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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探春花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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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因为从小在山里长大的缘故,我对花儿是情有独钟,每年春天,至少要到山上去三四次,每次也必摘下满怀的山花野蕊抱回家去。自从搬家到城中,又且课业紧张,这种事情自然早被归于不务正业、玩物丧志之类,而贴上禁止的封条了。
花儿,城里当然也是有的,但是经过日日风吹尘掩,全没了当初在山野里的鲜活生机,更兼是种在水泥路边的花坛里,泥土既少,营养又薄,所以个个有气无力,容颜憔悴。而那些高贵一些的玫瑰、剑兰、康乃馨之流,则早因少见而被置于花店的冷柜里,轻易难见芳容,遑论近而狎戏亵玩了——我买不起。
所幸的是,学校里还残余着零星几点,能供我看之赏之,养心娱目。
首先盛放的,是教室楼前一株不大的白梅,花分五瓣,缀在枝头,娇小可爱,只是没什么香气。我常在小说中见形容清丽女子如白梅花,但自来无缘得见,总以为是作者生安白造出来的,现在亲眼见到,方才信服。与它做伴的,是邻近的一株红梅,花形毫无二致,只是色泽艳红,相映更增娇媚。
校门附近的花台,浓绿中透出几点嫩黄,那是迎春花。迎春花顾名思义,是提早开放以迎新春的,但是今年它却迟迟拖到三月初才怕冷似地零星开了几朵。细长的花,狭小的瓣,鲜亮的颜色,又开在深绿的柔枝上,看来倒颇为楚楚可怜,引人垂顾,但据我观察却鲜少有人注意,想来学生们都是匆匆忙忙,象我这种游手好闲的人,毕竟是太少了。
广玉兰在春花中开得较晚,但是开起来却一院皆香。它也如大多数在春天开花的木本植物一样,先花后叶。纺锤形的花苞,挺立在青白的枝头,那一种飘逸与骄傲混合的气质,常令我想到江南水乡的闺阁女子,既高雅又质朴,既娇俏又贞节。马路上的花坛里种着它的近亲——白玉兰,不知是否居于闹市的缘故,香气淡薄得几乎闻不到。树型不大,却开着碗口大的白花,零零落落地缀在枝上,好象清明时节上坟扎的纸花,只令人觉得寥落,美观欣赏云云,是全然说不上了。
这些花我也只能远观,不敢加一指于其上——为了怕罚款。
我居住的地方,现在早已辟为住宅区,三十年前这里还是一片荒山时就以无数樱桃树而荣名。虽然不复从前,但每幢楼前,总或大或小留着三两棵,多者五六株。每年三月初,雪也似的花朵便开了一树,每三朵或四朵簇成一簇,一枝上约莫有六七簇,满树枝条,总数何止巨万。虽然花形不美,香气不浓,但那种蓬蓬勃勃热热闹闹的盛况,也足以令人驻足了。成群的蜜蜂穿梭花间,嘤嗡往来,即使是天色不佳,也不会让人有什么“惜春长怕花开早”的无聊感喟,何况是盼着它“绿叶成荫子满枝”呢?
这里桃杏不多,所幸邻近就正有,一株桃树,两株杏树,花期相差仿佛,一到时令,如同半空里起一片云霞,桃花是云,杏花是霞。古人形容美女,总免不了“艳若桃李”,比来也唯得一“艳”字罢了。
梨花只见过一株,不过通身雪白,无色无嗅。李花则无缘得见。
这些最能代表春之气息的花朵,我向来不肯轻易采摘——因为舍不得将来的蜜果。
思来想去,能令我恣意赏玩,毫无顾忌的,就只有那些山野之民了。四月天,挑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安步当车,走上山去。遍地繁花,虽无雍容华贵之美,却别有天真淳朴之气,随手采摘,既无罚款之忧,亦无可惜之虑,累了,便随处躺卧,也不须担心形象不雅。如此探春,方才得其中之趣,方能见春之面目。
这,岂是背一大包食物,特意到某名胜游玩所能领略的。
这,又岂是周末到公园与人潮相拥看几盆温室中的花所能欣赏的。
可惜的是,今年的四月,我再无闲暇上山探春,更兼好友远在他乡,亦少了那份心情,因此,今年我竟无春可探,无花可赏,我的探春花语,也成了纸上谈兵,画饼充饥。
年年白雪归碧树,岁岁新桃换旧符。又是红杏满园初。
微风含情翻燕子,小雨无赖问修竹。今春比得前春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