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然回首》雪渔

27、端倪

　　杨沐昕回到酒店客房，痛痛快快洗了个澡，脱下奢华的长礼服，脸上厚厚的粉底也被她仔仔细细地洗掉了，顿觉一身轻松。
　　走出浴室，只见满屋子鲜红的玫瑰花，周奕然弯着嘴角，静静地站在门口。
　　“你干嘛？”她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周奕然微微皱眉，“你一个学艺术的女孩，好歹也要惊叫一番吧。”
　　杨沐昕略略尴尬，食指缠着发丝，吐出一句赞叹，“好壮观。”
　　周奕然的眼线彻底黑了。
　　“好遗憾，我换掉了礼服。”杨沐昕嗅着一朵花，“不然，可能真有那么些唯美的感觉。”
　　“这样也不错。”他走到她跟前，“穿礼服美得梦幻，穿便装美得纯澈。”
　　“呵呵。”杨沐昕大笑起来，跟满屋的玫瑰花有些不搭调，“原来你的文艺天赋这么高。不过，你再夸我，我的脸皮就要比城墙还厚啦。”
　　他笑着捏捏她的脸，软的像棉花糖，俯身轻轻一啄，轻吻落在她的双唇上。
　　“告诉我，最近发生什么事了？”他捧起她的小脸蛋，“你的心情不好。”
　　她的笑容渐渐凝固，缓缓低下头，“没什么。”
　　他搂着她的身躯，在她耳畔低声说：“遇到什么事情，记得我在这里。”
　　“嗯。”她轻应着，把头埋在他的胸膛里，眼眶湿润。
　　“沐昕，等公司放假了，我们抽出时间出去旅游。”他的嗅着她的头发。
　　“你这个大忙人有时间？”她“咯咯”地笑着。
　　“挤挤还是有的。”他继续道，“我们可以自己开车去。”
　　“嗯。”她抿着嘴说，“我想去巴黎圣母院、凯旋门……嗯……还有耶路撒冷……”她突然直起身子，皱眉道：“我想去好多地方，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他瞧着她，觉得十分可爱，轻勾她的鼻子，“那我们一年一年的玩过来，玩上一辈子。”

　　杨沐昕呆坐在电脑前，看着眼前的财务数据，猛然想起那一日陈彦炆意味深长的话语，心下一阵忐忑。她捧着报表走向许向阳的办公室。轻轻叩响门板，还未听见上司的声音，许向阳已经走到门口，“你先回去，我有点事”。
　　“可是我有急事。”她急切道。
　　“你先离开。”他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沐昕，你进来。”门内突然传来另一个声音。
　　杨沐昕进屋，许海天正襟坐在办公桌前。
　　“许伯父，您在？”
　　“沐昕，过来。”许海天紧锁的眉头微微舒展，对着许向阳道：“你先出去。”
　　许向阳紧抿着双唇，欲言又止，随即离开了房间。
　　“伯父，您……”她慢慢地坐下。
　　许海天深深地望着她，“向阳他是个傻孩子，请你帮帮他。”
　　杨沐昕看着许海天两鬓的银丝，眉宇间布满阴云，不明白他的意思。
　　“公司的财务出了问题。”他继续道，“你应该清楚，孩子。”
　　她没有说话，继续听着。
　　“我这边的公司也出问题了，已经不能资助出版社了。”
　　“所以？”
　　“出版社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你知道，出版社对于向阳来说意义重大。”
　　“我……我知道。”她顿了顿，“所以我会努力保住出版社。”
　　许海天缓缓地摇了摇头，“你自己想办法安妥自己吧。现在……先出去吧。”
　　杨沐昕点点头，起身离开。
　　“沐昕，你的婚姻好像很突然，你了解你的丈夫吗？”他突然在她身后喃喃说道。
　　“嗯？”杨沐昕对他的话语很诧异，震惊之后微微一笑，“当然啊。”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其实，从小到大，我都当你是自己的亲生孩子，甚至……”他咳了一声继续道，“孩子，很遗憾你没能成为我的儿媳妇，但是，我依旧希望你过得好。”
　　她有些诧异，觉着今日的许海天有些奇怪，也没有多想，点了点头，“我明白的，许伯父。”

