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三章 治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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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啊。”
“……你是何人……”
“真薄情啊，刚救了你，就不认账了啊？”
燕流云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干净清秀的脸庞，温暖地仿佛散发着阳光的味道。这个人，现在正侍候在自己的塌边，手中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傻笑着望着自己。
“记住哦，我叫萧忘尘，忘却凡尘的忘尘。”
“萧忘尘……”
燕流云反复呢喃着这个名字，心想自己并未听说过这号人物。萧氏在都城不是大姓，如若打过交道，多少应该有些记忆。加之在这玉溪山中，鲜有人住。看来若要问先前祥瑞之事，还得从这个山人入手。
“此处是何地界？”
语气居高临下，不容违抗。
言毕，燕流云刚想起身，没料一个脱力，竟又跌回到榻上。还好身下早已铺好一床褥子，倒也不怎么痛。
萧忘尘看着燕流云的体格，若没有服下醉仙草，只怕那护卫还不是他的敌手。他不禁纳闷，这燕流云虽长得漂亮，倒也身材高大，足足高出自己一个头，那个护卫是如何下得了手……
“莫要着急，此处是我的居所，就在这玉溪山山腰上，你大可安心静养，等到药力尽退再离开。只是……”
萧忘尘顿了顿，认真地看着燕流云的双眼，缓缓说道：
“只是再不情愿，寻死总是行不通的……”
被戳中了糗事，燕流云一时间情绪竟不受控制，一把抓住萧忘尘的肩膀，一字一顿道：
“莫·要·多·言。”
燕流云大病初愈，自然手中无力，只是这一抓反倒吓了萧忘尘一跳。心想：若不是当日即时相助，你这舌头指不定已经被自己咬断了，还轮得到你在这里威胁我？哼，看在你是病人的份上，医者父母心，不与你一般见识。于是抽身站起，对着榻上的人柔声道：
“还好我这岁伏居地处隐蔽，想那贼人是找不到这里来的。”
“岁伏居……何解？”
萧忘尘见对方有满腹疑问，便暂且放下手中的汤药，答道：
“什么意思……我其实也并不知晓。刚来这里的时候，里面几乎什么都不能用了，只有一把古琴还保存完好。”萧忘尘突然像是想到什么，边说着“我去去就回”，一边就小跑着出了房间。
大梦初醒的燕流云似乎还跟不上对方的节奏，他当然不知，自己已经昏睡了整整两天。醉仙草的药性已除，舌上的伤也已痊愈。外面似乎早已放晴，春日融融，他倒又有些想要贪睡了。
就在燕流云再度睡眼惺忪之际，门外传来了“咚咚咚咚”的跑步声，好像小鹿奔跑一般。不一会儿，对方又收敛了脚步，缓慢安静地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个大物件。
“啊啊，不好意思，刚才声音很吵吧。大病初愈的人应该都不喜欢吵闹声吧，看我这脑子。”
“哼。”
燕流云不禁一笑，顿时觉得眼前这个人颇为有趣。
这回轮到萧忘尘不解了，莫非燕流云是在讥笑自己？（谁让人家丞相大人喜欢从鼻子里发笑声……）啊啊，这次脸可丢大发了。萧忘尘立马转换话题。
“哦，对了，我刚才去拿这个了。你看。”
说着，萧忘尘将手中的物件递给燕流云看。原来正是先前提到的古琴。琴身通体乌黑发亮，并无半点瑕疵，只在琴侧雕刻“岁伏”二字，并用金漆涂写。其他地方没有半点装饰，可谓素琴。
“这就是‘岁伏’二字的由来？”
萧忘尘很久没有下山，突然有个人能和自己聊天，很是高兴。于是凑上前去，笑容满面地眨着眼睛，表示肯定。
燕流云回视眼前之人，一时间两人四目相交。燕丞相觉得眼前这个人是自己从未接触过的类型。只知一味示好，并无半点私欲，又傻头傻脑的，一时间竟看愣了神。倒是萧忘尘先收回了眼神，兴奋地问他要不要听自己演奏一曲。燕流云颔首。
萧忘尘搬来长桌，正襟危坐，调整好位置，将手指轻放在弦上。
