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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榆芽绵绵之再打出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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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温润的阳光透过六角红木窗棱,倾洒在背窗而坐的莫颜语身上;虽是女儿衣裙,却是男儿发饰;一根蓝色缎带简单将乌发束于头顶,漏下的碎发在微风里轻轻摆动,流动着幽蓝与浅金的色泽。
此时正端着月白茶盅睁大了凤眼,瞅着对面黑壮的花大牛,心道:“我莫颜语堂堂一大姑娘,奔到安平县,竟不是为了当上女将军——一个个都来拉郎配算怎么回事!”
柳远峰正色道:“姑娘面前混说什么呢?别毁了人的声誉。——来!今日随你点菜!”
花大牛疑惑道:“平日里说我点菜像在配毒药,今日怎么就随我点了呢?”摇了摇满脸胡茬的黑脸,低叹道:“这男人的心啊——”
番禺书支起手肘,转动着手中的茶盅,眼皮也不抬,懒懒道:“配什么配,小妖精似的。”
莫颜语将茶盅重重置于桌上道:“你才是个妖精!你是个白脸妖怪!”
柳远峰见状,赶紧打断这场水准甚高的辩论:“禺书,对亲戚怎生如此失礼?莫姑娘如此穿着便如花间精灵,怎可比作妖精?”
莫颜语差点没呛住,心道:“花间精灵?小柳子你杀了我吧!”
番禺书已是一口茶喷了出来:“花间精灵?什么花如此晦气?”
话一出口,俩人便又是剑拔弩张的架势。
柳远峰一个头两个大,忙转移话题:“颜语妹妹初来,不知口味是清是淡?”
莫颜语略缓了缓脸色道:“我不挑剔,随意。”
番禺书凉凉道:“远峰可曾见过挑食的食桶?”
莫颜语再压不住火气,将茶盅顿于桌上:“一个爷们儿,只凭口舌,有本事练武场上一较高下!”
番禺书勾唇一笑:“我无意与个女子相争。”
莫颜语冷笑道:“番公子不是没有争过,那时我二人旗鼓相当,你最后也不过赢在运气好罢了。这样说来,真刀真枪较量起来,你也未必能赢得了我这个女子。”
番禺书侧身盯着莫颜语,缓缓笑开:“甚好,今日便随了你的心愿,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柳远峰几乎被这两人周遭的寒意冻伤,艰难地插了一句:“上菜吧——”
原来这三人是凡香楼的常客,店家早已把惯吃的菜配置好了,一听吩咐便陆续端了上来。
店里伙计端上食案,先摆上四盘菜,嘴里念叨着:“连天烽火——横扫千军——两兵相接——势如破竹,您几位慢,热菜就来——”
三人早已习惯,莫颜语却是新奇得紧,探首瞧去:“连天烽火”原是一盘腌制好的大小均匀的红皮辣椒,“横扫千军”却是各种菌蘑调拌在一起,“两兵相接”竟是芹菜黄瓜搭配调拌,“势如破竹”则是卤煮入味后又放凉的嫩笋。
后又端上“擒贼擒王”——肥嫩的清蒸甲鱼(王八),“无懈可击”——鲜滑的红烧蟹肉丸,“兵不厌诈”——金亮的椒盐虾,“以碫投卵”——喷香的地菜炒鸡蛋。
最后每人一碗碧梗粥,伙计居然也报了个名,莫颜语一听就乐了;
——“同舟共济”。
…………
酒足饭饱,正需活动筋骨。
春阳温而不燥,杨柳之风拂于面上,十分惬意;一行四人松散地坐于马上,慢悠悠向练武场行去。
街上行人不多,但都要往这边望上两眼:黑马银袍的玉面公子在前,旁侧是一位玄马白褂的黑脸汉子,后面跟着一位白马蓝袍的斯文男子,正与旁边玉马蓝裙的美丽姑娘殷勤地说着什么。
着实引人注目。
那玉面公子突然停了马:“莫颜语你的话怎么这么多!房里的字画白贴了不是?走到前面!”
