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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chapter 1 ...

  •   男孩的小床经历了漫长的曲折之旅,最终被抬到了城堡内另一间房间的门口。费索迩伽听到女人担忧地向男人询问了一句什么,而这次男人的回答有些不耐烦——费索迩伽能够听出他隐藏的烦躁不安,但是女人没有听出这一点,她似乎为男人敷衍的态度感到有些生气。

      男孩被放在房间门口,费索迩伽听到了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粗壮的铁链链环彼此摩擦,发出了叮叮当当的脆响。

      听起来简直像是解开地牢门上层层缠绕的粗铁链时会弄出的声音。可这里又不可能是地牢——这世上没有一间地牢会在门口铺设柔软厚重的高级地毯。

      仆人的脚步是到了这条走廊上才彻底消失的,男孩的耳力显然不错,费索迩伽相信自己应该不会判断失误。作为城堡的小主人,男孩的房间甚至都没能享受到这样高级的待遇,城堡的其他走廊也没有。

      这让她忍不住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一本冒险小说:主人公和他的伙伴闯进了贵族的城堡,在一个上锁的房间里发现了那位贵族的秘密。那位贵族为了复活死去的妻子按照家族留下的笔记动用了邪恶的禁忌力量,所幸他的计划在被主人公和伙伴们识破,最终并没有成功。

      如今的情形很难不让她联想到这一类诡秘的事情——可怜的孩子因为意外事故昏迷两年不醒,绝望的父母决定动用家族中隐藏的禁忌力量让他恢复过来……

      好吧,这个故事听起来着实有点耳熟。

      不得不说,把昏迷两年的孩子悄悄抬到一个用铁链锁住的房间门口本来就是件十分引人遐想的事情。费索迩伽衷心希望这件事情还有其他更正常的解释——至少她自己是想不出什么更加合理的理由了。

      锁链解开之后,她听到成年人中的某一个敲了敲房门。门板发出的声音有轻有重,他或者她敲击的应该是不一样的部位,而且敲击的力度也有所不同。就在最后一下敲击结束之后,就像解除了某种静音咒语一样,原本安静得听不出是否有人居住的房间里忽然传出了一阵演奏到一半的管乐旋律。这段乐曲似乎已经进行到了尾声,显然并不是在回应外面的敲门咒语。

      也许这是一种类似于法师魔文的法术手段,按照一定规律敲击房门可以解开房门上的静音咒语。费索迩伽作出猜测。

      以她的音乐鉴赏水平来看,房间里这位演奏者的技艺可以说是相当高超。但是她从来没有听到过类似这样的音色——费索迩伽渐渐肯定了一个事实:这可能不是人类领域现有的任何一种乐器。

      “克维亚!”男人隔着房门朝里面喊了一个类似于名字的字节,他等了一会儿,见音乐没有停止,便拍了拍门又喊了克维亚一声,并且大声说了一句什么。费索迩伽觉得他可能是在问里面的人有没有时间,或者告诉那个叫做克维亚的人外面有人来找他……呃,或者她?

      不过现在费索迩伽感到更加疑惑了。“克维亚”听起来像是一个人的名字,可是如果这间房间里住着一个人,那么这个人为什么会被城堡的主人用铁链锁起来?假如锁门是因为此人十分危险,他们又为什么要把昏迷中的男孩带到这里来?

      她情不自禁又去想那种冒险小说里常常出现的可能——也许房间里的人具有某种神秘的力量,这个地方的人普遍把它当成禁忌。但城堡主人因为某种原因偷偷捉了一个圈养起来,并在孩子病危的时候试图借助这个人的力量。

      可是有什么邪恶而危险的东西能够演奏出这样干净纯粹的音乐呢?费索迩伽聆听着房间里的乐声,再一次陷入迷雾之中。

      房间里的乐声还在继续,并没有因为男人的拍门和叫喊产生丝毫滞涩。以房间里那个人的音乐造诣来说,费索迩伽觉得这件事十分正常。任何一个大音乐家都不能容忍有人在演奏快要结束的时候跑来叫门,他们最有可能的选择就是把那个没有礼貌的家伙晾在门外,先把手头这段音乐的结尾收完。

      不过男人明显不能体谅门内人的想法。他又重重拍了拍门板向里面喊了一句什么,语气显得有点生硬,明显是在生气。

      费索迩伽觉得他在这种时候发作实在不是很有必要,因为就在他说完那句话之后不到三秒钟,房间里的人就完美地奏完了最后一段旋律,整段音乐在辉煌壮丽的长音中宣告终结。

      她听到了房门开启的声音。

      见到正主现身,男人立刻噼里啪啦说了一长串语带谴责的话。能够感觉得出来,他这次气得不轻,说了不到几句呼吸就重了起来。不过……也许那一丁点隐藏得并不太好的紧张情绪也是原因之一?