一时间，悠长古朴的弦鸣声缓缓奏起，如同一位老者吟唱着久远年代的诗谣。萧忘尘一反常态，神情肃穆，随着手指的拨动和手臂的起落，乐曲仿佛从他的指端倾泻而出。
燕流云自认也听过不少演奏，但这次，却又与先前都截然不同。
一曲奏罢，萧忘尘原本严肃的表情瞬间融化，怯怯地问道：
“如何？还能入耳吗？”
燕流云默不作声，似乎还在回味音韵。萧忘尘见对方没有反应，以为又睡死过去。心想这下可不得了，当初那厮可是下了十足十的猛料，万一药力入髓，可就再也醒不过来了！于是乎萧忘尘立马放下琴冲到他面前，一把揽过对方的肩膀，伸出大拇指，用力地……
“萧忘尘！你在做什么？！”
人中突然被猛按，燕流云被气得脸色铁青，眼睛红得像要杀人似的可怕。
“啊啊！！你终于醒过来了！！吓死我了！”
“我问你……在干什么！”
燕流云差点被气得背过去。而肇事者还在为自己的壮举感到无比自豪……
“不用谢我，这是应该的。医者父母心嘛。对了，你饿了吧，我去给你做饭。”
说罢，萧忘尘一蹦一跳地走出房门。燕流云目送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惊觉自己竟然如此毫无防备地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表露自己的心情，真可谓一大罕事。
许久许久，燕流云又再度睡去。此次倒并非受药力驱使，是累了，心累了……
日落月升，星罗密布，夜风静吹。只有微弱的虫鸣声在独奏，倒也风雅得很。
燕流云似乎终于睡饱，有了气力，努力撑起身子站了起来。步履虽然不稳，倒也不妨碍走路。只是夜深露重，身上只穿一身单衣，离开被褥顿觉凉意。他环顾四周，这才第一次认真地观察起这个他住了两日多的屋子。
并不十分宽敞，简单的摆放着桌椅板凳和橱柜竹篓。墙壁一侧开着一扇窗户，从里往外看可以隐约瞧见山脚下密密麻麻的村落和小镇。屋子没什么稀奇的地方，倒是收拾的很干净，每一个物件都摆放得端端正正。燕流云心想，莫非萧忘尘虽看似毛手毛脚，实际上却是个细心之人？
不过，萧忘尘之所以会那么细心，却是因为他平日里炼丹成痴的关系。炼药讲究分毫不差，他这严谨的习惯多半是从这里来的。有趣的是，这制药的习惯还延续到另一件事上——做菜。
这不，说好的准备饭食，过了足足两个时辰还没有准备妥当。厨房里不断地传来“乒乒乓乓”的敲打声，却始终闻不到菜肴的香味。
“听吴家阿婆说的，这道菜需要盐少许……少许到底是多少啊？！醋适量……到底怎么才算适量啊！！！”
于是乎，厨房里充斥着萧忘尘的……嘶吼声……
“你在做什么？”
突然听到人声，萧忘尘猛地一惊，手中的秤砣也摔在地上，竟砸中了自己的脚。
“嗷嗷嗷！！！痛痛痛！！！”
萧忘尘一边抱着自己的脚丫子，一边乱吼乱跳。
“哼，看来还是个冒失鬼。来，给我看看。”
燕流云这个病号现在倒过来照顾这个“冒失鬼”，原来对他“细心严谨”的定义，看来要重新推翻了……
“啊啊，别动，疼……”
燕流云也是个有恩报恩的人，见状便随即扶他坐下，脸上看似不情愿，却主动蹲下并捧起他的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为他脱去鞋履。一边轻揉，一边幽幽地道：
“没有红肿，一会儿就会好。忍忍。”
“我知道啦！！可是疼就是疼啊！！不管有没有后遗症现在这一刻我就是觉得很疼啊！！”
萧忘尘似乎一点也没有得到安慰，只顾自己乱叫。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减轻他的苦楚。燕流云还是保持动作，继续按揉，同时也不忘嘲讽一番。
“第一次看见做菜要用秤砣的……总不见得是拿来吃的，那可真成吃了秤砣铁了心了。呵。”
“怎么可能拿来吃！啊，疼！这不是要测量重量用嘛！”
燕流云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哪里是厨房啊，明明是炼丹房。所有炼药用的器材一应俱全。那切菜和研磨菜汁用的竟都是处理药物的工具。不用问，这一定是职业病！
“你一向如此烹调？”
燕流云不禁皱眉。萧忘尘倒是得意得很。
“当然啦，这样就能节省不少时间，吃饭工作两不误嘛。”
