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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樱花雪 ...

  •   (一)
      幽凉的小路两旁长了许多及膝的冷绿的草,高而枝叶繁密的树郁郁葱葱,看不见天空,看不清天气。樱雪一身粉裙,茫然地走着。那条路鸟语稀疏,仿佛没有尽头。樱雪缓缓踱步,眼前的景是谙熟的。她依然同往常一样,刚走到那株香樟旁,便听到簫音。继而蓦地一声惊雷响彻天宇,樱雪揉揉眼,听着如注的雨声,轻喃道:“唉,又是雷电交加的雨夜,又是这样的梦。”

      樱雪披衣走至窗前,夜风有些凉。从有记忆起,每个雷雨夜,樱雪都会做这个梦。每次梦醒,她便再无睡意,数着雷声,漏声,直在窗前坐到天明。十三年如是。

      这日,第一缕晨光装饰樱雪的水眸时,樱雪隐约听到了人的声音。自从两年前师父病逝后,樱雪一直未下过樱雨山,也未见过人。“幽径樱雪芳,香樟簫鸣觞。雷雨断梦长,梦外人惆怅。”人声渐近,樱雪疑惑地向来人看去:“你会解梦?”眼前的锦衣少年笑笑,“你是樱雪?”

      樱雪不答少年,怔了怔,暗自忖道:“他怎会知道我?”

      “常听父亲提及母亲和你。你果是人如其名,粉面胜樱花,肌肤若雪凝。我是蕭木。”少年温柔地注视着樱雪,“你师父是我母亲,只因一场误会她帶着你离开父亲。你是管家的女儿,林樱雪。”

      “樱雪明白了,少爷。”樱雪有些难过,淡淡地吐出这么一句。

      “樱雪,你误会了。你是我母亲的养女,也是蕭家的小姐。父亲不久前得知母亲离去,便想接你回去。我这次来,就是带你下山回蕭家认亲的。我是你哥哥。”

      樱雪暂压下心中疑惑,眉梢涌上浅浅笑意,“哥哥稍候,樱雪收拾下东西就走。”

      月牙弯弯,似笑非笑地看着安静的樱雪。来蕭家已是三月有余,蕭家每个人都待自己很好。而今晨天空落下一场无暇的白雪,樱雪正欣喜时,耳朵却飘进几朵尘世的雪,脏污而彻寒。

      蕭家的人都睡沉了吧。樱雪轻身跃过高墙,衣襟卷起的白雪若玉花,漾了夜色。如泣如诉的簫音入耳,樱雪微微蹙眉,这曲子不是梦里闻过的么樱雪循着簫音,觅得一片竹林。刚至竹林不久,簫声便突然消失。越往深处行,越觉得眼前所见似曾相识。“原来梦非梦呵。”樱雪遥遥望见那棵香樟树,快步走近,簫声又起。再走片刻,终见得吹簫人。

      “你来了。这入梦咒还不错。”眼前的白发长须老者放下玉簫,也不看樱雪,自顾自地奔向不远处一竹屋。

      樱雪紧随老者,却不敢擅入竹屋,只在屋外恭敬地站着,“小女子樱雪,有些疑问还请前辈赐教。”

      “赐教什么?老朽只一山野匹夫,又不识得你!你快走罢,别在这里聒噪了。”老者似乎有些不耐烦,始终不瞧樱雪一眼。

      “小女子心慕前辈刚才奏的蕭曲,不知前辈可否告知曲名?”樱雪问得小心翼翼。

      “你须得答应我一个条件,方能告诉你。”老者抬眼看向樱雪。

      老者有双清澈的眼,樱雪淡然迎视着,“前辈请说。”

      “做我妻子。”老者盯着樱雪,字字清晰。

      “好,我答应。”樱雪的回答让老者有些错愕。老者嘴角牵出弧度,从怀里掏出玉簫又吹起那凄婉的曲子。樱雪静静听着,不觉泪盈双眸。樱雨山虽寂寞却是方净土,市井热闹却暗藏污秽。蕭家对自己的好不过是一场利用。若不是宫中选秀,蕭府又怎会去寻她?现在蕭家怕是又动用了大批人马来找我这小女子吧。找吧,找吧,我宁嫁一老叟,也不成就你们的阴谋……

      老者心疼地用手抹掉樱雪腮边的泪,“别哭了,你若不愿嫁我,就走吧。”

      樱雪这才发觉簫声已住,哽咽着对老者摇摇头,“可以给我点水喝吗?”樱雪努力止住抽泣,勉强莞尔。老者拉起樱雪的手,樱雪的心突地颤抖了一下,任他牵着进了竹屋。

      “来,喝水。以后我会好好待你的。”老者递过水,满眼疼惜。

      樱雪接过水,有意无意地看刚刚那双递水的手。再仔细端详老者,才觉他除却脸上有些皱纹外,双手及裸露在外的脖子都显得柔嫩光滑。樱雪努力让满腹疑问沉默,拿了桌上的小壶去烹茶。

