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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流光偷换佳人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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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无余地?”霁月虚软道。这身子酸软的厉害,竟是一丝一毫的力气都用不上,仿佛刚刚才舟车劳顿过一般。
“对不起……”
霁月闻言一滞,显然是在意料之中,却依是没有睁开双眸,只虚弱道:“你不必向我道歉。既然要走,你答应我一件事可好?”微顿,她又小心补充:“只一件。”
“你说便是!”
“让我最后见一次锦王。”
只是见一面而已,权当了了她最后的心事。
凤莫邪长久无语,末了,终究是沉沉的叹口气,道了声“好!”
霁月确认了他的答复,勾了一边唇角,牵扯起一个微笑,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然她却不自知,那笑容苦涩至极,难看的紧。映入凤莫邪的眼帘,又是另一番苦涩的味道。
凤莫邪不知何时离去,霁月醒来之时,床侧之人的一袭白衣惊得她险些尖叫出来,微愣,慌忙坐起身扑进那人怀里。
依是素衣墨发的男子,遗世独立,不受一丝尘世的沾染。他小心翼翼的揉揉怀中女子的脑袋,发丝轻绕,连同他的心也一同搅了进去。
霁月紧紧地环住他的腰身,一句话不敢开口,她不能确定凤莫邪的人是否就在隔壁,如此,能够依偎在青阳哥哥的怀里,也算是难得的安全了吧!
过了许久,霁月方才脱离开青阳的怀抱,两个人拉开了一些距离,她仰起头,方才凝见青阳一张一合的唇畔,似叹息一般划过几个字眼。
对不起……
对不起!又是这三个字!霁月凝着青阳薄凉的唇畔,良久回不过神来,凤莫邪那一声对不起,已然勾起她所有的警惕,而青阳哥哥这一声,似是一掌将她击向不可测的深渊。
霁儿,对不起。
他反反复复便只有这一句话,深夜中,霁月清晰地望见青阳黑亮的瞳眸,满目的愧疚疼惜,甚至,溢出来的宠溺。
霁儿,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青阳紧紧地拥着怀中女子,深色的眸子滑过各异的神采。似是懊悔,亦或深深地疼惜。然而当他凝向窗外的几点星火之际,平波无澜常年来皆是冰寒一般的眸子却是清澈的闪过阴狠,然那狠绝一闪即逝,便又化作深深地无奈。
霁儿,对不起。从此以后,就让我好好的守护你,再不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即便是你自己……也不可以。
清晨初晓,细碎的光线洒进屋内,一早便有一众的宫女走入,整齐有序的准备好饭食,霁月早已梳洗完毕,望见那些恍若隔世的熟悉服饰,所有的不清晰登时有了解释。
宫女!那她岂不是在皇宫了?
她抿唇失笑,还真是可笑呢!不过,这凤莫邪倒真是聪明的紧,这一处地方是常人极难想的到的地点,更何况是青阳哥哥。
青阳哥哥原本入世时间就不长,能够找到此处不知是废了多大的劲呢!至于步轻尘,有公子还有绿儿,总是会性命无忧的吧!
她依是简简单单的便衣,素白的衣衫,腰间一根细长的丝带轻缠,愈发显出纤瘦的腰身来,一头墨发懒得梳理,她又不喜欢别人摆弄与她,到底是直直垂落。进来的一众宫女,各自做着事,倒也不多喧哗。
她们将饭食摆好,便有一个似是领头的宫女走进内室,看那般架势,应是替她收拾床上被褥无虞。
霁月猛地站起身来,缓步走至那宫女身前,轻声质问道:“是谁派你来的?”
她声音低哑,却仍是清楚地落进那宫女的耳里。那宫女本是低垂的眼眸,却依是听闻霁月的话后,浑身一颤,这个女人竟然有不怒自威的本事。然而,不过一瞬,复又恭恭敬敬说道:“回姑娘话,奴婢等全是奉了皇上的旨意还伺候姑娘。”
那宫女言语间尽是不卑不亢的意味,哪里是一个小小宫女应有的姿态?
霁月瞳眸微眯,斜睨她一眼,复又坐回梳妆镜前,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理着长发,不轻不缓道:“那你便收拾吧,只是……还请替我转告皇上,这皇宫自是困得住我,宫墙甚高,纵有轻功也未必如意。但……”她倏地顿下,冲那边站着的众人挥挥手,这才轻道:“也要我甘心留下才是。”
那宫女闻言一滞,低垂的脑袋有一瞬的犹疑,却终是恭恭敬敬的道了声“是!”
