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chapter 6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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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鲁尼用一颗手雷炸烂了那扇冰门，安德烈默许了他的做法。但即便是这样，他们依旧在迈入门内的那一瞬间彻底被黑暗笼罩。
加鲁曼冷静地站在原地，等到视觉适应了黑暗，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砂质岩石构成的甬道里，左边站着一个人，从枪的形状来看应该是米坦。
他环视四周，没有看到另外几人的身影。
“其他人呢？”他开口问道。
米坦似乎被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枪口几乎已经顶在了加鲁曼身上。不过他似乎认出了队友的声音，枪口很快被压低到一个无害的角度。
“我不知道。”他摇了摇头，“我们可能被分散了。”
仿佛为了验证他的猜测，甬道里忽然燃起一串火把，摇弋的火光投射出两人的影子，一幅幅巨大的壁画在他们身侧的赭红色石壁上绵延而去。点燃了火把的只有两人所在的这一段区域，甬道两头依旧埋没在没有光线的黑暗之中。
“我是最后一个进来的。”加鲁曼看了米坦一眼，“我记得你是第二个。”
“不是距离……”米坦挑了挑眉，“那么是随机分配？”
“应该不是。”加鲁曼歪了歪头，“这种地方不会随机，一定有什么原因。”
“你怎么知道？”米坦看了看四周，“看起来像个墓穴……别告诉我你的祖先很擅长建造这种东西。”他停顿了一下，遗憾地看到加鲁曼对他的挑衅毫无反应。
“不管它是怎么分配的，我觉得它的决定简直糟糕透顶。”米坦小声抱怨了一句。十三小队其实有很多有趣的家伙，但加鲁曼绝对不在此列。
“它应该把你和那个小白脸放在一起，而不是和我凑成搭档。”他总结。
真是个好主意。加鲁曼想。可惜那位隐藏的分配者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他没有理会米坦的话，抬头看向了旁边的壁画。左边的壁画贴近石壁顶端，上面画着一个戴着皇冠的年轻人，他单膝跪在一对戴着皇冠的长者面前，正在接受长者中那位女性的祝福。
“一名皇子？”米坦凑了上来，“我记得自从加特兰帝国覆灭之后人类领域就再也没有皇子了——如果不算南边那个被诅咒绝种了的野蛮王族的话。”他想了想，谨慎地说，“所以……也许这里记录的是加特兰帝国的某段历史？”
“不一定是加特兰。”加鲁曼不置可否，“在神话时代之前，人类领域也是有皇帝的。当时的皇室是瑞特拉家族，他们带领追随者从西方老森林而来，经历了漫长危险而不可知的旅途，最终找到了人类领域并在这里定居下来。”他顿了顿，“据说他们是运势之神的后裔，第一代瑞特拉活了两百七十年。在他死后，他的后代被渐渐繁衍起来的人类奉为皇帝。”
“所以这也有可能是个瑞特拉了。”米坦若有所思地看着这幅壁画，顺便向加鲁曼投去了惊讶的一瞥，“不过我真没想到，你竟然会知道这种事情。”
加鲁曼挑了挑眉，没有说话。他转头看向右边那幅壁画——这幅画几乎与地面相连，面积只有左边壁画三分之一那么大。画上描绘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人，他捧着一本书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旁边站着一个女仆打扮的人，正将一份餐点摆在他手边的桌子上。
没有明显特征。他想。很难判断这幅画到底想表达什么。
“咦？”米坦却发出了一声惊讶的呼声，“这是……怎么会是奈坦？”
奈坦？加鲁曼挑高了眉毛。在一条有可能通向神国的路径里，他们竟然看到了描绘奈坦的壁画？
“奈坦年轻时是个大贵族，父母早死，给他留下了无数财产和一个足以保他一生衣食无忧的高贵爵位。但他似乎没有什么成为纨绔的倾向，反而十分热爱阅读。他甚至废掉了家里的餐厅，每天让女仆把食物送到书房里以节省来回走动的时间。”米坦解释，“我在《神的对手》里看到了这段摘抄内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过如果真是这样，我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变成后来那样。”他摸了摸下巴，“至少把我放在那么优越的境地里，我是绝对不会对永恒有什么肖想的。”
