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chapter 5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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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径指引成功，路径引诱迷茫，路径就像卡什杜的无根之火，时而和善，时而疯狂。
——《费罗诗集》首篇。
见鬼的，米坦想，问题是这地方连点看起来像路的玩意儿都没有。
他一脚踩在前面那个穿红色防雪斗篷的家伙踩出来的脚印里，脚印里的积雪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咯咯声。米坦把厚重的填棉面罩略略掀起了一点小缝，外界冰冷的空气顿时让他打了个寒噤。他赶忙松开手，任由面罩再次将自己严严实实包裹起来。
这里是奥肯多冰原，人类可以涉足的人类领域最寒冷的地方。五百年前这片冰原曾经是蛮族的领地，但是随着绝大部分蛮族跟随天神瓦萨西斯翻越铁角冰峰来到相对富饶的平原丘陵地带，奥肯多冰原便渐渐成了杳无人迹的不毛之地。队长说他们要来这里寻找一个部落，而那个部落至今信奉原始的蛮族兽神，对他们常常穿在身上的迪菲兰人造织物表现出超乎寻常的敏感和排斥。为此技术部特意为他们准备了数套特殊衣物和特殊武器，除了某些实在无法用自然物完成替换的小零件，他们小队身上甚至闻不到人造浆洗剂的味道。
米坦眯着眼望了望前方那一片干净到刺目的纯白景象——可他无论如何也看不出这个地方存在什么人类活动的痕迹。
他也有蛮族血统，但他的祖先早在五百年前便追随着天神的脚步来到温暖的奥肯多平原定居，或许他曾祖的曾祖的曾祖还曾翻越铁角冰峰来冰原上缅怀一下祖先的生活环境，但经历了数代与奥肯多遗贵的联姻混血，米坦骨子里那点豪迈也就剩参军时激出来的那么一点点。比起烈酒狼肉冰天雪地，他对静脉注射和药物提取可能还要更熟悉一些。
哦，当然，米坦是个医师学徒——在伏兰卡和索瑟瑞被称为“迪菲兰式医师”的那种。坦白说，现在身上没有人造浆洗剂的味道，向来有点小洁癖的米坦倒是有些不大习惯。他已经熟悉了人造物，就像伏兰卡的战士熟悉呼吸和心跳、索瑟瑞的法师熟悉冥想和感知。
自从瓦萨西斯为人类领域引进了来自另一个未知领域的机械科技，迪菲兰公国便“沐浴着天神的光辉迈入了伟大的人造时代”。他们首先普及开来的就是各式各样的自然造物人造替代品，棉絮、皮革、丝绸和方便生活的人造浆洗剂正是其中十分重要的几项。
如今迪菲兰到处都可以见到人造棉、人造丝和人造革，随着时间推移，商人手中又有了海量伪装成自然棉的人造棉、伪装成真蚕丝的人造丝以及伪装成真皮的人造革，造假的花样说不定比人造手段还要多出几十几百倍来。
两百年前公国的大臣会议还会为此感到些许头痛，尤其是当他们的妻子儿女也在市面上买到这些假货的时候。幸运的是他们的后辈很快想到了解决方案：为了避免这种尴尬的状况，大臣会议作出了一个十分重要的决定——他们和他们的家属再也不使用那些狡诈奸商出售的物品了，他们将享有专门的工厂和工匠，同时也有了专门的原料来源以及专门为他们培养这些原料的高级农工。
当然，这些东西并不只为大臣和王室提供服务，它同时还需要供应现役军队和技术部——这两部分共同组成了迪菲兰公国的生命线，缺了二者中的任何一个他们都会立刻感受到来自索瑟瑞和伏兰卡的强烈威胁。
发展外物最大的好处就是：迪菲兰公国每时每刻都在变得更加强大，而那些保守的原始王国却受限于人类本身的潜力极限，永远只能稳定在某一个固定数值。
他们的国家十分强大，但有时候米坦还是会忍不住想去伏兰卡买本《斗气入门》，毕竟人类领域只有那玩意儿能让人光着身子在雪地上撒欢也感觉不到寒冷。
“该死……这地方可真冷。”米坦再次紧了紧已被扯皱的衣领，咬着牙抱怨了一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摸到那个部落的一根毛？”
“轻声，米坦。”红色防雪斗篷立刻回头，声音虚得让人根本分辨不出他到底是谁，“你说的‘那个部落’，他们的耳朵遍布整个冰原。”
