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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风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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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微弱的松油灯,小心缝补着裂口的袖子,这个时代的布料实在是太脆弱,特别是小扇的衣服坏得快,他整天就如上了发条的弹簧兔,一刻也没得消停。也许只会在这个时候才会窝在兽皮毯子里耐心与我说话。
外面风吹树枝呜呜响,微弱的油灯也忽明忽暗,起身把挂在柴墙上的兽皮用力摁了几下,又出去把狗拴好。五月的南方迎来了雨季。远行的人,并不多,茶摊的生意清淡。转眼,我到这个世界已近五个月。虽是五月天,但山里呜呜的风仍是吹得人有些发凉,顺手用木棍紧紧抵住门。
离开霍府已四个月,就算寻人也没了耐心了吧。所以根本不用担心霍府的人寻来。
来往的行人闲谈着漠南的战事。
合骑侯公孙敖为中将军,太仆公孙贺为左将军,翕侯赵信为前将军,卫尉苏建为右将军,郎中令李广为后将军,左内史李沮为强弩将军……斩首超过千人,众说纷纭。此时的通讯并不发达,消息传到这里,也许战争也快结束了吧。只是真的能结束吗?所知的历史知识有限,但也清楚,这个时代不可能没有战争。要不然也不会有卫青,霍去病之类的人物诞生。
想到此,不由又想到那个面色冷漠的男人,他应该是智勇双全的人吧,要不然也不会成为出色的将领。我的逃离,他若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反映了。真烦,我在意他的反映做什么……
“娘!”
“嗯?”
“你说的那个姮娥很美吗?”
“嗯!”
“那有多美啊?”
“就是看到了会让你眼珠子掉下来那样美!”
“眼珠子掉下来了就看不到了。”
……
“娘!”
“嗯?”
“你说她一个人飞到月亮上,一个人不怕吗?”小扇拉了拉毯子,继续问着。
“她不会怕,但会寂寞!”拿针在头上搽了下,接着努力做针线。虽然以前自己补过袜子,但那是穿在脚上看不到的地方,现在若补得难看,那小子就会抱怨。
“什么叫寂寞?”
“嗯,小扇以前没有跟着你娘我时,有时……会不会很烦?有时……想撒娇不知道找谁?嗯,你问人话时,有没有人娘这样耐心回答你?”
“爹好忙,没空陪小扇,府里的仆人都欺负小扇,不喜欢!”他努力想说得清楚,半天却只嘣出了这几句。
“寂寞就是那种感觉!”
“哦!娘,你是不是月宫里的姮娥,因为小扇想你,所以飞回来陪小扇的?”那小了抱着毯子往我身边移。“娘,你香香的!”
“不是!不过与姮娥也差不多了。其实姮娥才不是怕苦怕累才飞上天的。只是因为后翌喜欢上了别的女人,她很伤心,所以拿了仙药吃了上天了。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所以小扇,以后不要学他们娶很多老婆,要真心爱一个女子,真心对她一个人好,这样她就不飞伤心,飞到天上去了……”
“好难……不懂!”
“现在不懂没关系,小扇长大以后就会明白了!”叹了口气,收拾好针线。拉着他的小手。这样小,哪可能明白,怎么能指望一个有时说话都表达不清的小家伙懂得这些了,相比同龄孩子,他已算够聪明了。
“娘,别哭,爹会来接我们的!”小扇见我抽鼻子,以为我哭了,柔软的小手拉着我的衣角,把头努力往我怀里蹭。
“哪天,小扇会回到你爹身边,娘就可以安心走了。”
“小扇要和娘一起!”
