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命徒有辱斯文》长夜对风眠

49、第 49 章

　　梁夫人领着王雅如穿过大堂进了偏厅，又从偏厅穿过花园回到大堂，连梁浩志和徐保罗的半个影子都没见着。
　　梁夫人抓了个下人问：“看见老爷了吗？”
　　下人说：“老爷在二楼书房和客人谈话呢。”
　　梁夫人知道梁浩志大概正在为日本人游说徐保罗给日本人做事，这时候她是不敢上去打扰的，就对王雅如说：“他们谈正事呢，你去跳舞玩，等他们下来，我给你引见。”
　　王雅如点头，转身回到荣致美身边，荣致美一个人窝在沙发上看着五光六色琉璃灯乱转的舞池发呆，王雅如挨到他身上：“跳舞吗？”
　　荣致美站起身，两个人进了舞池。
　　“许先生和宋组长那边安排好了吗？”荣致美抱着王雅如的芊芊细腰，却无心风月。
　　王雅如说：“那边船只批次和转运路线一概准备妥当，随时可以转移标的，你要做的就是拿到日军加密运输物资的公文，有了这加密运输公文，沿途可以避免日本人搜船。”
　　荣致美毫无头绪：“别说我没正式上任，即便我上任了，我也是不能接触到日军的军务的，这公文我没有办法。”
　　王雅如掉过头，用下巴朝西边的角落扬了扬：“你接触不了军务，但你的大舅子，你总可以接触得了吧。喏，他正躲在那边盯着你看呢，啧啧，他这眼神，不对劲，像看上你了。”
　　荣致美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果然，角落上被一群日本军官围绕在中心的年轻军官正是伊田一郎。
　　“他现在是空军上海站站长，批个空军秘密运转物资的批文是没问题的，至于怎么能叫他批，就看你的了。”王雅如说。
　　荣致美连一支舞跳完的时间都不愿意等，丢下王雅如就笔直的冲着伊田一郎走了过去。
　　费解的是，伊田一郎看到他走过来，竟然仓皇起身，连招呼也没跟身边的人打，逃也似得走开了。
　　王雅如走过来，惊异的问：“他怎么跑了？他欠你钱？”
　　荣致美一脸莫名其妙。
　　这时梁夫人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笑呵呵的说：“两位在这呢，来来来，我和老梁正到处找你们，给你们介绍个贵客。”
　　王雅如心知是徐保罗从书房下来了，便挽着荣致美过去。
　　梁浩志和徐保罗一人端着一杯鸡尾酒正在应酬着边上的人，见梁夫人领着荣致美和王雅如过来，便招了招手：“这里。”
　　梁浩志正儿八经的给荣致美介绍：“荣老弟，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徐保罗先生。”
　　荣致美不知道什么大名鼎鼎的徐保罗先生，他还在想着伊田一郎怎么看见自己就跑了，正百思不得其解呢。
　　“徐先生，这位是......荣......先生。”梁浩志本想介绍荣致美行政院长的头衔，但回头一想，这荣致美还没上任呢，能不能坐上去还是未知数，便没把他的头衔给介绍出去。
　　“你好，敝人荣致美，请徐先生多指教。”荣致美心不在焉，敷衍了事，跟徐保罗握了握手就没说话了。
　　梁夫人有意撮合徐保罗和王雅如，王雅如也有意以美色做接近徐保罗的媒介，两个人都想着支开荣致美，梁浩志似乎和梁夫人通过气，便找了个借口拉着荣致美往一边去，给王雅如和徐保罗留出空间。
　　梁浩志跟荣致美在角落坐下，给荣致美端了杯鸡尾酒，颇有些热情的说：“今天太忙，没看见您进来，没亲自招待，对不起您了。”
　　荣致美点头敷衍：“没事，今天你这里贵客不少，够你忙的。”
　　梁浩志说：“是啊，那徐保罗，有些来头，日本人想拉拢他，又怕他毕竟是中国人对日本人有抵触心理，就让我出面侍候他，说也惭愧，我跟他谈了一会儿，不管我怎么带入话题，他就是能给我岔到别处去，我看他是个明白人，知道我想说什么，只是他不愿意给我表态罢了。”
　　荣致美对这些没兴趣，他还在想着他的伊田一郎，如果伊田一郎是刻意避开他，那他这公文怎么才弄得到手啊？
　　“我说荣老弟，您对这事也不上个心，您快要上任了，等您当了这行政院长，怕这徐保罗的事就得您来负责，为了以后方便开展工作，您还是趁现在这机会跟他多接触接触，要知道，日本人对这事重视着呢，咱们这些官员要是拿不下他，到时候日本人少不了收拾我们。”梁浩志见荣致美心不在焉的样子有些着急。
　　荣致美听了越发的心烦，他想过，如果能在上任伪政府行政院长之前办好许京山的文物转移这事，是最好的结果。一来，他荣致美名声在外，再度当了汉奸怕就是重庆政府给他洗白他也难免落一个变化无常的小人的名声。二来，一旦事情没能在上任前解决，他上任之后，再想脱离伪政府出逃重庆，就难了。如今维新政府在日本人的操纵下日趋成形，离他正式上任的日期越来越近，而伊田一郎不知道发什么疯，荣致美当然急在心里。