“还能比伏兰卡那个‘耳目’更令人心烦？”米坦嗤之以鼻，从背包里取出了一副白色毛绒手套。
“过多的手套会降低你的手部灵活度。”一顶蓝帽子从身后凑了上来，这次他听出来了，这人是道尔森。
该死的冰原！米坦继续在心里咒骂，它的寒冷让所有人不得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结果……好吧，结果今早他起晚了十分钟，起来后就发现自己的同伴被各式衣物包裹得十分谨慎，虽然衣服颜色互不相同，但他依旧分辨不出谁是谁——只除了安德烈队长。安德烈队长此时此刻正走在队伍右侧，足有两米多的强壮体格不管在什么环境下都很难泯然于众。
“寒冷也会降低我的手部灵活度——如果你在意的是这个的话。”米坦白了道尔森一眼，“而且作为战·斗·人·员，我只要能拿得稳武器就足够了。”
道尔森没有说话，他停住了脚步，等米坦走到三米之外才再次迈步前行。这一动作令他的进度落后了许多，原本并排走的中队五人——红色防雪斗篷，米坦，道尔森以及道尔森身后的两人，他们这一串队伍顿时被扯出了一道微小的缝隙。
“你××的想干什么？”道尔森的后背被推了一下，用力不是很大，但那极度不友好的语气足以表明主人的态度，“你的位置在前面，现在你跑到这儿，你是在挑衅吗？”
“加鲁曼在哪？”道尔森不以为意，开口问了那人一个问题。他依稀能看到那家伙在黑斗篷里穿着一身惹眼的金色战斗服，再加上这粗砺沙哑的嗓音，不用猜他也知道，同时具有这两种特征的除了墨菲不作他想。
墨菲听了道尔森的话，顿时嗤笑出声，“要去找你的姘头告状吗？他就在后面。小心点，小白脸，你明天早上会起不来床的。顺便提醒他也小心点，如果他想为你报仇的话，我的三式枪绝绕不……”
“你早起忘了漱口了，墨菲。”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迎头浇下，把莽汉的后半句话生生冻结在了胸腔里。这声音来自他身后，一个穿了件绿斗篷的瘦削男子。
墨菲重重哼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快步上前补上了道尔森后退露出的空缺。
“我跟你的队伍磨合得很有问题。”目送墨菲远去，道尔森一边走一边对绿斗篷——加鲁曼说。
“我没瞎，也没聋。”加鲁曼没好气地回答道，“要不是这个见鬼的任务，要不是那个见鬼的分配指令，你以为我会把你和这几位大爷捏在一起？”
见鬼的任务把他们像赶鸭子一样驱赶到人迹罕至的奥肯多冰原，而见鬼的指令则将一位几乎没有什么战斗力的研究人员分派到了这个向来以尖刀著称的十三小队。
十三小队的人最擅长的事情之一就是用他们的下巴蔑视一切非战斗人员，这一点就像他们的战斗技巧一样威名远扬……好吧，威名远扬的大概只有后者，前者即使是在迪菲兰公国这种畸形崇拜武力的地方也只能说是臭名昭著。
“见鬼的指令。”道尔森沉默片刻，十分难得地赞同了加鲁曼的咒骂。他疾步上前，在墨菲重重的哼声中回到了自己的位置。这次行进路上每个人的位置都由安德烈亲自安排，如果没有必要，道尔森并不打算私自违背指令。
“见鬼的任务。”与此同时，身处前方的米坦也小声咒骂了一句。不过这次他把声音压得很低，除了他自己之外没有人能听见他的抱怨。
作为热爱动手远胜于动脑的十三小队成员，他们实在很难理解这种有路不走非要绕道的行为，何况这已经不是绕道了，如果他们的方向感没出什么问题的话，现在的行进路线根本就是南辕北辙。至于跑到这个鸟不生蛋的鬼地方喝风沐雪的原因……哦，说起这个米坦就想笑，如果不是执行任务也有他一份，他相信他现在已经笑了出来。
他们跑到终年冰封的奥肯多冰原上来，目标却是有没有机会见到雪都很难说的伏兰卡王国。
米坦认为这主意实在是蠢透了。
“据说有条秘道，可以从地下城直接穿到伏兰卡的北部平原。”当时安德烈队长是这么说的。
“上面从哪里得来的消息？”雷塞多习惯性多问了一句，“距离最后一个成功潜入的间谍去世好像已经有两百年了吧？自从他们开始推行身份徽章之后。”
“身份徽章附带的法术无法破解，那玩意儿是索瑟瑞帮他们弄的。”格鲁尼捏了捏拳头，“不打索瑟瑞绝对是不智之举。天天和伏兰卡小打小闹，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杀进大法师塔？”