      费索迩伽不是很确定。她其实并不擅长察言观色这一类事情,之所以能听出那点紧张不过是因为她对这种情绪实在太熟悉了,哪怕只用鼻子去闻都能闻得到那种似曾相识的味道。

      一个有着沉厚质感的女声对男人说了一句什么,男人沉默着吸了几口气,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一般对那个人说了很长一串话。费索迩伽不大听得懂他在说什么,但她觉得这番话可能表达得并不是特别顺畅。男人的话语中有几处十分明显的中断,似乎是有什么本来想说的话最终又被硬生生咽了回去。

      在谈话的过程当中,大部分时候都是男人在说,旁边的女人偶尔也会插进去。不过她的声音抖得厉害,费索迩伽不大确定她是在补充还是在打断。房间里那位声线很有质感的女士只在开头、中间和结尾分别说了三句话,其余时间都没有开口。

      她不知道这些人聊了什么,但是最终的结果是男孩的小床被四个仆人抬进了那间房间里。费索迩伽敏锐地察觉到仆人们的脚步没有之前平稳。放下小床后,仆人们几乎是从房间里落荒而逃,最后关门的那个人甚至不慎带落了房间里的某样摆件,费索迩伽清楚地听到有什么东西扑通一声掉在了地毯上。

      哦,是的,地毯。房间里大约铺着一层厚重的高档地毯,小床放下时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房门轻柔阖起,门外再次传来了敲击的声音。费索迩伽没有再听到铁链锁门的响声,她猜可能是那个奇妙的静音手法正在发挥效用。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是外面的人没有再把门锁上。不过综合那六个人的反应,费索迩伽觉得这种可能实在极其渺茫。

      『你在好奇她们为什么害怕,对吗?』令人畏惧的元凶语气平静地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事实上,我也不是很清楚。如果你知道答案,我很期待知道原因。』

      费索迩伽觉得有点不太对劲,随后她发觉对方竟然是在和一个昏迷的孩子说话。更重要的是,对方使用的依旧是那种陌生的语言,然而她却能够听懂她的意思。

      『醒来,孩子。』

      那个声音仿佛直接在费索迩伽脑海中响起,就像将一口轰鸣的大钟放进耳蜗里一般振聋发聩。她觉得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驱散了一直阻碍她接管男孩身体的抗力,虚弱和沉重统统消失不见,她的身体轻盈得就像一枚吸足了热气的气球,似乎只要磕一磕脚跟就能轻飘飘地从床上飞下去。

      费索迩伽睁开眼,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火炬照亮前路,灯塔指引方向。

      一种本能告诉她这应该是一句谜语,而不是类似于陈述、名言、俗语、描写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但她说不清自己的直觉究竟从何而来。

      费索迩伽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少女,思维出现了一瞬间停滞。

      她很难用语言描述那张面孔。少女无疑是漂亮的,但是仅仅用“漂亮”却又不足以表述她的万分之一。她的脸庞和身段看起来都浑然天成,没有任何精雕细琢的感觉,但无论是从男性还是女性的角度去看,那种天然都完美无瑕得足以令人沉沦。

      更令人沉醉的是少女身上——从眼神到指尖——散发出来的那种醇酒一般的韵味。

      美貌太肤浅,魅力太轻浮,气质太淡泊,端庄又太正统,或许这世上没有一个描绘人类美的词语能够简单明了地概括这个人的特点……不,也许还是有的,费索迩伽想,“魔力”,那不就是一个十分恰到好处的词语么?

      然而……是的,魔力。那张脸仿佛有一种让人情不自禁献出一切的特殊魔力,这毫无疑问是一种魔性的美。它的目的并不是单纯的赏心悦目,而是为了驱使和控制无知者的迷恋和沉沦。

      假如,只是假如,少女稍稍露出一点笑容……

      费索迩伽下意识地错开了目光。

      『他们叫我克薇雅·拉贝妮·金。』那个沉厚得不像是少女的声音再次开口,『我听说你是罗□□加最小的儿子,麦蒂特。』

      费索迩伽沉默着没有说话。事实上,她根本就不知道男孩叫什么名字,所以她也不知道该怎样回应克薇雅的话。

      『他们要我治好你,我告诉他们我需要和你独处七天。』克薇雅继续说,『你也看到了,我不能离开这里,但是我可以教你一些东西。作为回报,如果你愿意,在你离开这里之后,我想请你帮我查证一些不太遥远的历史。』

