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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梦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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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梦醒
“…唔”傅云晖猛然坐起,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哪,眨了眨眼睛,蓦地放松下来。
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傅云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这些令人不快的事了,久到他都以为自己已经遗忘这些过往。
“……我都不知道我的记性什么时候好成这样了。”他自嘲道,声音犹带几分沙哑。
那些早该随着玉天宝的死埋入坟墓的东西,他竟记得如此清楚。若当年他学武时也有这样的记性,想来也不会这样轻易被人杀死了吧?
傅云晖的手慢慢触上挂在脖子上的玉坠,长久带在身边的玉触手温润,因噩梦而有些惶惶然的心瞬时安定下来。
关于玉天宝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他现在是傅云晖,只是傅云晖。
傅云晖看了看窗外,天边已有熹微的阳光,今天是周末,原本便不用早起,何况现在也实在是太早了些。但他被噩梦惊醒后心绪紊乱,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索性掀开被子去洗漱。
一番功夫后,傅云晖坐在餐桌前慢悠悠地喝起粥。
一个独自居住的单身男人总是要会点厨艺才好养活自己,得了母亲真传的傅云晖这方面的手艺还是很不错的。他今天做的是皮蛋瘦肉粥,虽然简单,味道却也不错。
喝完粥后,傅云晖给自己泡了杯浓茶,算是定惊提神。
傅云晖喝不惯咖啡,他弄不明白那种除了香气还可取之外像药一样苦哈哈的黑色液体有什么好的。他还是更喝得惯茶些,先苦后甘,回味绵长,唇齿留香。
捧着浓茶小口啜饮着,他的思绪不免转到了先前的噩梦上。
在刚成为傅云晖的很长一段日子里,他都沉浸在玉天宝那可怜可悲可叹的命运里无法自拔,终日恍惚。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会投胎成傅云晖的,明明上一刻他还在墓前笑得不能自己,下一刻便成了一个刚从娘胎里出来的小娃。
刚开始他完全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也无法称原本比自己还小的男女为父母。
他只当自己还是玉天宝,一个父母不详的孤魂野鬼。
可是渐渐地,他无法再无视这对夫妇。
人心都是肉长的,被那样全心全意地关爱着,又怎能不动摇呢?
他们是真地爱他,在乎他,这是他上一世渴望却从来不曾得到的。
傅云晖这身子是早产,倒也弱的很,小时候几乎是拿药当饭吃的。傅家家境不错,请个保姆照顾也不是难事。可是母亲怕保姆照顾得不周全,硬是坚持亲自照顾他,甚至为了他放下自己的事业,全心全意地照顾他。顾父带他走遍了大小医院,中医西医都看过了,为他多方奔走,他胸前这挂坠便是当年父亲托了许多关系、花了大价钱弄来的,据说是高僧所赠,可保平安。
若是一日两日也就罢了,可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样细致的照顾,这样纯粹的爱,他怎么能等闲视之?
所以他尽力接纳他们,尽力将他们当做父母。
只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被那样不堪的事实狠狠伤过的他,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忘却?
即使心中无数次告诉自己,这已是新生,面前之人是你血脉相连的父母,会为你遮风挡雨,会给你最无私的爱,可是他仍旧无法解开心中的结,无法用自然的态度面对他们。
不可否认,他对这个世界没有真实感。
这是个很奇怪的世界。
这里的男人多是一头短发,浑不顾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女人则是衣着暴露,举止大胆,不顾名节地抛头露面。
这里的人没有武功,最多不过会些粗浅的拳脚功夫。这里还有奇怪的铁疙瘩,会把人吞进去再吐出来。
还有那小小的四方格子,明明没有多大,却装了那许多的人。
那些典籍与他所见过的并无不同,只是上头的字不知为何缺胳膊断腿的,倒像是初习字的幼童所写。
…
这一切持续到他无意中看到那本书,《陆小凤传奇》。
他才知道他的人生不过是旁人笔下寥寥几行文字,用现在的话说,那就是路人甲中的路人甲。
然后就是一场大病,医生下了几次病危通知书,所有人都以为他熬不过去了。
可他却活下来了,而且活得越来越健康。
他的眼睛终于能看到眼下的东西。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可是为什么在他快要遗忘的时候,这些前尘往事又冒了出来?
傅云晖的手不受控制地握紧了杯子,然后又慢慢地放松。
无论如何,他都已经不是玉天宝了。
他是傅云晖,父母双全,人生美满,未来拥有无限可能的傅云晖。
他还有一个顽皮可爱的弟弟,和一个聪慧乖巧的妹妹。
想到那两个小家伙,他的眉眼不由带上笑意。
和他这个带着记忆转世的老鬼不同,他们是真正的小孩。
第一次抱着弟弟的时候,他无措得很,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摆了,只能僵硬地维持那个姿势。
他是那么小、那么软,仅仅是这样抱着,都会害怕弄坏他。
大概是他的姿势不太正确,让他不舒服了,小家伙在他的怀中“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那声音其实比猫叫也大不了多少,偏偏听在他的耳朵里跟惊雷似的,让他心中一慌,求助地望向母亲。
母亲忍不住大笑起来,好一会才停歇下来,从他手中接过弟弟。
后来母亲跟他说,他平时一直表现地很成熟,快要跟个小老头似的,都要叫人忘了他的年纪,看到他这样的表现才会觉得,他还是个十岁刚出头孩子啊。他不说话,只是望着母亲笑。
母亲怎么能明白,抱着弟弟的时候,他是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和这个世界的联系,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再美妙不过。看着他们天真的眼,他就会觉得,自己是真真正正地存在于此,他已获得了新生。
生他们的时候,母亲已经三十四岁了,也算得上是高龄产妇,生的又是双胞胎,对她的身体伤害很大。
她无法像照顾他一样给他们无微不至的照顾,老爸对这方面完全不通,只能请了保姆来照顾。
那时候他也有十多岁了,每日里除了上学,就是照顾这两个小家伙。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没有伺候过小孩子的经历,一切还得从头学起。
渐渐的,他也能够在他们哭泣时弄懂为什么哭,会适时地递上温热的牛奶,会给他们换上干净的尿布,会用最舒适的姿势将他们抱在怀里。
两个孩子学会的第一句话是“哥哥”,那一刻的傅云晖几乎想要掉泪。
那些日子很忙碌,却也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候。
幸福得让他开始祈求老天,如果这是梦的话,请让他再长一点。
现在两个小家伙也长大了,总是黏着他这个哥哥,粘得让妈妈有时都会嫉妒。
他决定搬出去住时,两个小家伙还闹了很久,不说顽皮的云晧,就是一向乖巧的云婷也闹了起来。最后还是看他完全没有妥协的意思,两个小家伙才不甘不愿地退了一步,和他约法三章,让他签了许多不平等条约才放过了他。
说起来也很久没回去了,晚上还是回去一趟吧,不然两个小家伙该不高兴了,再说他也有些想他们了。
待会儿先给家里打个电话吧,看着杯中缓缓蒸腾的热汽,他认真地想。
“叮”地一声,拉回了傅云晖的思绪,他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那里有他打小带着玉石,现在它已经碎了。
傅云晖垂下了眼眸。
他从小带着的保平安的玉石,竟然无缘无故碎了。
再加上先前的梦,傅云晖心中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