　　杨沐昕走在阴凉的小道上，抑郁满腔。已是初春，周身却是乍暖还寒，冬日的气息迟迟未肯散去，沉闷闷的，令人喘不过气。
　　A大还没有开学，整个校园显得十分静谧，杨沐昕走过校门的时候，望了一眼对面的图书馆，俨然一副冷峻的模样，回想起昔日呆在这里畅游书海的时光，心下一阵唏嘘。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快步向前走去。
　　“老爸锅贴”古朴简易地坐落在拐角处，安静而美好，与耳边略带寒意的呼呼声格格不入。陈彦炆穿着深灰色的大衣，静坐在靠窗的位子上，怔怔地望着窗外的车流。
　　杨沐昕远远地瞧着他，竟觉得此时的陈彦炆与几年前的样子有些像。
　　“你来了。”他看见她走近屋子。
　　“你来得更早。”她礼貌地寒暄，“真不习惯你等我。”
　　他只是笑笑，似有所思，“如果你愿意，可以继续你的习惯，像以前一样。”
　　她没有答话，顾自脱下外衣，一路走来令她微微出汗。
　　“穿上吧，你身体不太好，以前总感冒。”
　　她摆摆手，“没什么，其实……”
　　他立即阻止了她的话语，“沐昕，我很抱歉，我们之前的谈话总是很不愉快。”
　　“没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她继续道，“我来是想跟你聊聊出版社的财务问题。”
　　他怔怔地看着她，“原来你是想跟我谈这个。”随即似乎自嘲地笑了笑，“我可以帮上什么忙？”
　　“严格来说，这不算你帮忙。”杨沐昕的话语不带一丝情绪，“你是出版社主要的股东之一，我只是找你商量，解决问题，你的损失也会减小，不是吗？”
　　他无声地笑起来，“你应该清楚，对我来说，这个出版社不算什么，至于我入股的原因，杨沐昕小姐，你不要装作不知道。”
　　杨沐昕用难以言喻的目光看着他，终于放低了声音，“那么陈先生，即便是本着人本主义，你可以出手帮忙吗？反正与而你而言，有利无弊。”
　　“哦？”他把声音拖得很长，“我可以做什么？”
　　她顿了一顿，对上他的眼睛，“我要一笔钱。”
　　“你这算是对我的请求？”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为什么不去找周奕然？”
　　“我跟我先生不谈工作上的事。”她笑得很自然。
　　“我跟童妍分手了。”他话锋一转。
　　“现在是谈公事。”她的语气冰凉。
　　陈彦炆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声音低得几乎难以听见：“如果我告诉你，我跟童妍在一起是因为……”
　　“陈彦炆。”她打住了他的话，“你很自私，现在童妍的情况很糟糕。”
　　他不轻不重地笑起来，“沐昕，你一点都没有变，跟以前一样，喜欢在没搞清楚状况之前下结论。”
　　杨沐昕倏然起身，套上外衣，“既然陈先生无心帮忙，我就不打扰了。”
　　“你可以把我当做一个无耻的小人。”他抓住她的手，“可你一心一意相信的人，也不见得有多光明磊落。”
　　她甩开他的手，顾自走向大门，迎面碰上端着锅贴的服务员，对方尴尬地看着俩人。
　　“你大概不知道，立士集团收购了许家企业。”他对着她的背影喊道。
　　她终于停下步子，立在门口，心下茫然，只听见陈彦炆的声音幽幽地飘进耳朵，“许家家业的衰落拜他所赐。”
　　陈彦炆没有说“他”的名字，但是她很清楚这个“他”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