“……”谢晋远抿着唇，不答话也不放手，就这么牵着林冰荫往前走。
　　“你……我回去了，我……”林冰荫努力的想抽手，谢晋远却握得更紧。
　　“不”
　　“……你……”这么简洁的回答，林冰荫实在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我为什么要放啊，我告诉你，我不想和刘清好，我喜欢你”谢晋远彻底的火了，为什么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呢，谢晋远从来就不是听别人说什么是什么的人。
　　很多时候，我们觉得一个事情难，其实去做了反而觉得没有想象那么难，谢晋远说出了心里话，也坚定了自己的意志，谢晋远是做销售的，作为销售就得自信，没有做不成的生意。而如今谢晋远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得攻下眼前这座碉堡。
　　“说，为什么，你是想说你不喜欢我，那我从现在开始追你，你喜欢什么样子的？不管你喜欢什么样的，我都会努力改变，直到你喜欢为止。”
　　“……啊……不是，是……”林冰荫觉得自己简直是幻觉了，自己从来不大有人追的，可是今天居然有人说要追自己，而这个人居然是谢晋远，自己没财没色，凭什么要谢晋远为自己改变什么呢？这种感觉就好比本来自己有一块沙漠，贫瘠得都没有人愿意来，可是突然有人说这里有石油，然后这块地瞬间就价值连城了。会不会所有的设备都到位了发现这里只是误勘，完全没石油呢？
　　“那为什么？你是怕让刘清伤心？那我来说。”
　　“……”林冰荫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是的，是怕的，可是不是因为这个。
　　林冰荫脑子里还是糨糊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人堵住了自己的嘴，温热湿润的东西，林冰荫觉得自己石化了，不过这也是值得原谅的，对一个二十六岁初吻都还在的老处女来说要做出点反映真的是很难的。
　　那一夜，林冰荫和谢晋远在江边坐了一夜，基本上的时间是林冰荫在说谢晋远在听，天快亮的时候林冰荫窝在谢晋远怀里睡着了，林冰荫说了一夜，断断续续的还哭了几回，然后谢晋远觉得这个女孩子真是傻得冒泡，但是心却要化成水了。怀里缩成一团的女人吃了那么多苦，那么笨，运气也那么背，可是她那么坚强，一直在向好的方向努力，尽管一直都不如意，她那么胆小，怕家庭环境给爱人带来压力，可是自己却义无反顾的去抗，肩膀那么单薄，却从没怨言。
　　“那个你是说你们那晚在那条臭水沟旁边喂了一晚上的蚊子？”刘清是真的不介怀了，这个相依为命的女子找到了她的另一半，应该为她开心的，可是刘清又开心又有点伤感，颇有点要嫁女儿的惆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