      樱雪轻扇炉火,慢慢将这些日子的遭遇细想。不觉间,已近日暮。“樱雪,天已将黑,你既答应与我为妻,我们现在便拜堂如何?”身边的白衣人递过一顶嵌了些许绿叶的红色花环。

      樱雪回眸,素手接过花环戴上,“好。今日就以天地作证为媒,小女子樱雪嫁与——”

      “萧寒。”白衣人牵起樱雪,齐跪拜天地。“此生执樱雪之手,定要让樱雪幸福。”起身,萧寒忽从面上撕下一张人皮面具来,又用手抓下些白发,樱雪虽早就看出他的易容破绽,此刻却仍有些意外:他,原是这样英俊。

      “樱雪。”萧寒的声音温暖年轻,“你怪我么?”

      “怪你什么?”

      “不怪我骗你么?”

      “不怪,你定是有你的苦衷的。”

      “樱雪,你果是与众不同的女子。”萧寒温柔地注视着樱雪,樱雪戴了红色花环,更显娇美。一抹浅笑漾开,胜却人间万花妍。“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好不好?”

      “嗯,夫君讲便是。”樱雪看着萧寒明亮的眼,仿若洞悉他所有的过往。

      “二十年前,一个美貌的苗疆少女嫁给京城的萧天雷。不久,那少女怀孕了。然就在那少女临产的当天,萧天雷从外面带回来一个三岁大的男孩,并告知全家那孩子是萧家的大少爷。少女的孩子出生了,可是那个刚出生的婴儿不会啼哭,萧天雷看了一眼,便吩咐下人把他抱走。后来又不知从何处听说苗人生的孩子天生带有邪气,是碰不得的。于是,萧天雷将那个婴儿丢弃在城郊的荒林里,而少女也因此与他绝断一切,离家出走。那少女是我母亲,那萧家的少爷想必你也见过的,他叫萧木。”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萧寒揽了樱雪入怀,“冷么?我们到屋里去吧。”

      樱雪点点头,同萧寒一起进了竹屋。月儿渐渐明亮,樱雪斜偎在萧寒怀里,“那你母亲现在在哪儿?”

      “她去世了。我母亲便是你师父。”萧寒缓缓说到,“你确实是林管家的女儿。当年我母亲在樱雨山时,曾遇上了你母亲,你母亲当时正抱了半岁大的你被几个黑衣人追杀,我母亲帮你们对付了杀手。你母亲说,要杀她们的是萧天雷,因为萧天雷同一神秘人谈话时无意被她撞见了。她在逃跑途中,中了他们的毒箭,到樱雨山时将你托付给了我母亲。”

      “我父亲呢?他有寻过我们么?”樱雪心里有些酸楚,不禁流下颗颗泪珠。

      “他自然寻过你们。我便是他救的。他是我师父。在我被丢弃的那个深夜,师父寻到了我,将我安置在了这竹楼。萧天雷是个老狐狸,当初先骗了师父去苗疆,然后便对你们下毒手。师父回来后,萧府的人领他去了一座新冢,告诉他说你们母女不幸在府里的火灾中丧生了,现已厚葬在此。师父不信,全府上下怎会只有两人在火灾中丧生,且偏偏是自己的妻女?后来,师父掘了那方墓,墓里并无人。他方知自己被萧天雷骗了。师父表面不动声色,暗里却在调查寻找。你三岁那年,师父在樱雨山上遇上了我母亲,便找到了你。我母亲知道我尚在人世,也很是欣喜。师父和我母亲相约,每逢雷雨夜便各去看看自己的孩子。这便是你为何每逢雷雨夜便听到萧声,便做那梦的结。我母亲临去前告诉了我一切,要我好好珍惜照顾你。师父也早已将你许与我。只因我们从未相见,我便易了容,来探探你。樱雪,你前些日子在萧府,可有见过你父亲?”

      “见过的,他确是温和慈善,我与他相认后,萧木就再没让我见到他。我父亲还要在萧府待多久?”

      “快了。他已经搜集到了萧天雷所有的犯罪证据,估计就这一两天便可和我们团聚了。”萧寒紧握樱雪的手,“善恶终有报。”

      凉月若眸,静观这世间的纷扰。夜色浓郁,有的心睡熟了,有的心却无法入梦。

      萧府。萧天雷在地牢里有些得意地看着管家林清正,“哼,你想让我死?没那么容易!你很想念你的爱妻吧?今晚我就送你去和她相会!”

