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清清》悠悠琴声

2、第 2 章

　　单宁晨第一次送刘清糖的时候是在高一。那时候刚入学几天就去军训，那也是刘清第一次参加军训。
　　刘清来自农村，而且天生皮肤白怎么都晒不黑，从小到大从来就没怕过太阳。本来这种强度的军训对刘清来说就是小儿科，可是大姨妈造坊，中午一点在太阳下暴晒着站军姿，铁打的也得扛不住。
　　全身没有力气，肚子很疼，魂魄似乎已经从身体里抽离出来，只留了个空壳子在那里杵着，周围不断有同学晕过去，刘清恨不得自己也能立马晕倒，奈何身体太强壮，只晕不倒。军训后韩悦听了刘清当时的感受不禁肃然起劲，用韩悦的话说：“清清啊，本来我觉得你顶多就是四肢不发达，没想到上帝对你这么不公平，关上了你一扇门还顺道堵住了你一道窗，不能真晕还不能装啊。”
　　操场上铺了厚厚一层炭灰，天气干燥，方阵走过之灰雾弥漫，汗水混着炭灰，像一条条的黑河在年轻得稚嫩的脸上流淌。暴晒了两小时，刘清所在的方阵三十几个人晕了九个，剩下的也都半死不活的。
　　教官让班长齐华带人去洒水，所有人都赖在阴凉处一副可以死不可以挪窝的样子，刘清向来不大说话，给人距离感十足，但是此人意志不坚定，明明想着大家都不去，我也不能去，可是看到齐华一脸为难的样子，脚就不自觉的挪了过去。
　　齐华是个绝对的美女，公认的两大班花之一，彼时的刘清其实也是很美的，虽然比不上齐华美得那么逼人，但是自有一股清新的气质。只是刘清平时为人低调，更从不装扮自己，能注意到她的人不多，所以没多少人会把刘清列入美女的行列，当然她自己更没有这种想法。不过话说那个年纪的女孩子哪有不惹人爱的呢。
　　两个女孩子，身高相近，穿着迷彩，拿着水管洒水，其中一个还是重点班的美女班长，自然吸引来无数的目光，有人甚至吹起了口哨。粗神经的刘清感觉到了，顿时脸就红了，齐华习惯了这样的关注，表现得相当淡定，自此刘清就开始崇拜齐华了，并将这种崇拜一直延续了很多年。
　　那个年纪的男孩子大都乐意帮着女孩子做点事情，尤其是帮着漂亮的女生做事。
　　单宁晨的方阵解散的晚，刘清和齐华站的位置正对着他们的方阵。
　　刘清穿着迷彩，带着军帽，脸蛋被军帽遮了一些，巴掌大的瓜子脸越发显得柔美，眉毛浓淡适度，自然成型，大大的眼睛，微微皱着眉好像不大舒服，单宁晨看着不自觉的也皱起了眉，太阳下晒了两个小时，脸蛋晒得像抹了层腮红，还有一层炭灰，完全就是只小花猫。至少此时在单宁晨眼里完全就是一只可爱的小花猫。
　　单宁晨刚解散就冲过去抢刘清手里的水龙头，本来想展示一下风度，可是怜香惜玉的不只他一人，还有另一只手也同时伸过来。
　　刘清看着眼前突然伸过来的两只手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但是眼前两位帅哥都没放手，一不留神该浇操场的水全都浇到刘清身上去了。
　　两人都有点愣，然后同时丢了水管。
　　齐华手上的水管早被助美人为乐的男生抢了去，看刘清这边出了状况，两手空空的跑过来，
　　“清清，怎么搞成这样了？”
　　怎么搞成这样了？刘清想谁来告诉我啊。
　　单宁晨见刘清迷彩服也被水打湿，显得颜色很深，脸上还在滴水，一双大眼睛像是被水打湿过，有些委屈的看着自己。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单宁晨想，这辈子估计都没愣这么久过，赶忙的道歉。
　　另一位肇事者方简也如梦惊醒的开始使劲道歉。
　　眼前两位一脸愧色的望着自己，刘清自己倒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笑笑说没关系，然后跑去换衣服去了。
　　这事一个结果是单宁晨和方简顶着欺负女同学的罪名被罚围着训练场五圈蛙跳。
　　另一个结果就是刘清觉得肚子更疼了。

