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冷故事》本本绵绵

2、弃妇

　　白玉瑛是个唱大戏的，年年月月的唱，没日没夜的唱。唱什么形吊影影吊形我加倍伤情 ，唱什么为痴情闪得我柔情百转，因此上终日里病体缠绵。
　　总而言之是听者落泪，闻者伤悲啊。

　　几年前，她还是个名角。有人追捧有人喜欢有人在些娱乐小报上写点文章褒扬她。如何的面容娇媚，如何的处事通达。
　　也有人约她吃饭，所谓吃饭，便是她们这伙唱戏的和捧角的常用伎俩，广交朋友总之是没坏处的。

　　虽说捧的人多，但白玉瑛早就想撂担子不干了，没人能唱一辈子戏，演一辈子戏。
　　出阁，or，不出阁。这之于白玉瑛是个非常难解的难题，出阁吧意味着不能唱戏，不唱就没收入，没收入就不能养家。不出阁吧，再唱个三年五年也年龄大了没人捧了，没人捧就没场次了，照样是没收入，没收入还是不能养家。
　　她们这行人，赚得多花得多，一天收多少花多少，流水一般，一年到底也存不了钱。
　　那么，最后的结果都是不能唱戏不能演了养不了家。那还是，现在就找合适的对象出阁吧。

　　这真是一个好主意。
　　白玉瑛琢磨着现今这些追捧她的人，有的有了大房正室，有的还是孑然一身。她就问已经出阁的几个好姐妹。在已婚和未婚中要如何抉择呢？

　　好姐妹甲嫁作人妇，男方是个大财主，长得油头滑面的，白玉瑛着实看不来这样的男子，便问好姐妹，说，“我们这群人，虽说是做戏的，不入流，但他也仅是个商户，又三妻四妾不断收娶，你如何能忍？”
　　好姐妹甲未语先笑：“玉瑛玉瑛，我本以为我们几个都没你通透，现今看来，真是……”
　　白玉瑛额头上三根黑线：“？？？”
　　甲：“你也不想想戏里怎么唱的，那个霍小玉，那个卓文君还有那个那个什么来着？嗨，总之痴情最是无用，人生尽欢须千金啊，虽然我家老爷娶了三四五六房，但他娶得起养得起，人老点嘛不紧要。三妻四妾嘛，更是不打紧。”
　　白玉瑛又问：“这书上写，八万里路云和月，翻云覆雨深情处，你说你家那位三妻四妾，照这年龄可还能夜夜雨露？”
　　甲呵呵冷笑：“玉瑛，你说咱们接触这些还少吗？出阁是为了雨露吗？他不济，我们总能自己找点乐子吧？”说罢，几个出了阁的姐妹都哄笑起来，留下白玉瑛一人继续黑线。

　　这么看来，姐妹甲说的也不无道理，白玉瑛想到，找个大户人家跟了吧，好歹人多势众。
　　说到这人多势众，处处皆是如此，说回白玉瑛在戏班子的往事。这戏班班主是个老头儿，本是个大商户，因爱听戏唱戏便组了这么个戏班子，排了几出本戏，收络了几个周边小戏班子的戏子之流，慢慢有做大的趋势，排了点新戏。
　　这白玉瑛本不是什么角儿，充其量是个跑龙套的，后来这以戏班子里一编排剧本的书生发了笔横财，便连考学都放弃了，拼了老本盘下这个戏班，赶走了老头，当了班主。
　　然后以自做的诗词为含义，取了个，欢情处处无情事，乐天乐景乐游园。便以这欢乐游园为戏班命名。
　　真可谓处处不通，总唱些悲情戏却以欢乐为名，明明是个戏班子，却用游园代替，真是可笑可笑。
　　白玉瑛便是在这新老班主交替时期火了起来，她唱了个新戏，总捧着新班主，这班主一看，嘿，这姑娘不错，长得好，适合唱花旦。
　　白玉瑛翻了个大白眼，只好从此由青衣唱向花旦。

　　新班主便是这般不靠谱。但捧着的人多，书生总比老头通情达理，向他抱怨的人也多了起来。
　　说这欢乐游园，等级制度颇为明显。总留着些封建主义的感觉，什么班主啦，台柱啦，龙套啦，还有管理啦之类之类。这有些跑龙套的想上位其实也不难，潜规则从古至今都适用的，只是古时对节操更为看重，而如今节操算什么呢？何况与戏班高层陪陪酒吃吃饭说说好话软话甜话，这又有何难？也不用献身。
　　白玉瑛一则是会做事会说话，另一则也是实打实的本事。
　　自然也有向班主打小报告的，什么某某又骗了哪个戏子的钱跑路了，什么某某又把哪个未成年戏子勾搭上床了，什么某某仗着管理之便广收戏子之类。
　　不胜其数了，白玉瑛也因为这些事觉得该出阁了，老这么演着戏也不行。
　　书接上回，说白玉瑛问及众位姐妹，这已婚和未婚的区别。姐妹甲给出了她自己的答案，那么其他姐妹呢？
　　姐妹乙嫁了个穷酸书生，这书生现今在新衙门里当了个小文书，一月能拿个八十、一百块，比起姐妹乙唱戏时，这点点儿死工资真是连零头都算不上了。可是姐妹乙图个安稳，便下嫁书生，如今过的也很不错。姐妹乙此刻已有了身孕，但依然愁眉不展。
　　乙：“要说甲过的好，这是有目共睹的，她家那位什么不供着她呢？我这，除了一夫一妻，还真没什么能说出口的了。”
　　白玉瑛听乙语气里，有些优越感，谁知乙却转了话头。
　　乙：“但你要说不好吧，也真是不好，我家那位就想生个儿子，你们说说，这生儿子女儿可不都是老天赏的吗？有缘就是儿子，没缘分就生个女娃，怎么偏就不行呢？哎，这可把我愁得。”
　　甲：“可不是，我家那位倒不在意这个，他早就多子多福了。”
　　白玉瑛：“就没有甚么两全齐美的法子？”