“一个小法术都无法破解，还想杀进法术的大本营？”米坦狠狠翻了个白眼，“如果你有那个脑子，我一定推举你进技术部和那帮老头子一起研究冥想模拟技术。我相信你有足够的积极性干这个。”
“有×积极性！”格鲁尼火冒三丈，拳头捏得咯咯响，“技术部不是小白脸就是老不死！”
好战分子墨菲穿着他的金色战斗服在一旁摩拳擦掌，随时准备扑进格鲁尼开辟的临时战场。
“嘿，你们觉不觉得我们好像跑题了？”雷塞多拍了拍桌子，“说真的，队长，上面到底是从哪得来的消息？《伏兰卡地理志》可没提到过这个。”
安德烈把拳头放在下巴前，轻轻咳嗽了一声，“他们说，是《暗精灵传奇》。”
会议室一阵静默。
“……传……奇？”雷塞多的声音听起来很虚，旁边的人费了点功夫才分辨出是他在说话。
“开什么玩笑……”米坦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不过他的表情也正常不到哪去，“上面要我们这些呼吸着蒸汽聆听着金属摇篮曲长大的人去进行一项一级加密任务，而他们的依据却是不知所谓的非人类神话物种传奇小说？”
安德烈又咳了一声，“……我想是的。”
——是的，所以米坦觉得这个主意简直蠢透了。
“愚蠢透顶。”加鲁曼冷冷说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作为迪菲兰公国直属亲兵，纵然十三小队的每一个人都认为上面的决策绝顶荒谬，他们还是别无选择。他们最终不得不整理行装踏上了奥肯多万年不化的冰封大地，在寒冷和积雪的阻挠下艰难前行。
“阿瓦诺部落一直生活在这里？”右侧队伍的雷塞多忽然开口问了安德烈一句，“《天神本纪》上不是说所有蛮人都跟着天神大人来到平原丘陵地带了吗？”
安德烈奇怪地看了雷塞多一眼，“你相信传记？”
雷塞多顿时觉得自己问了个很傻的问题，脸上不由有点发热。好在此时所有人的脸都严严实实藏在保暖面罩后面，就算脸上泛红也不会被队长发现什么。
“回到你的地方去。”安德烈没有多说什么，“这里可不安全。”
为了和安德烈搭话，雷塞多特意缩短了与队长之间的间隔。现在队长发话了，他只好摸摸鼻子乖乖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队伍在沉默中继续前进。纷纷扬扬的雪花令他们的视野不像平时那么清晰，但比起晴天刺目的雪地反光来说，今天的情况其实不算特别糟糕。何况他们有着天神瓦萨西斯带来的机械光辉，他们并不需要像那些南方土老帽一样单纯依靠原始的视力和听力——或者更加不可捉摸的直觉——在这恶劣的环境中捕捉敌人的踪影。
“缩紧！”安德烈忽然大喊了一声，十三小队的八个人立刻背退着向中心的道尔森收缩。雷塞多谨慎地留意着右侧的动静，安德烈却死死盯住了护目镜上队伍右前方的那个红点——他的感知仪告诉他那边有个东西过来了。
身为尖刀小队队长，安德烈总是能拿到公国最先进的设备。他们这次的任务并不被同僚看好，技术部那个小白脸临行前特地把安德烈的东西要去改装了一番，虽然安德烈认为这个举动幸灾乐祸的意味要远远高于关心同僚，但他还是默许了小白脸的行为。
说真的，别说那家伙了，就连他自己也不怎么看好这次乱七八糟的行动。
“你们那个最新版狗鼻子，红色代表什么意思？”安德烈问道尔森。
“D级能量源。”道尔森懒得在能量感知仪的小外号上多做纠缠，“设定里最高的是末日录，金色3S；最低的是石炮，黑色F级。□□灰E，破灭弹红D，三式枪黄C，魔动炮绿B级，光辉事迹属蓝A，双环圆弹是银色双S级。”
“只是一个破灭弹在朝我们这儿来？”格鲁尼站在道尔森左边，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失望。
“不。”安德烈神情凝重，“是一群有战术、有合作的连发式破灭弹级敌人在往我们这边来。”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chapter 5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