      “你杀了我,不过是又多一条冤魂向你索命罢了。你做了那么多坏事,梦里还能安稳吗?”林正清看着他,一字一句都掺了恨意。

      “不,不,我是做了些事,但不是坏事,那全是好事啊。我勾结吏部张大人搜刮钱财,杀了一些挡路狗,哦,我还不小心杀了你的妻子。我的人现在还在找你的女儿呢。哈哈哈,你女儿还真是貌美,无论献给哪个王公大臣,都能让我儿的仕途飞黄腾达。你若识时务,我还会考虑放了你。”萧天雷盯着那双盛满怒意的眼,“在这个世道生存,想活得快活,就得有钱途,有仕途。做人啊,就得多为自个儿想想。你是个聪明人,如果忘了一些事,继续为我效力,我不会亏待你的。”

      “你死心吧,我不会与你这种人渣为友的。以前是我瞎了眼,竟投你门下为仆奴。萧天雷,你会有报应的。”林清正说完,不再理会萧天雷,只是心里为樱雪与萧寒担忧。

      “哼!不识抬举的东西!来人,给我放火烧了这里。明日,萧府上下迁居西郊别院。”萧天雷气呼呼地走了。下人拿了火把过来,“林管家,对不住了。您一路走好。”

      毕毕剥剥的燃烧声响起,浓烟升起。第二天,京城皆知,财可敌国的萧府,无故失火,管家死于这场火灾中,萧府厚葬。

      樱雪与萧寒得知此噩耗,悲痛欲绝。

      “寒哥,我想去看看父亲。”樱雪泪眼早已红肿,央道。

      “不行,太危险了。萧天雷正到处找你,你去无疑是自投罗网。我知道你很难过,我也一样,他是我师父。我们必须好好活着,一定要让萧天雷为那些无辜死去的人偿命。”萧寒脸色苍白,语气坚定。

      阳光昏沉,萧府下葬管家。早朝。“启奏陛下,家父萧天雷与吏部张大人狼狈为奸,欺压百姓,且家父作恶多端,臣多次规劝无效。臣恳请陛下治罪。”萧木承上奏折,“陛下,这些便是萧天雷的所有罪状。”

      “萧爱卿,你状告你父亲?”皇上用难以置信的眼光打量萧木。

      “是,罪臣状告家父萧天雷。”萧木心里疼痛,但语气坚定。

      “那好,朕替你审审。张爱卿,萧爱卿所言属实么?”皇上虽讶异萧木此举,却也为萧木所奏气恼。

      张大人听闻萧木状告,已是极为不安。又闻皇上微怒的质询,当即吓得深跪求饶,“陛下明察,臣冤枉啊。萧大人许是弄错了。”

      “哦?萧爱卿,你可有证据?要知道污蔑朝廷命官可是——”

      “陛下,罪臣有证据。人证、物证俱全。”萧木一脸镇定。

      “那证据何在?”皇上看着萧木,面色微现疑惑。

      “陛下,这是家父与张大人的来往书信,我是证人之一。还有证人,只是此时不宜露面。望陛下明察,还死去的冤魂一个公道。”萧木在众人的小声议论与不解的目光中,继续说道,“家父犯法,恳请陛下将罪臣革职查办。”

      皇上沉吟良久,“好吧,准奏。”遂革萧木官职,命刑部彻查。

      萧府。“老爷,不好了!出事了!”一个小厮慌慌张张地跑过来。

      “慌什么?讲!”萧天雷端起荼杯,轻呷了一口。

      “回老爷,少爷他——不见了。”那小厮的声音微微发颤。

      “嗯?是哪个少爷?”

      “真少爷和假少爷都不见了。”小厮说完已全身发抖。

      “废物!快去找!让府上的人都去找,找不回来都等着死吧!哼!”萧天雷气得面色涨红。那小厮刚走,又一家丁来报。

      “又有何事?”萧天雷怒视来人。

      “禀老爷,张大人派人送口信说,少爷今日在宫中状告您,让您诸事小心些。还说请您去张府一遭,商量些事。”来人擦了擦额上的汗珠,说得小心翼翼。

      “知道了。你去回话吧,就说萧某今夜去拜访。”萧天雷打发走了送话人,一个人在屋里踱来踱去,心里很是烦恼:难道是木儿恼我将他软禁,才去告御状?不,不可能,一定是那假货捣的鬼。木儿一直都很孝顺,怎么会背叛我?木儿,唉,木儿……

      “爹,我回来了。”萧木进来打断了萧天雷的思绪。

      “你——”萧天雷看着一身素服的萧木,隐隐觉得不安。

      “爹,木儿已被革职,如今是戴罪之身。对不起,恕孩儿不孝。”萧木面露悲色,说完欲离开。

      “木儿,真的是你。你是怎么出去的?那个替身呢?”萧天雷心痛地问道。

      “自有高人相助。父亲,您——好自为之。”萧木转身,泪还是落了下来。自从三岁认父入府,萧天雷一直都将自己视为珍宝。只是想不通父亲为何要贪得无厌,总是为了财与权忙碌,以至双手沾满血腥。萧木的泪被风吞噬着,突然闻到有东西烧焦的味道。

