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后》一念三千止

21、二一章

　　今年的雪比往年落得早了些。沈慕白出门的时候仰头眯着眼睛看着灰蒙蒙的天空，莫名地有一种压抑的感觉。又看了一会儿，觉得脖子有些酸了，沈慕白才稍微活动了一下，从侧门走到了街上去。

　　到了御乐宫的时候，雪已经慢慢停了。沈慕白由东川引路前往奉仪阁。那里是御乐宫历代宫主的寝楼，从前本是叫七绝楼。直到第三代宫主赫连重接任宫主之位时，才改名叫做奉仪阁。据说，是因为三代宫主的恋人姓奉。而自此之后，宫主的寝楼，就一直延续了奉仪阁这个名字。

　　看到沈慕白进来，赫连锦昭屏退了在左右侍奉的人，让沈慕白坐到了自己身边来。

　　对于这个孩子，赫连锦昭其实一直是喜欢的。只是当初有太多的顾虑，让他没能对这个孩子尽到一点点作为父亲的责任。现在，他也是想要尽可能弥补过去的缺憾的。

　　“我前些日子已经听东川说过了，你要跟我一起去南海，是真的？”

　　“嗯。”沈慕白点点头。虽然已经两年多了，他对赫连锦昭却还是亲近不起来。“不过不是为了要继承你的家业。”

　　赫连锦昭怔了一下，淡淡地笑了笑。“哦，这个没关系。你能跟我去，我就很高兴了。这份家业，你若不喜，我自然也不会去强迫你。”

　　沈慕白对上赫连锦昭的视线，仔细看过才发现，自己其实很早就看到过赫连锦昭。虽然只是画像，但沈慕白相信自己绝对不会记错。“以前一直没问过你。当初，你既已生了我，为何又不要我？直到我爹娘兄弟都被小皇帝杀了，你才又出来与我相认？”

　　“呵呵，我以为你这辈子不会问我这种问题呢。”赫连锦昭笑笑，说起来，他其实跟奉锦年是一个脾气呢。只是相比之下，他比奉锦年还要倔强，还要看重自己那点所谓的骄傲。“我要的，从来都是一心一意，白头到老。这一点，你爹可给不了我。”

　　“所以你就狠心不要我？”沈慕白说起来竟是有点委屈了。这件事，如果他一直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既已知道了，他就想要刨根问底儿问个明白。

　　赫连锦昭无奈地强扯出一抹笑容。“抱歉。但是如果让我重新选择，我想，我的选择还是不会变。只是，能重新来过的话，我绝对不会让你面对家破人亡。”

　　“我来，就是要告诉你，我会跟你去青门。”沈慕白站起身往外面走，“现在事情说完了，我要回去了。”

　　“好。”赫连锦昭笑笑，并不打算挽留。这孩子跟自己的脾气挺像，所以对他就要欲擒故纵。虽然他并不希望沈慕白变得离不开自己，但至少，他希望可以成为沈慕白背后的力量，希望这里能成为他在受伤之后还可以回来的，有爹爹保护的家。

　　翌日一早，沈慕白就跟着赫连锦昭一起去了南海国。重霄得到消息的时候，沈慕白已经过了青山。

　　“他怎么突然之间跟御乐宫有了来往？”比起沈慕白去了南海，自己是在他出发之后才发现。重霄更诧异的是这个一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孩子，竟然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跟赫连锦昭有了来往。

　　御乐宫虽然是江湖势力，可百年来，几乎已经默认了他们是帝王手里不为人知的精锐力量了。并且御乐宫几乎每一代宫主都或多或少跟皇室和神殿有关系。如今重霄却被突然告知，沈慕白已经跟现任宫主赫连锦昭来往了两年。这不得不让重霄重新审视起御乐宫现在的态度。

　　“主子，据咱们的探子回报说，小世子已经跟御乐宫来往了两年有余。”钟毅垂手立在重霄身边，手心里直冒汗。“并且这个……也是最近才查到的……”

　　重霄瞥了钟毅一眼，而后看向陆昭容。“昭容，你怎么看？”