　　众姐妹都笑说白玉瑛魔障了，谈到出阁就分不清自己需要什么。
　　谁又能确确实实，实实在在的知道自己要些什么呢？
　　后来白玉瑛找了个大将军，家底殷实，就这么一抬轿子抬着嫁了进去，嫁做偏房。听说这将军娶了几位偏房都死了，不是病死就是病死，真是邪门了。
　　但是将军对白玉瑛真是好，给了她家好几千的现钱，这够当时普通人家十几年的开销了。
　　初嫁进去的白玉瑛不觉这大户人家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也开始学会和贵妇一般的打打四圈儿，一输输个几百块。
　　穿得是精致的绸缎，吃的是普通人家不常见的些精贵食材，那云雨之类之类呢？
　　……

　　回到新婚的那一个晚上，白玉瑛很是娇怯的躺在床上，等着她的丈夫进来为她宽衣解带，谁知那将军进了房门，只丢下一句：“自个儿把衣服脱光了。”便没了下文，冷眼看着白玉瑛脱衣。
　　白玉瑛还是个黄花大姑娘，哪受得这般不重视？但，地位悬殊，也容不得她拒绝。
　　于是便在这将军X光一般的目光下脱起了衣服，外衣，衬衣，里衣，肚兜。
　　白玉瑛闹了个大红脸，随后那将军又冷哼一句：“躺好。”
　　白玉瑛心说这便是戏中唱的云雨吗？怎么显得如此寡淡？
　　将军随后起身压上了白玉瑛的身子，鼓捣一番，令白玉瑛最难忘的不是疼痛，而是这将军用他的底裤塞住了白玉瑛的口舌，将军对此的解释是：“不愿这么晚了叨扰到下人。”
　　白玉瑛可不明白这番举动的含义，便由着这将军去了。

　　念及此，白玉瑛将这些个疑惑一股脑的告诉了几个姐妹。
　　姐妹们却都是面面相觑，有些欲言又止。
　　受不了这些姐妹的挤眉弄眼，白玉瑛问道：“你们这一个个的到底是怎个意思？”
　　甲捂着嘴笑，说“这大将军果然非同一般连这档子烟花之地的事做起来都毫不费劲。”
　　这回白玉瑛真是弄不明白了，于是甲便附在白玉瑛耳边说了一番话，这白玉瑛先是红了脸，后又白了脸，惨白惨白的甚是吓人。

　　要说这甲和白玉瑛说了些什么话呢？
　　话说这大将军的正室是死于风寒，这二房嘛原是烟花之地的女子，因颇受大将军的喜爱便被大将军收回当做二房，而按理说这花柳之地的女子除了容貌本没有什么可以吸引人的本事，这位二房可不一般。
　　她使劲浑身解数教大将军喜爱上了她——的伎俩，什么方法呢？
　　这便是甲和白玉瑛说的那些闺房秘事，诸如一些当时的显贵们称为“乐子”的□□，什么找几个人一起伺候着，什么虐什么的，白玉瑛也没听个明白，就听见甲的那句话：“听说你那将军的二房死得不明白，前一晚还伺候着大将军，第二天就突然疾病死了，外边传言都是你那大将军把人给虐待死的，什么马鞭啊，老虎凳啊，针刺啊，拔指甲啊，惨不忍睹。”
　　白玉瑛这一听可不得了，话说她在欢乐游园这个戏班时也未尝没有听说过这类事情，甚至亲眼瞧见过，瞧见她们戏班班主和一个龙套做着这档子事，那班主把龙套五花大绑，还穿着戏服呢，那龙套面上甚是娇羞，也咿咿呀呀的好不愉快。
　　白玉瑛本以为这大将军无非也是喜爱这套，她也能做得来，可是听到甲说的把人虐待死，这可不是一个激灵么？
　　白玉瑛想想逃跑吧，这可不得了，下半辈子跟这么个人过活指不定自己哪一天就成了二房太太的下场。
　　于是白玉瑛收罗了一些钱财，还没踏出家门便被人告发到大将军那里了。

　　大将军当时怒火冲天，狠狠挥了下马鞭，把旁边墙壁上灰都打下来几块。
　　“好你个不识好歹的臭女人，枉老子力排众议娶了你，你居然就这么待我。”
　　白玉瑛瑟瑟发抖中。
　　“你想想我那二房是怎么死的？”
　　白玉瑛想完以后瑟瑟发抖中。
　　“她那骚蹄子敢和老子叫板，居然……居然……！”
　　白玉瑛不明所以的瑟瑟发抖中。
　　“居然给老子戴了顶绿帽子，哼，亏得她坦白从宽了，我饶她一条生路。”
　　“？？？”白玉瑛问，“生路？”
　　“当然，我像这么不讲理的人嘛？好歹是新社会了，让她嫁给了那个穷卖大米的。”
　　“？？？”
　　“怎么？你是不是听谁说了些乱七八糟的话。”
　　“没有没有。”白玉瑛哪敢承认。
　　“没有就好，不过你既然有想走的心了，本将军也不拦你，带着你的首饰走吧。”
　　“什……么？”

　　……于是白玉瑛就走了。

　　后来坊间流传着某某戏班某戏子被某某将军虐打致死的小道消息，而此刻成了弃妇的白玉瑛正安然自得的在乡下和父老乡亲们过着平淡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