      萧府再次起火。这次确是熊熊大火,燃红了夜空,黯淡了明月星辰。萧木匆匆往萧天雷刚待的房间跑,“爹,爹——你在哪儿?”火势愈来愈猛,萧木踉踉跄跄,浓烟漫过来,呛出泪水。府上许多人在火里倒下,皮肉烧焦的味道,木头烧焦的味道,衣服烧焦的味道……那些味道混合成死神的气息,步步逼近萧木。萧木终是倒在了火海里。

      仿佛过了一世,萧木在阵阵樱花香里苏醒。萧声缠绵着琴声入耳,萧木细看,才觉自己身在樱雨山的小屋里。走出屋,粉色的樱花在风里簌簌飘落,若一场粉色雪。行了不远,便看见樱雪在一株樱树下抚琴,和樱雪一起的还有一白衣男子。樱雪还是一身粉裙,如水的眸里微露一丝淡淡的忧伤,樱花飞旋,飘落在她的乌发上、衣裙上、琴弦上、玉指间,萧木看得有些痴了,她还是那么美。那白衣男子,面如冠玉,长得绝美,只是眉眼亦带有如烟的轻愁。山间樱花落如飞雪,萧木觉眼前二人该是神仙眷侣吧,如画的眼前,不忍破坏,只好选择默然离开。

      “木哥哥。”琴声与萧声停止,樱雪轻唤。

      萧木停下脚步,“樱雪,是你们救的我?”

      “是我父亲。你是那场大火里唯一活下来的人,我们找到你父亲时,他已被烧得面目全非了。听说,是你父亲畏罪放火自焚的。我们把他葬在了城郊的树林里。”

      “谢谢。令尊还好吗?”萧木想起父亲曾纵火要烧死林管家,亏得林管家武艺高强,逃出了火海,掳走了自己的傀儡替身,还救出了自己。只是林管家的脸被烈火毁了。

      “ 我爹很好。木哥哥,今后有什么打算?若不嫌樱雨山简陋,在这里同我们住下便是。”樱雪拉过萧寒,“木哥哥,这是我夫君,萧寒。”

      “哦。也只有寒兄这样的人物才配得上樱雪。我父亲生前做了太多错事,我想出家为僧,或许能减轻些父亲的罪孽罢。”萧木看着萧寒绝美的面容,“寒兄,好好照顾樱雪。保重。”

      “嗯,我会的,一路珍重。”萧寒的目光凝住在萧木身上,这个夺走他家、夺走父爱、夺走本属于他的一切的男子,此刻褪去锦衣的浮华,只剩下一袭青衫的孤独了。

      樱雪的手被萧寒暖暖地握着,樱花飞雪,萧木转身离开。

      “木哥哥,珍重。”樱雪的声音若那飘舞的樱花一样轻软甜美。

      萧木怔了一下,随即大步向前走:“樱雪,萧寒,祝福你们。”

      背影渐远,樱雨山樱花若雪,纷纷扬扬。樱花树下,樱雪抚琴,萧寒吹箫。琴声与箫声缠绵出一重重清婉美。

      “樱雪,我吹奏的箫曲名为《樱花雪》。”

      “我抚的琴曲亦唤作《樱花雪》。”