说着，又开始呵呵傻笑起来。燕流云当真佩服了，如此痴迷，岂不要风魔了？！
“唉唉，疼……轻点儿啊。”
燕流云生怕弄疼对方，收了几分力。轻重缓急，恰到好处。
“看不出，你还会这手。怎么样，顺便帮我把腿一起捏了呗。”
话一出口，萧忘尘就后悔了。一时轻飘飘过了头，竟然口出狂言……人家可是丞相大人，自己这种口气，是找死啊！就自尊心那么高的丞相大人，岂会愿意做个捏脚工？！刚想道歉，没料到燕流云真的依照吩咐，撩开他的衣摆，将手掌抚向他的小腿。
“我我！！我说笑的！！不用！真的！！”
对方没有抬头，只是继续手上的动作，缓缓说道：
“无妨。”
萧忘尘看对方一脸决绝，但是脸上并无半点笑意，顿时寒意四起，吓得快哭出来了。
“真的不用！！！真的真的！我知错了！饶了我吧！！”
燕流云听罢，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头看着对方的眼睛，仿佛要把里面盯出个窟窿似的。
“我……很可怕吗……？”
萧忘尘一听，立马听见警铃在脑中响起！这时候可千万不能胡言乱语，万一惹恼了丞相大人可没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不是可怕……是……太严肃了！”
萧忘尘弱弱地答道，顺便悄悄地把腿给收了回去。
“是吗……严肃……有什么办法改变吗？”
“很简单！多笑就好啦！”
说罢，萧忘尘又恢复了他标志性的傻笑。燕流云虽然不敢苟同，但的确，每每看到这样的笑容，自己的心总是感到很温暖，踏实。于是颇有兴趣地继续问道：
“果真有效？”
“这是自然！”
见对方收敛了怒气，萧忘尘也越发胆大起来。
“丞相你生得如此风姿绰约，别老是皱着个眉，太辜负这番天赐的容颜了。多笑笑，别人也会更想亲近你的！”
“……想不到，你也会说漂亮话。”
萧忘尘似乎不买账，不想让自己落了个溜须拍马的污名，反驳道：
“你若不信，尽管让别个不知你是丞相的人来评评，看我胡言没有！”
说着，还赌气得把嘴翘了个老高，双臂交叉，背过身去。
燕流云看了却觉得着实好笑，眼前这个男子莫非是在向自己撒娇吗？真是有趣。
“呵，信你就是了。”
说罢，露出一抹浅笑，宛若冬雪中的暗香白梅。只可惜背过身去的萧忘尘漏看了这一眼的倾城倾国。
“看来这饭食一时三刻还没法准备停妥，不如我来帮忙。”
“呵呵，也好。”
萧忘尘心想，以后可以开发一个“丞相故居一日游”。丞相大人住过的屋子，丞相大人握过的菜刀，丞相大人按摩过的脚丫子……哦不，最后那个不是！
想着白花花的银子就要这样轻轻松松地进入口袋，萧忘尘差点没失声大笑起来。燕丞相虽然和萧忘尘没认识多久，但已经开始习惯他的天马行空和无礼冒失。见他一副做白日梦的模样，倒也没多吃惊。
“真是个天真的家伙。”
还好这顿饭有丞相大人的从旁协助，倒也有惊无险地做完吃完了。三菜一汤，爆炒菌菇，红烧茄子炖萝卜，凉拌黑木耳和一碗扁尖冬瓜汤。一开始燕丞相还惊讶于这顿全素宴，后来得知这萧忘尘与这山里的万物生灵皆有感应，会通兽语，便也明了这食素的缘由，于是没多说什么。
饭后，萧忘尘领着燕流云在竹屋后的小竹林里散步，说要带他去个有意思的地方。两人披星戴月，脚踏山地，穿梭于鳞次栉比的竹子间。沙沙的，竹叶被踏过的声音，在脚下响起。夜路难行，虽有月光朦胧，却也不容易行走。萧忘尘自自然然地牵起燕流云的手，两人一前一后，缓步而行。随着一步步深入竹林，原本漆黑一片的四周开始出现点点萤火之光。越是深入，光辉越是密集，越是明亮。如同钻石星辰，降落人间。
“听说过吗？萤火虫啊是由腐草变来的。”
萧忘尘压低声音，仿佛为了不打扰这些闪烁的精灵似的。
“有萤火虫的地方，必有流水。前方是何地？”
“呵呵，都说丞相大人聪明。就快到了，小心脚下。”
燕流云竟然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仿佛跟着眼前这个人，就能看到以往都没见过的新世界。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三章 治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