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香如梦》哑丫

25、波及

　　“娘！饿！娘！饿啦！”迷糊中给人推醒，张开眼，看见小家伙正扯开了盖在我身上的毯子，拉着我的胳膊摇晃。天已全黑，屏风外的几案上，一盏烛火忽明忽暗。小嬗那张不满的脸离我不到半尺。
　　“娘！饿！”他继续推着，晃着。
　　“你爹了？现在什么时候呢？”他什么时候起的，怎么没叫醒我？墙角的炭火烧得正旺，房间应该是有人看着。只是孩子怎么没有人照顾，现下对着我喊饿，再怎么说他也是侯爷之子，不大可能饿着他。
　　“皇帝召见他！”
　　“哦！”
　　“你有没有留下爹？”他有些生气盯着我，一副教导无方的懊恼样儿。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怎么留？我迷迷糊糊在他怀里睡着了……醒来就看到你这个小子在我眼前……你饿了，难道没有侍卫了吗？”抬腿移下塌，捶了捶胳膊懒懒回答他“身上软软的，没有一点力气……你去门口叫个侍卫不行呀？”
　　“他们手笨，又蠢，我赶了他们！”听了我懒懒的回答，他突然变得欣喜起来，小眼里闪着笑，在我面前晃来摇去。
　　“饿了才想到我！又赶走了侍卫，你活该！”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又伸了个懒腰，坐回塌上。没有流鼻涕了，鼻子仍有些堵，看来这暖暖的一觉，对感冒倒是有用。
　　“你娘我好累，你自己去找侍卫要吃的吧！”
　　小鬼贼兮兮地移到门口，扯开一道缝，对着门口低吩咐着。几案上的焟火摇曳着。搞什么鬼，不是说赶走了侍卫，现下又在门口嘀咕什么。
　　“娘，我叫人去拿吃的了！”他愉快关门，移到塌前，有几分得意。
　　“你还是没把人赶绝呀！”
　　“哼！”他哼了声，不再看我，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东摸摸，西碰碰，新奇得不得了。
　　“你在探宝吗？”
　　草草梳洗了下，披了件夹衣坐到炭火前，脑子里还是一片浑浑然。以后应该怎么办了？离开了他们，找个世外桃园安静等待回归，或者根本就回不去，静静到老？可是自己到底如何生活呢？
　　“娘，看来爹对你不错哟！”抬头看到小家伙终于在塌上的毯子里找到了宝贝，一个一尺见方的木匣子。看他打开匣子得意的表情，翻了个白眼。这个东西好象是他爹在进房时递给我的，还没来得及看，就洗澡去了。
　　“什么好东西吗？”有气无力问道。世间独一无二的大钻石都给当个套子套到了胳膊上，一个匣子里也不会再装什么可以入眼的东西，再说这些东西又不能吃。
　　“好多东西了，娘！”他伸手从匣子里抓出一把珠宝，暗淡的烛火给它们镀了一层朦胧的黄。这些东西也许我跑路时有些作用，不过现在实在是没心情看这些东西。
　　“你不喜欢？”小家伙有些敏感，把匣子搬到我面前一件件递给我看。
　　“还好！”不忍心拒绝他的好意，拿起一串珍珠链在手上把玩。指头大小的珠子又圆又润，难得的是几十颗珠子大小均匀。应该是难得的珍品。
　　“娘，你把那个妖怪东西取下，佩戴这个好看！”他在一边鼓励着，同时厌恶扫了眼我的胳膊。他对臂环一直是有心结的。
　　“这些东西除了有没钱时用来生计，没有什么值得佩戴的，我拿这串珠子，是因为它可以磨成粉，用来敷脸，要不然我实再想不出有什么用……”
　　他似是被我的话语吓到，一串珍珠就这样要被我用来磨粉，对他应该很难接受，张口想说什么，又闭上嘴巴，抱着匣子一声不哼蹲在我身边。笑着摇摇头，把珠子还给他，又低头看着炭火。静谧的氛围在空气里回荡。咯吱一声，门被打开，懒得抬头，应该是侍卫送呼的东西来了。
　　“你自己去吃，娘没有食欲！”淡淡的吩咐他去吃。从早上到现在几乎滴水未进，但一点也不饿。我要仔细考虑离开他们以后如何生活的事……
　　衣角被他拉扯，一指一指的搬开他的手指，有时这个孩子太过于固执，现下连吃饭也要我陪？
　　“你去吃，我不饿！”有些莫名的烦燥，但仍是温声向他解释，免得他又唐僧半天。
　　“怎么？”小手又伸了过来，拉扯。顺着他略带紧张的神情扭头看去。不知何时，紧闭的室内站了一个此地不应该出现的身影。
　　那个身着褚红色的长袍的男人，站在几前直视着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我，冰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额头饱满，剑眉平直，薄薄的嘴唇轻抿。史书上怎么没有记载这个皇帝也是非常入目的？只是我并不喜欢这个种马皇帝。既然小心的躲避引起了他的兴趣。那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说，对世人来说最坏的后果是赐死，但对我这个心情低落，不知何去何从的女人来说，死掉代表着自己可以走出这个梦魇，回到自己的世界。
　　撇撇嘴角，收回视线，扭头对着仍抱着匣子跪坐在我身边的孩子命令着让他出去。
　　嬗张了张口，紧张又担忧看着我，见我目光冷硬，极不情愿放下匣子，一步一回头走了出去。
　　手搁在炭火上方，炙热的高温烤得生疼，缩回手，呆呆看着红烫的手掌。冰凉直浸心底。以前常常笑谈臣子相互赠送美姬，或者把自己的姬妾上献于皇帝。今日沦到自己头上，一切显得好笑。原来霍去病也不过如此。为了讨好皇帝，结发妻称为刘氏，现下还暗自安排自己的姨父堂皇入室。体贴与关心真的是他做做样子？细嫩的手掌间纹路杂乱，这些交错的纹路真的可以揭示人的命运吗？男人为何总是如此薄情？上一刻还能把你拥入怀里小心呵护，下一时就把你如物品一样转赠于人。
　　“你为何不行礼？”低冷的话语打破了我的沉思。抬了抬眉，扫了眼地上慢慢移近的身影，长长的投影在地上如波荡漾。
　　“这样的珍珠，要拿来磨粉？”他漫不经心打开匣子，抓起珠链，斜眼问道。“你是故意想引我注意的吗？”
　　扭头冷冷打量着身边这个男人，直直盯着那双锋芒毕露的眼。故意引他注意？我躲避还来不及了。万人在上就了不起吗，谁规定女人一定要爱他到死。
　　“你这是什么目光，若要引我注意，你的手段还真是与众不同……”下巴被生硬钳起，怒火中烧的眼里有着狂野的怒气。但这怒气却波及不到逐渐冰冷的内心，无法使我胆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