      两人相视一笑,继而又认真地奏那《樱花雪》。不远处,一双温善的眼看着,嘴角牵出一抹笑。樱花雪落,抬眸,天空蓝得透明干净。
      (二)
      樱花舞媚了几多微寒料峭的初春,恍惚间樱雪与萧寒已在一起赏过两番春回。
      樱花始盛开,怀中的婴孩在春的芬芳里笑得香甜。“寒哥,你看乾儿笑得多开心。”樱雪看着怀中的笑容,满心喜悦。
      “嗯,想来咱们的乾儿也喜欢这樱花盛开的春日吧。”萧寒的眉眼此时再寻不见一丝愁色,全是身为人父的慈爱与欣喜。
      脚步声渐近,樱雪和萧寒齐打量眼前的陌生女子,未等他们开口,女子温婉的声音已响起来:“好让人羨慕的神仙眷侶!”
      “你是?”樱雪与萧寒异口同声。
      “我叫楚筱言,云仙楼的艺妓。昨天来了一位富主,妈妈起了贪心,硬逼我卖身。我不从,好心的丫环帮我逃了出来。可出楼不远,便被妈妈的人追上了。也是上天眷顾我,一支竹箫飞来击伤了那些缚我的人,我被林恩公救下,带到了这里。”女子神色黯然,低首喃喃,“这么美的山,只怕我这青楼女的烙印污了它。我,……”
      “妹妹哪里话,就在这里住下便是。我叫林樱雪,这是我夫君萧寒。”樱雪将怀里的孩子递与萧寒,微笑着走向楚筱言,握住她的手。
      楚筱言感受到一股从手心缓缓流入心田的温暖,那浸了樱花气息的暖涌上眼眶,眼泪便热了,灼红了眼睛,“姐姐,”她看着樱雪,那些感恩的话在此刻哽咽得变成沉默。
      樱雪拂去筱言腮边的泪,“以后我们一起看樱花。”
      樱花香浮动,樱雨山自此又多一抹身影。
      风煦櫻香残,落英独与暮春恋。楚筱言被婴儿的哭声闹醒,揉揉睡眼,才觉已是晌午时分了。“昨夜竟睡了这么久,姐姐怕是又要笑我了。”筱言一面自语着,一面快速穿衣。简单梳洗了一番,耳边还有婴儿的哭声。“今天乾儿怎么会哭得这样厉害呢?”一阵不安袭上心头,筱言快步跑向隔壁的房间,“姐姐,萧大哥……”
      只有婴儿的哭声应着楚筱言。推开门,半岁大的萧远乾在床上啼哭。筱言抱着孩子去寻找樱雪,找遍樱雨山的每个角落,都未寻到。“乾儿,等你长大了,姨母便带你下山去找他们。”楚筱言憔悴的声音落在那满山樱花香陨的记忆里。
      大帐内,樱雪渐渐苏醒。她看着眼前紧握着自己的手的陌生男子,脑海一片空白。
      “夫人,你总算醒了。”男子关切地望着她。
      “这是哪里?你是?”
      “这是我们的家,我是你夫君萧木啊。樱雪,你想起来了么?大夫说你这次病得不清,醒来后可能会忘记以前的一些事,果真如此。唉!”
      “原来我叫樱雪,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樱雪想努力回忆,却觉一阵头痛。
      “没事的,你先好好休息,以前的事以后我会慢慢讲给你听的”萧木爱怜地帮床上的人掖了掖被角。
      “好吧。”樱雪应道,看着眼前的人隐隐觉得心里少了什么似的,遂闭了眼睡去。
      风景疾如箭,又五载光阴逝去了。
      “乾儿,等等姨母。”楚筱言一边小跑着,一边紧盯着萧远乾。
      “噢!下山了!姨母,你快点啊!”萧远乾边跑边喊。
      走了小半日,终到了山下的集市。
      “乾儿,累了吧?”
      “不累,姨母,这里有好多人,好多好看的东西啊。我们以后不回山上了,好吗?”
      “嗯,好。那乾儿一定要乖。”
      “嗯,乾儿一定会乖乖的。”
      楚筱言拉着萧远乾,面上微微笑着,心里又担心起林樱雪萧寒夫妇。
      “哟,这不是以前云仙楼的花魁楚姑娘吗?”几个在街上溜达的富家公子围住了楚筱言。
      “五年前云仙楼说楚姑娘失踪了,原来是躲起来生孩子去了啊!哈哈哈!”
      楚筱言又羞又怒,“我不是什么楚姑娘,几位认错人了,请让路。”
      “认错人?像你这般容貌的世间又有几人?况且,没记错的话,楚姑娘身上天生便带有兰花香吧。”这人说着脸向楚筱言身上凑了凑,“真香啊。”
      “不准你们欺负我姨母!”萧远乾用力推了推那个靠近楚筱言的人,却因为人太小,没把那人推动,反把自己弄倒,跌在了地上。
      “小杂种!”那人愤怒地一把提起萧远乾。
      “放开他!”楚筱言怒视这群无赖,“他只是个孩子!”
      “大家看看,楚姑娘可真是心疼孩子啊!哈哈哈哈……”
      “你们究竟想怎样?”楚筱言强忍泪水,把萧远乾拉进怀里。
      “楚姑娘,这五年来,大伙儿可对你想念的很哪!我们想看姑娘的舞,这不算为难吧?”
      “好,我舞给你们看,看完就让我们走。”
