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英）医者》星之梦影

42、四十二、浮动（3）

　　在收拾完意外事故现场吃饱喝足后，杨家三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
　　“你居然……和那种人握手？”杨薇莉看着播报新闻中一则一闪即逝的回拨影像，头一次带着极为不满的目光满是嫌恶地直直看向沙发那头的哥哥。她不知道，那种虚伪的政客，怎么能够握手？难道不怕手被腐蚀烂掉吗？
　　“怎么可能！那不过是在媒体面前不得已的啊。我有洗手的，洗了很多遍！不看他，看着就讨厌！”杨威利杨提督愤愤地用遥控器换了台，包着被子看着光脚坐在沙发那头的小妹。屁股往那边靠了靠，拉起被子的一端包住了她的整个后背。
　　“那个人，很眼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杨薇莉往哥哥怀里靠了靠，嘟囔着说道，“我讨厌他！”自从当年她递交的申请被驳回，一切出现在同盟新闻屏幕上穿着西装套裙发表废话的高傲男女她都讨厌。
　　“没事，咱不看他们！啊——小妹，没事。”杨威利轻拍着妹妹的肩膀表示安慰。
　　“……现在让我们再来回顾一下创造奇迹的杨威利提督的生平，他生于……他五岁时，父亲发现他有惊人的军事天赋……”屏幕上出现的男性播报员用慷慨激昂的语调复述着杨威利提督的生平。
　　“……他在说谁？”杨小妹眨眨眼，看着画面中那个戴着墨镜穿着笔挺的军装看起来格外有威严的照片，再瞅瞅眼前卷着头发的邋遢哥哥，应该不是同一人吧！而且，这可以当做传奇的生平，难道自由行星同盟还有另一个名为杨威利的存在？
　　“胡说胡说！”被夸得天花乱坠脱离事实的当事人杨某恼羞成怒地指着电视骂道，转头对站在后边扶着沙发背听得兴致盎然的养子说道，“小孩子，到睡觉的时间了。”
　　“哦哦。”亚麻色头发的少年十分失望地穿着睡衣走进了房间。
　　“……我想问问你们这些所谓的政治家，当士兵在前线浴血奋战的时候，你们在哪里……”当屏幕上出现的年轻女子穿着黑色素服慷慨激昂的质问时，杨威利忍不住叹了口气，往后抹了把遮眼的黑发，“杰西卡……还记得她吗，小妹？”
　　“嗯……”即使时光流逝，可是当年把她当洋娃娃一样搂在怀里又亲又揉的人，这么多年了，还是只有这一个的。杨薇莉即使记忆力再不好，这么深刻的印象，她也不会轻易忘记。
　　“她的未婚夫，拉普学长，在上次的会战中阵亡了。”杨威利仰头靠在沙发上，“这次，我们成了敌人吗？”
　　“不……不是。”杨薇莉伸出手摸了摸哥哥的头发，“你们永远不是敌人，你们是朋友。”
　　“小妹，军人的天职就是战争。”杨威利伸出手遮住眼睛，“我是杀人凶手，杀了很多人。”
　　“不……哥哥，你不是。”杨薇莉把头靠在他的胸口，“你不是……”
　　“不……小妹，你不明白的。”
　　“那又如何？无论你是谁，无论你做过什么，即使你是杀人凶手，你还是我唯一的哥哥，这点从来不曾改变。我们，只是在守护而已，守护自己唯一的东西不会失去……因为我们不过是平常人，无法左右甚至无法改变，这是个糟糕的时代。”
　　“战争一旦开始，就无所谓对错，因为每一方都认为自己是正义的。”杨威利喃喃道。“有个士兵的母亲，也是忧国骑士团的人，她给我寄了一封信，信上说，我和杀人者是等同的……她说得没错……”扪心自问，身处这样的时代中，谁能够对悲剧置身事外，人人都在乞求原谅，他也一样。“还好，小妹，你在……”
　　“我在，哥哥，我一直都在。”杨薇莉回握住哥哥的手，仍然是那么温暖。
　　“决定了，我要辞职！”过了一会儿，杨威利振作精神说道，“等你下次回来，哥哥就可以拿着退休金养老了。”
　　“真的吗？太好了。”杨薇莉微笑着点头。
　　“那个忧国骑士团最近老是去骚扰杰西卡，我上次劝她到其他星球去，明天要去机场送她。小妹，一起去吧？”
　　“好。”
　　时隔多年，当年生理年龄十岁的杨薇莉十年后再次见到杰西卡时，世事无常，很多东西都已经发生了变化。例如，当年那个算不上杨威利情敌的损友拉普死去了；例如，曾经的杨小妹已经脱去了少女的皮囊迈入了青年的行列；例如，杨威利和杰西卡已经真正的奔三了。
　　“小妹长这么大了啊。”留着齐耳烫发的杰西卡看着曾经的小姑娘长成了明艳照人的少女，忍不住揉了揉她顺直的长发唏嘘道。“杨，我们……都老了啊。但是，我绝对不会让那些人将更多无辜的人送入死地！”
　　“……一路保重，杰西卡。”轻轻搂了搂朋友的肩膀，杨威利说道。
　　“保重，杨。”
　　很多人已经死去，更多的人即将死去。在这个糟糕的年代中，也许从此一别，就成永诀。
　　“您是杨提督？”一个不确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您好。”杨威利揽着妹妹转身看着一位路过的老妇人。
　　“果然是杨提督。”年老的妇女脸上满是沧桑，她摸着手里拉着的男孩的头笑着说道，“我的丈夫已经战死，我的儿子也刚刚战死……但是，杨提督，我还是会让这孩子，我的孙子继续当军人，希望他将来能够在您的麾下。”
　　“我由衷的希望，这孩子长大以后已经是和平年代了。”杨威利握紧拳头，看着旁边沉寂的妹妹，轻声说道。
　　“我希望，我有足够的力量，能够创造一个和平的时代。”看着老妇人远去的背影，杨威利看着站在身边的妹妹，苦笑道。“军人的天职就是战争。可是，这样无意义的流血和牺牲，真的有意义吗？”此时的他，还不知道，一场更荒谬的战争正等待着他。
　　“会有这么一天的。”杨薇莉回握哥哥的手，“会有的。”

　　无论理由如何正确，杀人将会使一个人永远的改变。不知道是谁说过这样的话，时间已经太久远，久到杨薇莉几乎分不清前世和今生的区别。似乎，除了一如小时候拉着她的手与她血脉相连的哥哥外，她的生活中充斥着的永远是消毒水草药病人病理病例，和无法抗拒的旁观着生离死别。即使不满再多，本着对生命的最高敬意，她从来没有想过有利用自己的技能夺取他人生命的念头，从来都没有。可是，现在，当她看清楚昨晚惊鸿一瞥觉得眼熟而眼下街道对面整面墙上大大小小的广告牌上同一个男人的长相时候，生平第一次，她有了一种杀人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