莫颜语一路上都在心里温习练武的招式,其实不甚多言,此时听到番禺书莫名其妙地指责,一时摸不着头脑,也没回嘴。
柳远峰也怔住了,讪讪道:“禺书真是护妹护得紧。”
莫颜语原不想示弱,但怕顺着这个话题下去两人的关系会穿帮,只得吃了这个闷亏。
因当地的习俗,男女一旦定亲,于婚前男逾十六、女逾十五便不可再频繁相见;而未婚女子过了十五岁便需慎行,不可轻易出门,更不可随意与出游。
莫颜语对礼教自然是不看重的,但也不可不予以考虑。这里不是白榆镇那小地方,乡里乡亲甚是熟稔,见惯莫颜语的男儿做派也就不怪了。而在陌生地方总是得有所收敛,想去练武场又只能靠番禺书这个混蛋,故此她只能把这口气咽下,保住“亲戚”这个护身符。
不得以只好板着脸拍马走到番禺书身侧,不去理睬他唇角勾出的得意之色。
…………
练武场上,卯时插放火把的位置代之以黑狼明黄的幡旗猎猎飘动,兵士们三五成群聚之场中,正在随性角斗。
四个人下了马,找了个阴凉处坐下。
花大牛两眼放光:“禺书,怎么个斗法?”
柳远峰忙劝道:“一时玩笑罢了,禺书怎好欺负莫妹妹。”
番禺书抬眼看了一眼柳远峰,没吭声。
莫颜语哼了一声道:“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
番禺书没看莫颜语,只是懒懒笑道:“不治她一回,这狂丫头永远不知道天高地厚!”
这才看了一眼莫颜语道:“比什么?你挑。”
莫颜语气不打一处来:“什么都行!我奉陪!”
花大牛依旧两眼放光:“我说句公道话,既然莫姑娘佩剑,咱就比剑;这男子本来就胜于力气,而剑术若是技熟,便可做到快、准、狠,可补救气力上的不足。——禺书,我看好你呦!”
番禺书在安平县一般不带剑出门,此时便借了柳远峰的佩剑,选了一处开阔地,开始活动筋骨。
众兵士对番禺书已是十分熟悉,对莫颜语却是十分稀罕,辰训时便已注意到她,甚至不少人因为偷看姑娘跟不上号令而受了罚。
这时有个正大光明瞧美人儿的机会,焉有不瞧之理;人群便慢慢聚拢而来。
两人省了比武前的诸多废话,只一抱拳便开始出招。
莫颜语毫不客气,举起手中的玉龙剑便朝前刺去,动作迅猛如一只小兽;
番禺书却是后退一步,顺剑势拨开袭来的剑锋,招招只守而无攻。
莫颜语心下便有些瞧不起:“果然是个小白脸,恁不中用!使出的气力还不如我。”
普通兵士懂剑的不多,因其在战场上不如刀戟类实用,故此大多只是看个热闹。
只是觉得双刃交接,竟如满空飞霜,又如龙翔天宇;那女子的剑气便如雷霆劈下,震怒九方,那男子的却如江海凝光,气定神闲。
大概一百招左右,莫颜语愈战愈迅猛,番禺书却还是只守不攻;兵士们开始窃窃私语,大都觉得这位挥剑佳人势不可挡,似占上风。
却突然看到番禺书手中之剑的棕长蟒穗翻飞了起来,便听见莫颜语“哎呀”一声捂住了左眼,拎着剑忿忿地看着番禺书。
众人都愣住了,一时场上鸦雀无声。
莫颜语气道:“你使诈!哪有用剑穗撩人眼的?”
番禺书冷笑道:“你以为剑只能用其刃?只攻不御,破绽百出;我陪你玩了一百多招不过想看你体力如何,我若前攻,不过两招便可结束。你——空有一身蛮劲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