“队长说你没有上进心，看来确实是这么回事。”加鲁曼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假如做人做得那么舒服，我还要永恒干什么？”米坦不以为意地耸肩，“我会娶一个美丽可爱的妻子，生几个聪明可爱的孩子，然后再养一条狗……”
“就像你现在这样。”加鲁曼为他作出总结。
“是的，就像现在这样。”米坦毫不脸红地承认了他十分缺乏上进心这一事实，“我现在还没有孩子，不过他们迟早都会出现的。”
“走吧。”加鲁曼简单地招呼了米坦一声，懒得去接那个有关孩子的话茬。他们分别试了一下甬道的两个方向，发现其中一个方向在他们路过的时候始终保持黑暗，但在他们走向另一边时，火把沿着他们的足迹渐次亮起，两排叙事壁画的剧情也顺着赭红色岩石渐渐展开。
“岔路不一定有光。”米坦看了看只指向一方的光明之火，忍不住想起了道尔森翻译的那段充满了告诫的文字，“我要走有光的那边。”
加鲁曼没有发表看法，他直接抬脚顺着火把延伸的方向一路看起了壁画。
不知道是他产生了错觉还是摆脱了冰天雪地确实令米坦十分高兴，他觉得他这位怨念十足的伙伴好像突然间变得开朗了许多。最显著的表现是他往日从不离嘴的抱怨和咒骂竟然没有在十句话内出现……
哦，这可真是个值得记录在案的奇迹。
加鲁曼漫不经心地想着，顺着呼呼燃起的火把将皇子与恶魔的故事一路读了下去。
皇子并不是帝国的唯一继承人，在他第一个妹妹长大成人时，他忽然离开了自己的国家，只带着一袋干粮和一把宝剑踏上了未知的旅途。他穿越了一片广袤的大沙漠，衣服被风沙侵蚀得惨不忍睹。当对面的恶魔已经与他的第一个追随者签下第一份灵魂交易的契约，皇子才刚刚走出沙漠，正在一片充斥着奇异的高大方块建筑的区域中茫然前行。
一道灵光自加鲁曼脑海中闪过，他忽然意识到了壁画上这个人的身份。
“阿罗格……”米坦显然也想到了这点，叹息着说，“我早该想到的，除了阿罗格还能有谁？”
加鲁曼依旧保持沉默。在知道答案之后这并不是一个很难猜的角色——画面比奈坦大，位置比奈坦高——正如米坦所说，这样的人除了阿罗格、除了那个亲手斩杀奈坦的日神阿罗格之外还能是谁？但是在看到那些标志性的方块建筑之前，他始终没有想到那位英俊矫健的皇子和日神神殿里那个全身包裹在衣袍中的神秘塑像竟会是同一个人。
“叹息之城。”他沉声说道，“在日神教义里是罪人的归宿。”
据说阿罗格修行之时曾经来到过这里，并见到了幽冥之神阿斯塔罗德。她告诉他这里没有任何果腹之物，只有一种越吃越饿的恶人果。如果他不想饿死在路上，他就必须得在干粮吃完之前回到人间。
“然后罗奥说有罪的人死了之后会去流亡之地，那里一片灰暗，除了荒凉别无他物；维斯塔维安说他们会变成恶灵飘荡在老森林以西的恶灵老巢，随时等待心怀怨愤的生物用满溢的负面情绪将他们召唤出来；奇玛拉认为所有恶人将在恐惧祭坛中承受圣火灼烧……”米坦耸了耸肩，“曼伽达的版本是：恶人的灵魂将在月光之中得到净化。”
“看来你接受过很多神灵的教诲。”加鲁曼看了他一眼，抬起头继续看壁画，“我记得那些都是禁书。”
“狼牙家族颇得大公信赖，我家有这样的书也没什么好奇怪的。”米坦狡猾地绕开了最诛心的质疑，“你不是也对公国以前的历史如数家珍么？”
“只是好奇。”
“那么我也一样。”
加鲁曼看了一眼那幅描述阿罗格觐见冥神的壁画，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和米坦纠缠下去。
他说得对，他们都对那些被禁的事物有着超乎寻常的好奇心。也许这就是那道门把他们两个分到一起的原因……然后再恰好把他们放到一条画满了传说壁画的路上。
加鲁曼觉得这个安排真的是十分用心良苦。
与此同时，落到了另一个地方的几人却有完全不同的体验。
“这该死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安德烈听到了雷塞多的声音，他觉得他的副队长此刻一定满脸惊怒。伸手挡在眼睛前面，他十分谨慎地试着将眼皮拉开一条小缝——然而几乎是零点零一秒后，他就迫于被亮瞎的压力不得不再次闭上了眼睛。
“太亮了。”格鲁尼的大嗓门在他不远处响起，“我们闯进阿罗格的老巢了吗？”