　　“你若不放心的话，可以让主祭大人出面跟御乐宫交涉。”陆昭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再不然，你亲自出面去找赫连宫主，也不是不可以吧？”

　　重霄摇了摇头。其实不到必要关头，他并不想亲自跟赫连锦昭打交道。虽然他是赫连锦昭唯一的弟子，但是看得出，赫连锦昭那个人对孩子似乎没什么好感。“师父一旦去了南海，就是在变相告诉朕，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去打扰他。否则他一定帮倒忙……”

　　陆昭容想说点什么，后来做了一番思想斗争之后，他决定还是什么都不说比较好。

　　这一沉默下来，屋子里的气氛瞬间有些紧张了。钟毅想走又不敢走，心理变得相当为妙。重霄扫了一眼钟毅的表情，扑哧一下乐出声来，朝他挥了挥手。“行了，想走就走吧。沈慕白那边留个人盯着他什么时候回来就行了。其他的人手都安排到定南王府去。你现在就去办吧。”

　　“是。”

　　“你也去陪着重锦吧。朕去那边儿看看。”重霄走到陆昭容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这还没等陆昭容回话，重霄就见福如海弓着身子进来了。

　　“皇上，景福宫的寿公公在外头候着呢。”福如海朝重霄和陆昭容问了安，继续道，“说是太后娘娘请您过去说说话儿。”

　　重霄看着陆昭容淡淡地笑了笑。“你看看，朕才说要过去，那边儿就过来请了。”

　　陆昭容撇了撇嘴，没说话。重霄叹了口气，朝福如海挥了挥手。“行了，你出去告诉寿公公，摆驾景福宫吧。”

　　“是。”福如海躬身一礼，倒退着走了两步，才转过身退了出去。

　　景福宫一到了冬天，总是温暖如春。重霄进去的时候，就见孝祯太后跟甄馥雪面对面坐着，正下着围棋，看上去两人的心情都还不错的模样。

　　重霄轻咳了两声，朝孝祯太后福了福身。“给母后请安。”

　　“哟，皇帝来了。”孝祯太后笑眯眯地抬头看着重霄，朝他招了招手，“快过来哀家这边坐！哀家啊，正跟雪丫头下棋呢，这眼瞅着就要输了，你就来了！”

　　重霄往前面走了走，甄馥雪自觉让开了自己的位置，在宫人搬过来的凳子上坐下了，然后就着棋局跟重霄说，“其实臣妾也是技艺不精，全靠姑母让子儿呢。”

　　“这样还说棋艺不精？”重霄看着面前黑白分明，一眼就能看出输赢的棋局挑了挑眉，然后看向甄馥雪，微微眯起了眼睛。“馥昭仪是不是太过谦虚了？还是你以为你这样说，就能让朕指点你一二？”

　　甄馥雪原本就粉扑扑的小脸儿在听了重霄的话之后刷地就红了。重霄就跟没看见一样，转头看向孝祯太后，“母后今儿叫朕来，不是说说话儿那么简单的吧？”

　　孝祯太后慈爱地看了看甄馥雪，才又看向重霄，“皇帝呀，哀家听说你这段时间都没到后宫去，可是真的？”

　　重霄皱了皱眉，“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母后难不成连这样的事都要管？”

　　“哀家倒不是要管你。”孝祯太后说着，又看了看甄馥雪。“只是如今你一去后宫，就只去澄昭娣那里，现下澄昭娣身怀有孕……哀家想着，皇帝是不是也该到其他宫妃那里走动走动。身为帝王，身为那些女人的丈夫，皇帝总要做到雨露均沾才是好的。”

　　“这事朕自己有分寸。”重霄看着孝祯太后的表情，那意思无非就是想要自己多去甄馥雪那里走动走动么，看着人家雅澄碧有孕了，就想着让自己的侄女也赶快怀个龙种，好为将来问鼎中宫做准备。“只是朕最近政务也比较繁忙，算来算去，也就馥昭仪现下住的香雪殿离朕的承乾殿最近，朕以后处理完政务，就顺便过去好了。母后应该也希望，朕的后宫里多些子嗣吧。”