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若不是她心甘留下,这皇宫根本一日都留不得她。
当真是狂妄的女子,那宫女微勾唇角瞳眸闪过不屑,只是脑袋低垂,不被霁月发觉。
温软床榻上的被褥被一双纤细的手掀开来,只见一朵耀眼盛开的红梅安安静静的躺在上面。那宫女收拾被褥的手指一顿,几乎站不安稳,血迹已干。
宁静的仿佛一根针坠落都能听见声响的房间,霁月几乎是清澈的听见她陡然变得急促的呼吸,只陡得勾了一边唇角轻笑,连回眸一望都不曾。
凤莫邪莫名的对不起,甚至青阳哥哥都是那般懊恼的神情。她不是傻子,四肢酸软,用不上一丝的力气,怎可能全是软禁散的效用?她虽是全无半点记忆,更无人事经历,可是那疼痛疲惫却是真切的。
凤莫邪!终有一日,我要你不得好死!
霁月在心内暗暗发誓,撇过眼望见那宫女抱了被单出门而去的背影。
她尚不知她到底是住在皇宫里的哪一处,问及那些宫女,却是各个缄口不言。只那访客来得倒是快了些。
“南宫苍夜。”霁月望着对面坐着男子轻轻微笑,苍白的唇愈发衬得她弱不禁风起来。此刻,只能依偎着靠椅,方才多了些力气。只那笑容,却是苍白苦涩。
“你是第二个会直接叫朕名字的人。”锦衣玉带,只是却是并未着那一身龙袍,倒也算得上是普通的贵公子模样了。
霁月勾唇浅笑,未作回答。对面的男子仍旧是那副平静温和的模样,只是对上那双眸子,却是平静得让人心惊,恍如一潭死水,不肯接受清风拂过一丝一毫的波澜。
那般俊逸的脸庞,和南宫苍罹相比,倒是真的有几分相似,只是南宫苍夜却是平白多了些冷涩的味道。不同于南宫苍罹的冷漠,他的冷,似是绝望无所寄托一般。
“我想知道我在这里住了多久了?”霁月睨他一眼,并不想纠结第一个对他直呼其名的人是何方神圣?
南宫苍夜似是会料到她如此发问一般,只温和笑道:“一天两夜。”
这么说,她被掳来便不过是前天的事了。
南宫苍夜似是无视她的沉默一般,顾自站起身,踱步到一旁负手而立。“你可是想知道,为什么你会在皇宫?”
霁月一滞,凝着他长身玉立的背影,到底是什么都没说。
“可是……”南宫苍夜薄唇微抿,眸光似是要越过重重高墙,飞至天涯之外一般。“朕只能告诉你,别太相信自己的眼睛。”说罢,便径直向外走去。
“等等!”霁月忽的唤住他,他来去匆匆,竟只是为了说这一句话给她听吗?“到底是谁……是你还是凤莫邪?”
南宫苍夜急速行走的身形倏地一顿,手掌紧缩在宽大的袖筒里,青筋凸露。他唇角泛起荒凉孤寂的笑意,似乎那绝望早已深入骨髓。然他的声音依是温和动听,充满磁性。“无可奉告!”
无可奉告!明明尖锐冷冽的话,出自他的口却是转换了另一种味道,只是,多么诱人多么美好的声音,也改变不了它是实质。
“南宫苍夜,你给我站住!”霁月猛地站起身,厉喝道。
她从未如此动怒,猛力站起的身子几乎站立不稳。“你是皇上,他是汉霄太子,如此,你们就可以如此耍弄与我吗?你太小看我了南宫苍夜!”微顿,霁月方才一手抵住桌子以便身子平衡不致跌倒,另一手却是伸出食指直直指向他的鼻尖,狠狠道:“若是让我知道,这件事与你有关,我定要你万劫不复!”
南宫苍夜闻言,浑身一颤,瞳眸紧缩,只下一瞬又恢复平常,依是那平平淡淡的眸子,似乎世间所有皆不为他所动。
他缓慢的转过身来,仿佛一时间又不着急离去了。对上霁月满目的怒气,依是温温软软道:“我不在乎。”
不在乎生死,不在乎万劫不复。或者,是不在乎她的彻骨恨意。然他突然换掉的称谓,霁月却是没有发觉。我,或是,朕。其实是不同的吧!