　　好容易熬到休息时间，刘清坐在地上，很想把自己缩成一团，也许可以不那么痛。
　　单宁晨七死八活的完成了蛙跳又继续训练，好不容易休息过来道歉已经是傍晚。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穿着白衬衫的刘清曲着腿坐在地上，如同遗落尘世的雪莲花，没得如梦如画，这一刻单宁晨心中春波荡漾，呆呆的望着，忘记了反应。或许是他的目光太热烈，刘清偏过头看见了单宁晨。
　　刘清本来反应就慢，这会儿又在专心致志的忍痛，于是对这个不速之客有点反应不过来。
　　刘清眉头皱着，脸很白，单宁晨看着不自觉的就皱起了眉，想好的开场白早给忘了个一干二净，冷不伶仃的问道“你是不是不舒服？”
　　“……”眼前的男孩子一身绿色的迷彩上沾满了灰，似乎他一动就能掉一地灰，帽檐扯到了后脑勺，皮肤比一般人黑了许多，漆黑的眼珠正望着自己，似乎有点担忧。
　　“是不是被淋了水感冒了？”此时的刘清在单宁晨看来简直柔弱得堪比林黛玉，估计风轻轻一吹就能倒了，声音不自觉的就放得更柔。
　　“……没”刘清摇摇头，本来眼睛有点近视，加上天生没有速记陌生人的本事，所以对刘清来说大多数人见一次和没见过基本上没有区别。显然单宁晨是属于容易记住的那小部分人，刘清也意识到了这点，只是没来得及想清楚原因。
　　“那怎么了，我看你好像就是不舒服啊”
　　“真没事，就是有点累了”刘清想，这个我真的不能说啊。
　　单宁晨很着急，突然觉得自己脑子不大好使，过来怎么就在这个问题上缠着了呢？
　　“那个，对不起啊”单宁晨摸摸后脑勺，有点不好意思咧起了嘴，薄薄的嘴唇间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漆黑的眼珠望着刘清。
　　单宁晨带点傻气的笑混在漫天的霞光中，映入眼帘，刘清觉得这人其实长得挺好看的，16年来第一次觉得一个男孩子长得好看，蓦然间似乎明白了什么，脸唰的就红了起来，再不敢抬眼。“……没关系”刘清淑女的笑了笑，表示真的没关系。
　　“清清？”单宁晨的年纪还在变声，声音有点嘶哑。“你叫清清？刚刚听班长那么叫你的，我叫单宁晨”
　　很多人都喜欢叫她清清，可是这个名字从单宁晨嘴里念出来，声音有点嘶哑，刘清觉得格外好听，那一刻似乎有点心律不齐。 “刘清，我叫刘清”
　　刘清一直不大喜欢自己的名字，觉得普通没有寓意，不像齐华，桃之夭夭，灼灼其华，韩悦，她的家人应该是要她开开心心的，刘清以前也问过父亲为什么要给她取这个名字，父亲说好听啊，现在刘清也觉得父亲是对的，真的很好听。
　　很多年后，很多事情已经遗忘或者只留下模糊的影子时，这一幕还是清晰的留在了脑海里，那个站在霞光里对他笑的男孩子，长得很好看，这个认知是一种启蒙，一种定义，从此以后和他长得不像的男子统统不能被列入帅哥之列。他声音带着些嘶的问道：“你叫清清？”
　　刘清平时不惹人关注，但属于关注了就移不开眼的那种，单宁晨觉得刘清笑起来很漂亮，很明媚，有种抓心挠肝的都形容不出来那种感觉，只觉得很美。
　　可是美则美，刘清不起话头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想了半天从兜里摸出两块阿尔卑斯给刘清，那个时候班上很多女生喜欢，单宁晨以为刘清也喜欢。其实刘清以前都没有吃过这种糖。
　　糖很甜，一丝丝的化开，甜意从舌尖源源不断的涌进心房，传遍全身，第一次刘清觉得痛经是有药可以治的。
　　记得刘亦菲版的倩女幽魂，聂小倩忘记了燕赤霞，却记住了那份甜，当宁采臣带着糖果出现时，爱情再一次发生。或许小倩爱上的并不是他们中的某一个，而是他们这类能带给她甜蜜的人。可是刘清不同，用许文武的话说，刘清的智商情商都太低了，低得一生只够爱上一个人。
　　可是单宁晨呢？
　　单宁晨，你还记得送过我棒棒糖吗，曾经那么努力的忘记你，可是过了这么多年还是会想你，无论难过开心，最先想到的都是你。
　　你还记得刘清吗？你身边应该早就有了别人，会帮你做饭，给你洗衣服，她不会像清清一样总让你等待，让你失望，伤心。
　　应该早就忘了吧，好像没有几个人记得清清了，清清太不招人喜欢了。
　　为人懒散，遇事就逃避，心高气傲，嫌弃自己更嫌弃别人，一个如此不懂珍惜的人凭什么让人珍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