      “不过,我们看的可不是一般的舞,我们要看脱了衣服的楚姑娘的舞。大伙儿说对不对?”
      “对!对!”“脱了衣服的楚姑娘的舞!”……
      楚筱言听着那些不堪的笑,那些污言秽语,眼泪大颗大颗地从她美丽的素颜上滑落。
      她绝望地抱紧萧远乾。萧远乾轻轻用小手擦去她脸上晶莹的泪,恨恨地看着在场为难他们的每个人。
      “她,我要了。”说话人拨开人群,拉起楚筱言便走。
      众人看着却不敢阻拦,“秦爷请。”
      “放开。”楚筱言冷冷地道。
      那张俊脸凑过来,“我喜欢你。既然抓住了,便永远都不会放你。”
      “坏人!大坏蛋!”萧远乾冲他喊着。
      楚筱言和萧远乾被强拉着带至秦府,“我叫秦安旭,听他们说你叫楚筱言?”
      筱言不理他。秦安旭接着道,“看你第一眼就觉得让人心疼,以后我会好好待你的。管家,你去安排一下,明日我要和楚姑娘成亲。”
      “额,这,少爷,可她是,是……”
      “她是你们未来的少奶奶。还有,安排人照顾好这个孩子。快去吧。”秦安旭打断了管家的话,又将目光移到楚筱言身上,“明天你就彻底属于我了。”
      “放了我吧,管家说的对,我不过是一个青楼女子,不值得公子这般抬爱。”楚筱言拉着萧远乾,美丽的脸上找不到一丝屈服。
      秦安旭像没听到筱言的话似的,又问起萧远乾:“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嗯?”
      “不告诉你,大坏蛋!”萧远乾嘟起小嘴,不去看他。于是,秦安旭不再说什么,转身出去了。没过一盏茶的工夫,有家仆来强带走了楚筱言。
      次日,楚筱言成为秦府的少夫人。洞房花烛夜,秦安旭看着床单上的艳色落红,霸道地再次拥紧筱言,“你是我的,我是你的,我们永远都不要分离。筱言,我一定要让你幸福。”
      楚筱言眸中带泪,“那么你以后也不要为难乾儿好吗?他是我姐姐的孩子。”
      秦安旭点头,吻住怀中人儿的樱唇。
      朔北漠上,樱雪披了白色裘衣,看着日落出神。
      “樱雪,你在想什么呢?”萧木走过来挡住她的视线。
      樱雪微微侧过脸,在夕阳染就的背景里,绝美。“没什么,只是觉得从那次病后,心里仿佛失去了什么,空得慌。”
      萧木怔了一下,“那我再讲讲我们以前的事给你听吧,我一定帮你把失忆的空白全部补起来。以前啊……”
      樱雪越听越觉得眼前的人陌生,这段时间,她老是重复同样的梦,梦里看到自己在樱花树下抚琴,身边是一白衣胜雪的男子在吹箫附和。虽然看不清男子的脸,但她肯定这个吹箫的人绝不是此刻伴在身边的萧木,自己失去的记忆也一定与吹箫人有关。
      “萧木,我们不住这儿了好么?我想看看花,你告诉我说我最爱牡丹,可我都快忘了牡丹的样子了。我们在这儿都已看了六年多的风沙了。”樱雪打断萧木的故事。
      “嗯,好吧。我们明天搬家。”萧木应着,心里却笼上一片阴云。
      秦府。
      “秦郎,最近夜里我总听到有人在吹箫,府上有会吹箫的人吗?”筱言问。
      秦安旭盯着筱言,“你喜欢听箫曲?我明天就去学来吹给你听。”
      楚筱言有些恼了,“秦郎,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嗯,这个我也不知道,要不今夜我去看看外面是谁吹箫。”
      “我和你一起。”
      “好。”
      月色渐浓,箫声又起。楚筱言听着,眼里竟盈满了泪。
      “筱言,你怎么了?”秦安旭看筱言这样,有些慌了。
      “是《樱花雪》!一定是萧大哥!秦郎,我们一定要找到他!”
      箫声渐近,吹箫人一身素衣,立于月下。
      “萧大哥,是你吗?”楚筱言的声音有些颤抖了。
      箫声止。男子回过头来,“你是?你认得我?我姓萧?”
      如水的月光泻下来,楚筱言看清了,那张冷俊的脸确是萧寒。“萧大哥,你不认得我了么?我是当初被你和樱雪姐收留的楚筱言啊,樱雪姐呢?她没和你在一起吗?”
      萧寒一脸茫然,“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六年前的一天我在崖底醒来,除了会吹这箫,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楚筱言闻罢便伏在秦安旭身上哭了起来。安旭安慰了一阵,楚筱言终是止了泪,夫妻俩将萧寒带回府上,告诉了萧寒关于他与樱雪的故事。