霁月却是不容他有丝毫的喘息机会,暗暗运力,极速的飞身上钱,手指化作尖锐的利刃,狠狠地钳住南宫苍夜的脖颈,令他喘息不得。
他的性命,与她掌中,不过瞬息之间。
南宫苍夜显然是没有料到她会突然间飞身上前,而且那般迅疾如风的速度,他竟是从未见过,更加无法谈及丝毫的防备之心了。仿佛是这一刻,他才真正的意识道,这个女人生气了,而且,她的怒气他完全掌控不了。怕是那人……亦是。
这一刻的霁月再不是那个温婉柔弱的女子,她的樱唇再不复之前的苍白柔软,不过一瞬之间,便是胭脂雪的明媚。是那般妖娆妩媚又狠戾绝杀的女子。南宫苍夜静静地凝望着她,忽然就觉得,如此死在她的手里,算不算解脱。
她轻轻蹙眉,殷红的双唇一张一合,一字一句道:“不在乎?哈哈……”她忽然朗声笑道,声音尖锐刺耳。霁月凝见南宫苍夜眸中的诧异,这才幽幽道:“很好奇是不是?现在,你的命就在我手中,只要我轻轻一动,你连下一刻的太阳都看不到!是不是很想知道为什么?嗯?”
“哼!”霁月忽然冷哼一声,松开对南宫苍夜的束缚,顾自转过身,不屑再多看他一眼,“皇上听说过散功水吗?”
南宫苍夜无言,自是听说过,只是不知道如何作答。这个女人,有太多出乎他的意料。
霁月却是倏地重又转过身来,紧紧地盯住他的双目,“我喝了它,所以内力全无。”
“你……”南宫苍夜一时间竟是惊讶的合不拢嘴,照她此般情形,应是内力深厚才是,喝了散功水化去,竟然舍得?自他认识的人中,内力深厚如她一般者,不过区区三人。如今算上她,便是第四个了。
只是,如此而言,她的心肠竟是这么狠吗?却原来,那日在离王府全是她的谎言了。
“我怎样?”霁月毫不顾忌的冷笑,唇角泛起邪肆的光影。“只不过……那散功水里掺了些佐料,所以,你们便发现不得。而我,想用便用了。”
有如此好事?南宫苍夜不可置信的望向霁月,她这才轻抚手掌,柔软了身子。她竟是忘了答应过青阳哥哥的话,要好好活着。只有活着才会有希望,只有活着才能够期望所有事结束以后的潇洒归隐。师父,她还在等着她回去呢!
“只不过要付出小小的代价而已。”霁月瞳眸微眯,收敛了戾气,淡淡道:“我每用一次,便早死一步。”说着,她又倏地盯住他,“但是……我若想杀你,没有人能够阻止。包括我自己。”
那你用了那么多次,是不是真的时日不多了呢?
南宫苍夜凝着眼前坚韧的女子,忽然就觉得可惜起来。然而启唇之际,却是最理智的问话,“你方才分明就是想要杀了我,为什么又不动手了?”
霁月闻言一滞,却依是淡淡说道:“他不杀你,我自然也不会杀你。”但是,若是她能够确定此事与他有关,她是绝不会放过他的。
“你爱上大哥了?”
爱?霁月心头一跳,竟是惊慌失措。她还有什么借口说那一声爱,已然不耻了呢!
过了许久,霁月依是无言,单薄的身子孤单的站立,身后的男子静静地凝着她的背影,深刻的力道,似乎是要透过眼前的女子看到另一个人的身影。
一样的倔强,一样的孤单,一样的不发一言,就足够让人心生生作疼。
她不说,他亦是耐心的等,早已没有了前一刻的那份焦急。
“爱又如何?”霁月抿唇轻笑,绝望如斯不过如此。“想爱不能爱,到了此刻,已是连那份资格都失却了。反倒是你来问我爱不爱,不觉得可笑吗?”
“霁月……”南宫苍夜低低唤道,平静的眸子一闪而逝的惋惜。“此事,此事若是我做的,那我便是死在你手上,亦是死而无憾。可……若是大哥呢?若是……你又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