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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西线无战事(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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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耀,自由……战争没有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它的本质不过是一个团体对另一个团体生存环境的侵占和掠夺。———
这是佐助第二次登上远离故乡的火车,十几年前与鸣人在火车上相遇的场景已经模糊不清,他只能回想起一个大概的轮廓:飘着小雪的站台,昏黄的煤气灯,深蓝底子点着白色花纹的日式常服……记忆中的鸣人像只蹒跚的蝴蝶,猛地撞进了他的生活圈子,在铺着地毯的车厢里和他嬉戏争吵。那时的站台没有眼前这样鼎沸的送行的人群,每个人的心情似乎都是平和的,就算是有对未来的憧憬,那也是一种冲淡的喜悦,不是眼前这种人山人海吵吵嚷嚷的对战争的激情。送别军人的人们把站台挤得不留空隙,在挥舞着小太阳旗挨挨挤挤的人群里,小樱挣扎着挤到车厢的窗前,焦急地向佐助伸出白嫩的右手,佐助无奈地一把抓住她说道:“樱,回去吧。拜托你照顾好我父亲。”
小樱仰着头说着什么,人群的声音太嘈杂了,根本听不清。佐助皱着眉摇摇头,小樱急了,高声喊道:“等你胜利回来,佐助,你会娶我吗?”
周围的人安静了一些,许多人都侧目看着拽着手的两人,小樱的脸上没有害羞的绯红,她忐忑地等待佐助的答案,周围的人也在等佐助的回答,佐助低头笑了笑,说道:“会的,樱,你等我。”
火车的汽笛声响起了,站台的安全员推着人群向后,离开慢慢行驶的列车,人们的告别声、哭喊声、欢送声都随着汽笛声飘远。小樱追着火车小跑了几步,站在人群的最前面向佐助挥手,佐助摘下自己军装的帽子伸出窗外,向小樱致意后就又缩回自己的座位上。与他同座的战友笑着拍着他的肩膀,问道:“那是你女朋友吧?”
应该算是了。佐助点点头。这几年小樱一直陪着他和父亲同甘共苦,没有一丝嫌弃的意思。作为建礼门院夫人的义女,她从未住过那座豪宅一天,而是选择在东京一所高等专科学校读护士,周末的时间来探望他和父亲。渐渐地,小樱在他心中取代了鼬的地位,变成了家人一般的存在。他攥着小樱刚刚送给他的手帕,攥紧又松开,轻轻折好后放进胸前军装的口袋。同座的士兵又笑了,他也从自己军装的口袋里取出一个清水寺的护身符,边看边笑说:“女人就是喜欢送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是不是?”
“也是你未婚妻送给你的?”佐助问。
“我妹妹,堂妹。你认识的。你和那个黄毛法国小鬼在学习院读书的时候,她就在我们下一届。”
佐助很诧异:“怎么?你是……”
“日向宁次。”同座的年轻军人笑了,“已经很多年不见了。如果不是听樱刚才喊你的名字,我也认不出你了。”
“日向君,我怎么都没想到是你!”两人握手之后,佐助打量这眼前这位昔日的同窗,盯着他和自己一样的肩章,问道,“你怎么会和我在一节车厢呢?我听说你去读了陆军的医学部,奈良君去了参谋所……”
“你说鹿丸吗?他也在这里啊。他在军队比较久现在已经是中尉了。我家族有个药剂研究所,听说朝鲜在闹鼠疫,让我跟着部队做军医支援一下,顺便收集一些研究资料。你为什么也参军了?你父亲现在怎么样?”
“你们当年应该都听过我家发生的事情了。”佐助说,“我父亲卖掉了祖宅去乡下疗养,小樱会跟去照顾他。我参军有我的道理,我们宇智波家族失去的一切我要亲自赢回来。”
“也好,我们还年轻,确实应该出去见见世面。”
两人正说着闲话,鹿丸从车厢的另一头走过来,他军装的扣子系得一丝不苟,但眼神还是像以前一样散漫。
“喂!鹿丸!你看我遇到了谁?”宁次对他喊道。
“宇智波君!”鹿丸看了很久才认出来,连忙走上前去,佐助和宁次站起来敬了一个军礼。
宁次向窗边让出一些位置,鹿丸回礼后挨着两人坐下。
“之前鸣人给我写信说你要参加远征军,没想到会在列车上遇见。”
“鸣人那家伙经常给你写信吗?”
“他也会给我写。”宁次说道,“他是个热情过头得家伙,还会经常给我妹妹寄一些外国的明信片。”
“所以说,我们学习院的同学是不是都收到过鸣人的信?”鹿丸开玩笑道,“鸣人如果是个女孩子,绝对是社会闻名的交际花了。”
“他倒是很讨女孩子喜欢。自从上次他给我妹妹手绘了一张明信片,我妹妹就一直躲在家里给他织圣诞毛衣。听说鸣人这家伙要在美国读大学了,以后可能很难回到日本了吧。”
佐助这时才发现在日本了解鸣人的不只是他自己,他对于鸣人来说可能也只是个关系较好的同学罢了。他暗自嘲笑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把鸣人当作兄弟来看待,越来越觉得不给鸣人和鼬回信是正确的选择。
“火车会一直把我们送到稚内市,我们要在那里坐轮渡到朝鲜。我一会儿去和你们长官打个招呼,他会照顾你们的。”
鹿丸去别的车厢巡视了,宁次和佐助又聊起了这几年的生活。宁次提起自己想要留学的想法,这让佐助又想起了他那个不负责任的兄长,便建议宁次还是留在日本的好。“你知道《平家物语》那个小松公吗?他身患重病,奄奄一息的时候都记得自己是日本人,不肯让宋国来的医生医治,最后不治身亡。连当时的天皇陛下都觉得他有骨气。”
宁次严肃地摇摇头:“如果小松公允许宋国的医生诊治,《平家物语》上会多一条关于治疗方案的记录吧。为了自己的意气而藐视生命的尊严,作为医生的我实在无法赞同。”
“你穿上这身军装,究竟算是医生还是军人呢?”佐助问,“面对帝国的敌人,你一枪击毙他之后难道还要抢救他吗?”
“这不矛盾。他不投降我就开枪,他投降了我再救他。这没什么难以理解的。”
佐助冷笑了一声,腹诽了一句“天真”就不再说什么。富士山的景色从两人身旁的车窗外消失,取而代之的一片又一片还未插秧的空旷水田。“去朝鲜后有一段时间吃不到日本的稻米了。”佐助想到了小樱煮的米饭中浸入的淡淡的梅子干的味道,还未离开日本的国土就有些想念日本。宁次一路低头皱眉看着手里厚厚的调查报告,偶尔会和佐助分享一下自己对于朝鲜疫情的看法,佐助尽力去理解那些难懂的专业术语,从东亚局势的角度和宁次分析朝鲜疫情对整个战争局势的影响。两人看尽了车窗的景色,又在北海道的渡轮上看了大半天湛蓝的晴空和汹涌的漩涡。等他们这些年轻的新兵在船舷上眺望到码头的灯塔时,都对着扫射海面的灯光欢呼起来。他们下船之后在困倦中连夜整队,向朝鲜西部的地区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