      樱雪终于如愿回到了有山有水的江南。春日晴好,桃花娇妍。东风徐过,花香盈鼻。樱雪突然记起什么了,她爱的决不是牡丹,她梦中人的脸定是心上所痛。
      “木哥,我想一个人走走。”
      “可是,”萧木有些疑惑,这些年来樱雪在身边,始终对自己有些冷,他有些怀疑她是否真的失忆了,还是再度记起。
      “我会自己小心的,不要再跟着我。”樱雪穿过人群,没有方向,不知所措地向前走。路人不时看向她,“这姑娘真漂亮!”
      一辆华丽的马车缓缓行来,马车上,一身红衣的楚筱言正和萧远乾说着话。
      “乾儿,今天你学了什么?”
      “姨母,今天父亲教我吹箫了,我吹给你听好不好?”
      “嗯。”楚筱言含笑看着萧远乾从身上取下竹箫。
      箫声婉耳,樱雪不觉回眸看着从身边经过的马车,“这箫声我在梦里听过的。”樱雪听着箫声,竟跟着马车走了。
      “姨母,我吹得好听么?”萧远乾收起竹箫,看向楚筱言。
      “乾儿吹得真好听,和你爹爹吹得一样好。”楚筱言赞道,心里突然又想起六年前的樱雨山的情景。楚筱言正想得出神,车夫却叫了起来:“夫人,有个妇人跟着咱们的车呢!”
      “哦?停车看看。”楚筱言待车停稳,又叮嘱萧远乾在车内好好待着,方下了车。待看向那车旁的妇人时,不由泪涌双眸:“姐姐!真是你么?”
      樱雪有些不知所措,“你认得我?”
      “你是林樱雪,林姐姐,我是楚筱言啊,我们曾在樱雨山生活,姐姐不记得了么?”楚筱言越发激动,说着说着便哽咽了。
      “不错,我是林樱雪。你说你是楚筱言,我们在樱雨山上生活过,这些我不大记得了。”樱雪回忆起梦境里的山,樱花飞落,莫不是眼前女子所言的“樱雨山”?
      “姨母,是谁啊?”萧远乾从车里探出脑袋来。
      楚筱言缓了情绪,拉了樱雪道:“哦,姐姐先随我上车吧,以前的事,我慢慢告诉姐姐。”樱雪当下急于想解开梦境,便任筱言拉着上了车。
      上了车,见车内还端坐了一个六七岁的童子,看着颇面善。心下不由对这童子泛起怜爱,“这孩子长得真好看,叫什么名字?”
      萧远乾抢在楚筱言前面答道:“我叫萧远乾。楚姨说过我娘是天底下最美的女子,你这么美,是我娘么?”
      “我,”樱雪错愕着,“我,不是。”
      “姐姐,你是他娘亲。他是你和萧大哥的孩子。”楚筱言讲起她来樱雨山的情景,讲起樱雪与萧木之间的故事,讲起自己和他们突然的分开,讲起这些年对樱雪夫妇的记挂寻找。
      樱雪听着,梦里的一切都明了了。泪眼朦胧间,马车已到了楚府。楚筱言三人下了车,进得府内,那萧远乾便叫了起来:“爹,爹,你快出来!快出来啊!”闻言,正在屋内下棋的秦安旭与萧寒都忙出门来看。只见院中多了一位粉衣女子,那女子泪光点点,也向他们二人看来。当她看到萧寒时,心上疼痛起来,原来心上缺的,梦里辗转的全是他,全是他啊。萧寒只一眼,便觉眼前这女子定是前生所识,是今生记忆的全部,那缺掉的忘却掉许多人事的日子里的痛,定是为她的,樱雪。
      “我们终于又在一起了。”萧寒将樱雪紧紧拥入怀中。
      “恭喜,恭喜!”院内忽然闯进一位白发老人,笑着看向院里的每一个人。
      楚筱言惊道:“恩公!秦郎,是当初救我出苦海的林恩公!”
      “哈哈,你记性不错!”老者话到,凌厉的掌风也跟着到了。
      “爹,你这是?”樱雪挡过来,看着眼前这个时隔几年便陌生的父亲。
      “好,我就让你们死得明白。”林清正恨恨地看着樱雪与萧寒,“你们是最该死的。”
      萧寒与樱雪不解地看向林清正,耳边另一个故事正从眼前这个看似慈祥的老人口里娓娓道来:“我与萧天雷本是同父异母的手足,可是只因我是父亲与府内一丫鬟所生,便被瞧不起,被虐待。夫人,也就是萧天雷的母亲,不许我姓萧,所以我只能随母亲姓林。而父亲对我也一直冷淡。你们知道吗?我亲眼见到那个女人,萧天雷的娘亲,派人从街上找来三个乞丐,让他们□□了我母亲。我母亲因为不堪此辱,就投水自尽了。而我当时才五岁!比我大两岁的萧天雷,他锦衣玉食,他有府上所有人的尊崇,有所有人的关爱。府上的人看我就像看一条狗一样,萧天雪他让我给他当马骑,让我和家里的大狗相互撕咬,让我和毒蛇一起给他表演。我十岁那年,遇到了我师父,他传授了我武艺。我那时就发誓,今生一定要让萧家不得好死!我暗中在夜里勤练武功,有一天被一个叫落英的侍女撞见了。我原想杀她灭口,可是她说,‘清正,我愿意为你死。如果杀了我,可以让你没有危险。’于是,我没有杀她,后来,每夜我练剑的时候,她总会陪在我身边。我们也渐渐相爱了。她是我一生中遇到的最美的女子。可是,十五岁那年,萧天雷那个王八蛋,他知道了我和落英的事,便找人把我绑到他的房间,在我的面前□□了落英!