　　梁浩志见荣致美似乎没心情听他唠叨，他不想自讨没趣，就找了个借口溜了。
　　荣致美坐在沙发上喝着闷酒冥思苦想，忽然身边的座位一沉，边上坐下一个人。荣致美从酒杯中抬眼看了一下，这人看起来很年轻，身材高大，俊雅斯文，戴着一副金丝眼镜，仿佛在哪里见过。
　　“不介意我坐下？”年轻人的汉语带着西方人的腔调。
　　荣致美半眯眼睛：“你已经坐下了。”
　　年轻人牙齿整齐洁白，笑开来时，真叫个如沐春风。他忽然突兀的把脑袋凑到荣致美的面前，促狭又带着一种自以为是的恶意开口说：“先生，刚刚你的女伴，那位王小姐，她想勾引我。”
　　荣致美愣愣的，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好像没听懂。
　　年轻人也看着他，两人对视片刻，年轻人没能从荣致美的表情上读懂半点意思，也有些愣，他原来想要逗逗这个长相少见的俊美的美男子，为这个无趣又恶俗的夜晚添点乐趣，□□致美这种反应，他有点不知道怎么继续。
　　“我是说，你的女伴，那位漂亮的王小姐，她向我献殷勤，而你只能一个人孤独的坐在这里。”年轻人以一种撩事斗非的语气大声说。
　　边上已经有不少人听见了他的话，连那些不相干的路人甲都听出了端倪，而荣致美仍然面无表情。
　　两个人继续对视。
　　“你是谁？”荣致美开口了。
　　年轻人震惊之余，哭笑不得：“我是徐保罗，你认识我的，梁市长介绍过我们，就在几分钟前。”
　　荣致美那颗可怜的脑袋这才运作起来，这人是徐保罗，日本人想要拉拢他，他说王雅如想勾引他，王雅如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重庆也想要拉拢他？
　　是了，如果重庆得到他，把他掌握的精工技术利用起来，无异于得到一支强大的装甲部队。
　　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负责转移许京山的文物，而我连这件事情都还没有着落。山本雄夫和松井石根这些人都在虎视眈眈的盯着我，我有很多麻烦事，不是吗？
　　这人是个傻子？徐保罗见这人在暗昧的灯光中看着自己发呆，心里有些惋惜，这么好看的人竟然脑子不好使。怎么办？逗一个傻子好玩，但是逗一个毫无反应的傻子会显得自己才是傻子。
　　徐保罗果断的放弃荣致美，径自走开了，然后王雅如坐了过来。
　　“重庆要你拉拢这个徐保罗？”荣致美把自己手上的酒递给王雅如。
　　王雅如点头：“可惜他好像不吃我那一套，我暂时还接近不了他。”
　　荣致美说：“你要怎么做？”
　　王雅如摇头：“我还没想好，但至少先接近他，得到他的信任，然后转达重庆的意思，再想办法说服他。”
　　“日本人不惜代价，你的可能性不大。”荣致美远远的看见梁浩志带着两个日本女人凑到徐保罗身边去了，而徐保罗一手搂着一个，坐在沙发里。
　　王雅如也看见了，她冷笑一声：“能不能把他拉到重庆我不敢说，但是他要想给日本人卖命，我就送他回去重新投胎。”
　　荣致美想，王雅如如果不能成功说服他，大概会杀死徐保罗。虽然可惜了他一身的学问，但他如果他为日本人工作，危害太大。
　　“对了，徐保罗刚刚怎么跑你这来了？他跟你说了什么？”王雅如问。
　　荣致美说：“他来跟我炫耀，他说你去勾引他，他好像想刺激我，但目的是什么我不知道。”
　　王雅如哈哈笑：“奇怪，他连你是谁都不知道，还能有什么目的？想撩拨你跟他打一架？”
　　荣致美说：“今晚全遇怪事了。”
　　王雅如眼尾的余光扫过那边的徐保罗，发现他一直盯着这边看，忽然王雅如面色诡秘的看着荣致美。
　　荣致美被她看得又是一阵莫名其妙。
　　“我是女人，又是个交际花，我接近他，他自然认为我想勾引他，像他那种人，虽然学了点东西，但本质上是个风流的纨绔子弟，自然看不上送上门的玩意，但是如果有人跟他争，而且实力相当的人跟他争，他就会急眼，就会跳脚，不是吗？”王雅如一双杏眼闪闪发亮。
　　荣致美点头，他自己就是男人，争抢来的东西，自然比送上来的东西更有意思。
　　“那你配合我？”王雅如握住荣致美的手。
　　荣致美反应不过来：“嗯？”
　　“我的任务时间紧迫，一旦他被日本人拉过去，我只能杀了他，你配合我一个星期，帮我拿下他。”王雅如说。
　　荣致美明白过来，可他不太乐意：“我要想办法从伊田一郎那里弄到公文.......”
　　王雅如亲了亲他的额头，定定的看着他：“这两件事不冲突，你帮帮我。”
　　荣致美长出一口气：“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