　　孝祯太后见目的这么轻而易举地就达到了，一时间反而不知该作何反应了。愣了一会儿才说，“皇帝自己拿主意就是了，不过哀家还是那句话，要雨露均沾。”

　　“知道了。母后若无其他事，朕就先告退了。”重霄站起身来又是微微福了福身，他才没空陪着两个女人在这唱戏玩。青门那边可是住着他的贵客呢，他得早作打算。

　　甄馥雪见重霄要走，自己也起身向太后跪了安，几步从后面追上了重霄。“皇上，今儿臣妾觉着天色还不错，不如……皇上陪臣妾去寻梅园走走吧？臣妾听说，现下寻梅园的梅花开得正好呢！”

　　重霄将甄馥雪上下打量了一番，“改日吧。朕今天要去一趟你父亲府上，你若想去，就到清澄殿找澄昭娣陪你一起吧。再不然朝露殿的雪良娣最近也是清闲得很。如今你既是后宫位份最高的人，想必她们也断不会驳了你的面子。”

　　“呃……是。那，臣妾告退。”甄馥雪断然没想到重霄会是这样子，这跟之前孝祯太后说的可一点儿都不一样。她以为，重霄应该更温柔一些才是。

　　看着重霄离开的背影，甄馥雪用力绞着手里的丝帕，她现在不得不考虑一下自己在后宫里的地位了。雅澄碧身怀有孕，陆昭雪也是虎视眈眈。她与她们同是出身于世家，背景，经历大都也相同，唯一能拼搏上位的，就只剩下自己的肚子和母家的势力。可母家的势力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迅速扩大起来的，但肚子就不一样了。自己的肚子如此，别人的肚子，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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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皇上驾临，臣有失远迎。”甄年假惺惺地快步从院子里一路走过来，朝重霄作了一大揖。

　　“都是自家人，朕又是微服出巡，舅舅不用那么客气。”重霄也皮笑肉不笑地虚扶了甄年一把。

　　甄年一边点头应是，把重霄往迎宾楼带，一边吩咐府上的下人去把甄逸臣叫到迎宾楼来。重霄也不跟甄年客气，跟着他一路走着，一路留意着周围的情况。

　　“如果是来找容浅，皇上您恐怕是来错地方了。”甄逸臣虽然也顾忌着君臣之礼，但是这几年的朝中相处，以及重霄对沈慕白的兴趣，让甄逸臣对他实在是亲近不起来。

　　重霄好笑地看着甄逸臣强烈的防范表情，大咧咧地在主位上坐下来，故意稀溜溜地喝了两口茶，对甄逸臣笑道。“朕这次来，不找容浅。朕要找你，和你父亲。不过，也是为了容浅才过来这一点是没错。”

　　甄年有点猜不透重霄的表情，可也不好贸然发问，思忖了半天，才小心翼翼道，“莫不是犬子惹得玉王爷不高兴了？”

　　“啊，这倒不是。”重霄一边慢悠悠地说着，一边笑眯眯且意味深长地撇了撇甄逸臣。“朕来舅舅这里，可是有好事要说。”

　　“皇上为了容浅而来的话，恕微臣直言，估计不会是什么好事。”甄逸臣其实对任何人，都有着翩翩风度，温润如玉一般，就是形容他这样的男子。可唯独对重霄，虽然足够恭敬，可实在是算不得风度翩翩，更不用说什么温润如玉，那简直就跟十几年的老陈醋一样了。

　　重霄听了这话，差点要绷不住笑出声来了。不过前世今生积累起来的良好修养告诉他，千万不能笑。笑了不是因为丢人，而是因为笑了停不下来……

　　“朕听说，容浅打算十六岁的时候搬到王府来住。所以……”重霄说到这里，特意停顿下来看了看甄逸臣。结果甄逸臣当时的脸色就拉了下来，差点就要顶了重霄的话茬了。不过到底也是王府出来的世子，这点脾气倒也忍得住。

　　重霄看够了热闹，就转过视线看向甄年。“所以朕打算为容浅赐婚。不知舅舅意下如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