就在我的眼前,落英绝望地哭喊,而我却救不了她!你们知道吗?落英受不了那样的凌辱,和我母亲一样,投了井!萧家害死了我两个最爱的女人,两个!所以我逃出萧府后学了易容,然后又回到萧府做管家。我虽然知道萧天雷与吏部勾结,知道他为了一己私欲杀人,强抢那些姑娘,但表面上并不动声色,只在暗中搜查证据。再后来,遇上选秀女的事,他便开始在城里找美女。于是,我让萧木去找了他的女儿来。没想到他女儿性子强,竟在夜里跑了。我又安排了他的儿子与他女儿相遇,再让他们相恋,成为夫妻……”樱雪与萧寒一惊,“你说的萧天雷的儿子、女儿是?是我们?”“没错,樱雪,你是萧天雷的女儿。”林清正得意地看着他们。“不,不可能。”樱雪和萧寒都不肯相信。“这是真的。”萧木从墙头跃进,走到林清正旁边,“爹。”林清正应了声,继续说道:“好,我就彻底让你们明白。当初,萧天雷的小妾生产,和我夫人是同一天,我买通了产婆,用我儿子换了你。后来,我故意让我夫人去他和吏部张大人密谋的小屋旁摘花。所以萧天雷才会追杀我夫人和他的女儿。可惜啊,他到死都不知道樱雪是他的女儿。哈哈哈……”
      “冤冤相报何时了。恩公,你怎么能这样呢?”楚筱言劝道。“别叫我恩公,当初只是觉得你有几分像落英,我才会出手救你的。可你却让樱雪与萧寒再次相聚!今天,你也得死!”林清正怒道。
      “那你既然让我们相恋做了夫妻,为什么又要让我们分开呢?”萧寒神情痛苦,不解地问。
      萧木一剑刺向萧寒,“因为我看上了樱雪!所以我和爹将你打下了悬崖,逼樱雪吃药忘记你。想不到你竟然还活到现在!而樱雪这三年在我身边虽然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却还是不把她的心给我!”
      “寒哥!”樱雪飞身挡在萧寒面前,血在她胸口盛开成大朵大朵深红的花。
      “不!不!”萧木大叫着扔下剑,踉跄着往院外跑去。林清正紧张地跟了出去,“木儿,木儿……”
      “樱雪,樱雪……”萧寒抱着樱雪,泣不成声,“你怎么那么傻?”
      “娘,娘!”萧远乾哭着。
      “放心,我这就叫人去请大夫,樱雪会没事的。”秦安旭安慰着,轻抹去楚筱言的泪,便在府里咆哮起来,“来人,快去请大夫,把城里最好的大夫给我请来!”管家应声去了。
      “寒哥,照顾好乾儿。筱言,谢谢你一直以来对乾儿的照顾,以后还要麻烦你继续帮我照顾好乾儿和寒哥了。”樱雪声音越来越微弱,“寒哥,来生我不要做你的妹妹,来生我……我……要做你的……妻子。”樱雪的手臂垂了下来,永远地睡去了。
      “樱雪!”“樱雪!”“娘!”……声声带泪,却再也唤不醒眼前睡在血里的女子了。萧寒抱了樱雪向院外的后山掠去,秦安旭拉着楚筱言和萧远乾,“让他去吧。”
      次日,秦安旭去后山寻萧寒,只见一棵樱树下,坐着白发如雪的萧寒,他手里还紧抱着樱雪。“萧大哥,你……”秦安旭唤了萧寒几声,却不见应,心下一慌,去探他鼻息时,才惊觉他竟也随樱雪去了。
      十五年后。秦府后山樱树下,墓冢前,秦安旭与楚筱言,萧远乾与秦念雪。
      “爹,娘,孩儿来看你了。明天孩儿就要与念雪成亲了。”萧远乾携了秦念雪在墓前叩拜。
      “樱雪姐与萧大哥一定很开心看到乾儿与咱们的女儿念雪成亲。”楚筱言看着眼前的孩子,浅笑着道。
      “筱言,前些天我去漠北见到过萧木,他疯了,每天口里只会念着樱雪的名字。而他父亲林清正,据说有人看见他被疯掉的萧木给杀掉了,是在樱雪离开的那天被杀的。”秦安旭握紧楚筱言的手,“樱雪他们也许已经找到他们想要的幸福了。”
      “嗯。秦郎,我,有事要告诉你。”楚筱言笑着看那两个孩子手牵着手的背影,欲言又止。
      “什么事?说啊。”秦安旭有些心急地盯着楚筱言。
      “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就是遇见你、嫁给你!”楚筱言说完,便向着夕阳的方向跑去。
      秦安旭愣了一会儿,“她居然会说这句话?”再看眼前,楚筱言已走远,便开心地追了去,“筱言,等等我!”
      风徐徐,鸟鹊欢歌间,青草墓冢旁的樱花树,花落纷纷,怡人的香弥漫开来,像幸福的味道。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樱花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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