怎么可能在一起了,你的亲娘早就不在了,你的爹,也许出征生死未卜。但是,若带着我胸前这块香玉去见霍去病,也许他会善待你的。近日那种被人盯梢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只怕是不能逃脱了。哎!淮南国……
“汪──汪──”风雨声中夹杂着一高一低二声狗的哀呜。然后依然只是风雨声。
“谁──”
没有人应。也不大象野兽来裘。一种特别奇怪的感觉,似乎外面站着个人,拿着把刀,就等着我去开门,然后──
匆匆往小手里塞了把剪刀,然后掀起床上的毯子,拿出菜刀。
“谁在外面?”用力压住木棍,对着外面喊。
依然只有风雨声。
但那不可忽视的杀气仍笼罩着,越来越强烈。扫视了眼呆呆坐在床上握着剪刀的小扇。又焦急瞟了眼根本不算铜墙铁壁的柴墙,一个女人与一小孩面对着一个拿刀快速砍死二条狗的人。如何能敌。
民风再如何淳朴,也挡不住拿刀的刺客。
刺客?脑里闪过亮光,转瞬又熄灭。
无法逃脱,又不能坐以待毙。拿着刀的手有些晃动。
薄薄的门板隔着僵持的双方。
害怕破门而入挥刀的杀手,更担心无辜的小扇遭受牵连。关键时候要勉力自保,但是小扇怎么办,虽是人不为已,天诛地灭。丢下孩子,又能逃脱吗?呼啸的风雨声变本加厉,却逐渐平复了我惊恐的心。也许只有在生死关头才能灵光顿现。
“孩子是无辜的,你们可否放过他?”握着刀的手颤抖,身子向后移。
“我摔下了山,什么都不记得了……”拉过小扇,让他藏在我身后,仍不死心对着门大叫。长长的倒影映在墙上支离破碎。门外仍是没有回应。
“小扇,你怎么呢?”死死抓着小扇按到我身后,故意凄声大叫,握着刀的手却高高举起,只等门被撞开的刹那瞄准目标。以前运动会上我可是标枪的冠军,现下把枪改成刀,应该也不是问题。
十二分的神精紧盯着门,全神贯注。时间如沙般从指间溜走。但门外没动静。强烈的杀气分毫不减。豆大的汗从额际滑落。疼痛如钉子般直穿太阳穴。
“啊──”扔下手中的刀,扯着嗓子大叫。疼痛从头至脚,深入骨髓,直至黑暗的降临。
……
“喂,你上吊,跳楼,撞车,喝安眠药随便那里都好,别一副在我面门要死不活的样子。想以此来威协我,没门儿……”喋喋不休的女声萦绕脑海。
“喂,你快过来,这个女人不会给气死了吧?”
“喂!”
……
“娘!”
“娘──”稚嫩的童音从远处迷雾传来。有些迷离。
“娘──”
越发清晰。
厌恶背离那个唠叨的女人,寻着童声摸黑前行。
缓缓睁开双眼,一张鼻涕眼泪布满的小脸,离我仅寸许。脸上湿湿的,不知道是他的口水还是泪水鼻涕。
“娘──”
谨慎扫了眼四周,不象牢房,房间布置干净明亮,松了口气,看到鼻涕乱流的小扇,莫明心酸。若不是他,我也醒不来了。
“小扇,你有没有伤到?”强支撑起身。身子酸软疼痛。活象被人打了似的。
“没有,娘,你睡了好久,小扇怎么也叫不醒你!”
“没事了,娘现在不是醒了吗?”
小心检查趴在床边的小扇。身上没伤,没有受到折磨的痕迹。从他断断续续的话里,知道了些情况,我扔刀尖叫之后,有人冲进来,把昏迷的我和他带到了这里。几上有饼,墙角还有洗漱用品。挪到门前,果然从外面锁着。
随遇而安吧,把自己与小扇收拾停当,坐下来吃饼,然后与他窝到床上。
拍着很快入睡的孩子,慢慢回想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情。除了给人不明监视,没有大事情。
“哎!”用力叹气。摸不出个头绪。似乎只有二种可能,第一就是绑架了去要胁霍去病,其二就是有人要我死,那直白白的杀气是骗不了人的。
就在我眉毛皱成一团,想不出个所以然时,房门被打开,进来二个绿衣婢女,对着床上我的我行礼称公主。
不动声色,叫她们起身,静静打量。看上去不是一般家的丫环。我不问话,二人也就跟我耗着。
行,你耗我也耗,谁怕谁?抱着小扇呼呼大睡,不理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