      费索迩伽谨慎地望着她,用眼神直白地表达了自己的怀疑。

      面对她的怀疑,克薇雅略略沉吟了片刻。

      『事实上,我无法教你任何你不想学的东西。我的很多能力都源自血脉,包括这张令人不适的脸和许多我并不需要的能力。』她慢悠悠地说,『我希望你能帮我查证那段历史,其实是因为我想找到我妈妈留下来的传承。她应该告诉过我怎样控制我的能力。』说到这里,她略略顿了顿,『但是我做了让她失望的事,所以她没能来得及把这一切交给我。』

      那么你能教我什么呢?费索迩伽很想问她,但她没有忘记自己不能开口。

      她很怀疑她一开口就会吐出精灵语的词汇——不知道为什么,每当遭遇沟通难题的时候,她就特别容易说出精灵语来。

      是的,既不是作为母语的伏兰卡通用语,也不是最熟悉的第二语言古奥肯多语,而是虽然学得很好但说起来总觉得有些陌生的精灵语。费索迩伽说不清这是为什么,也许只是源于某种“沟通障碍等于语言障碍”的潜在逻辑,本能般觉得既然最熟悉的语言对方不懂,那么陌生些的语言肯定会更加好用。

      这其实很没有道理,不过人类的潜意识一向都很微妙。

      克薇雅忽然笑了起来。

      『不要想你不能,孩子。』她说,『你当然会说话,不然我为什么要把你留下来?』

      费索迩伽一时错愕。她再一次感受到了之前让她恢复行动力的那种力量——它不知道从何而来,沿着血脉向大脑蜂拥而去。但是直觉告诉费索迩伽,这种力量并没有对大脑本身产生作用,而是向着某种更深层的东西去了。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克薇雅问道。

      『麦蒂特·罗□□加·金。』费索迩伽下意识说出了一个名字,使用的是她三秒钟之前还完全无法听懂的那种陌生语言。

      她之所以能够立刻分辨出来,是因为这种语言的发音实在太过繁琐。以男孩的名字为例,“麦蒂特·罗□□加·金”已经是翻译成奥肯多语之后才有的效果了,如果真的把那一长串字符的每一个音节都抠出来,那么这个名字就会变成“麦尔阿蒂亚特·罗尔□□斯卡尔·吉因斯克”。而麦蒂特的名字在这个地方似乎并不是什么过长的特例——克薇雅的名字丝毫没有比他更简单。

      这样的风格对人类的记忆力来说实在是个不小的挑战。费索迩伽想。

      『事实上,新贵族们正在商议简化语言的事情。』克薇雅再一次接着她所想的说了下去,『旧的时代渐渐远去,我们都会成为历史翻过去的那张纸页。』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费索迩伽忍不住问了出来。

      男孩的声音稚嫩而沙哑,听着这样的声音从自己口中发出来,她一时有点不太习惯。

      『我不确定。』克薇雅平静地望着她,『刚刚你没有在说话,是吗?』

      『是的。』费索迩伽从床上坐了起来。

      『很多时候我觉得是你们在说话,但有的人会告诉我他们并没有把那些话真正说出来。他们通常称之为……思考。』克薇雅沉吟,『很高兴你提醒了我这一点。我遇到过一些人,他们的不悦来得十分莫名,却又不肯告诉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没关系。』费索迩伽摇了摇头。她其实并不是很介意被别人读出想法,反正她也没有想什么不方便被人知道的事情。

      『斯科诺尔一定会欣赏你的,他的想法和你一样。』克薇雅说,『他说在三十万年前的时候,青野生活的都是没有秘密的人。后来一些有秘密的人来了,这里的一切就渐渐发生了改变。』

      费索迩伽听得有些懵懂。她对这个世界的历史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离开这里之后,你可以去找他,我想他应该知道很多我妈妈那个年代的事情。只是我没有机会和他深入交谈,所以希望你能帮我问一问。』克薇雅望着费索迩伽,『他的全名叫做斯科诺尔·阿斯曼·奥古鲁斯,曾经是白崖公爵,不过现在白崖已经不是他的封地了。』她想了想,又说,『我不确定会不会有人冒充他欺骗你,所以……』

      费索迩伽的脑子里忽然多了一段信息:

      当你看见他的时候,你会想起一句话——尘封的宝箱空无一物,古籍的灰烬影像犹存。

      『所以你要小心。』克薇雅真诚地告诉费索迩伽,『斯科诺尔的头发和我一样,但他的眼睛是绿色的,而且剪了短发。』

      这两条辨别信息应该都是真实的。费索迩伽想。但是很显然,脑子里出现的那一条重要性要远远高于说出口的那一条。

      同时她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在看到克薇雅的那一瞬间,她的脑子里似乎也冒出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谜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1章 chapter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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