“很难说，也许那帮愚民把智慧都用到了如何伪造太阳上。”安德烈说，“雷塞多，格鲁尼，我听到你们的声音了。那么其他人呢？”
他希望那个装了满满一大包东西的技术部小白脸就在他们附近——也许他带了防光护目镜。然而事实令他失望了：他始终没有听到第四个人的声音。
“我们走散了？”雷塞多有些不敢相信。
“他们丢了。”格鲁尼语气笃定。
“你看得见？”安德烈问。
“我带了防光护目镜。”格鲁尼得意地说，“我这儿还有三个。”
一件东西碰了碰安德烈的手，他接过来摸了摸，熟悉的质感告诉他这应该是一个大号护目镜。他把它戴在头上，调整到比较舒服的姿势，终于睁开了眼睛。
真是一个奇怪的地方。——这是安德烈睁眼后的第一个念头。
他们正站在一个明亮到刺眼的圆厅里，脚下是刺目的地面，身周被九道形状各异的光门环绕。鞋底传来的热量告诉他这不是什么技术部开发的发光材料，而是某种迪菲兰人不了解的技术产物。他不知道究竟是光构成了墙体还是墙体本身在发光，总之这里的一切都是白晃晃的，看起来就像太阳一样。
格鲁尼那个乌鸦嘴……安德烈在心里咒骂。说真的，这种环境真的很难不让他觉得这就是阿罗格那家伙的地盘。
“米坦、道尔森、坎德鲁斯、墨菲，他们都是站在我和格鲁中间的。”雷塞多难以置信地看了看周围，“他们全都走失了？”安安静静地、悄无声息地走失了？！
“一定是掉进陷阱了！”格鲁尼咧嘴大笑，“那帮白痴！”
坎德鲁斯或许会一声不响默默消失，但米坦和墨菲绝不是这样的人。咒骂或攻击，他们总会留下点名为“我们出事了”的痕迹。安德烈觉得他的队伍里恐怕不会有比格鲁尼更加白痴的人，那家伙已经彻底没救了。
“那么——加鲁曼也是白痴？”他拖长了话音，“我从来不知道那家伙也会变成‘殿后的倒霉蛋’。”
“当然不，”格鲁尼不假思索地否定，“加鲁曼是‘致命尾尖’。”
安德烈敢赌100枚金币，这家伙根本没搞清楚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不管他是什么，现在他丢了。”雷塞多拍了拍格鲁尼的肩膀，“他走在最后，很可能遇到了某种我们不知道的恐怖的东西。而其他几个……也许是，我是说也许，掉进了陷阱。”
安德烈沉默地看了看四周，没有说话。
“我们接下来干什么，队长？”格鲁尼捏了捏拳头，“我觉得我们应该把隐患找出来，提前把它干掉。”
“如果我们能走出迷宫，我会考虑这么做的。”安德烈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观察周围的环境，“这里让我想起了毕业考的那道迷宫。”
“九道门，九个选择？”雷塞多看了看那些门，它们有的高大有的矮小，有的华丽有的质朴，有的宽阔有的狭窄，有的刻着植物有的刻着动物，每一道门都和其他的门有所不同。
“走哪个啊，队长？”格鲁尼显得十分苦恼，“花、草、鱼……这个什么都没有……哦，看，这里有狼！”他的眼睛亮了起来。
“不，我觉得我们不应该选狼。”雷塞多首先反对，“想想吧，我们是在蒙昧人的地盘上，他们的神灵不是一直提倡友善吗？如果我们选狼……”
“很明显，那是敌人的选择。”安德烈沉吟道。
“好吧，你们决定。”格鲁尼翻了个白眼，嘟囔着说，“我不擅长干这个。”
雷塞多露出了一个笑容，这个笑容令安德烈产生了一种错觉——他的副队长是在为某个头脑简单的家伙终于有一句话说对了而感到高兴。
“就选鱼吧。”他深吸口气，为这个三人队伍作出了决定。虽然他其实什么也没看出来，但他们总得做出选择。安德烈和雷塞多都不是什么博览群书的人，更不幸的是他们现在既没有米坦也没有道尔森，只有一个勉强摆脱文盲称号的格鲁尼。
他有理由相信即使他们有命在这个地方多磨蹭几百年也不会获得任何关键性突破。
雷塞多耸了耸肩，没有对门的事提出什么更好的建议。很快的，以安德烈为首，他们三人一个接着一个踏入了那扇不知通往何处的鱼雕光门。
几乎就在他们踏入光门的同一时间，在另一个未知的所在，墨菲正一边大声咒骂着某个神秘存在祖上所有的女性亲属，一边将他的脚从粘稠的黄泥中拔出来。
“这不公平！”他恶狠狠地瞪着一旁的道尔森和坎德鲁斯，“为什么只有我脚下有泥？”
“因为我们在水里。”道尔森冷静地指出事实，“而且整个下半身都泡在里面。”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chapter 6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