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浮世绘生

2、第1章

　　我们家有个规矩，就是不管什么事都不能藏着掖着，尤其是大事一定要说出来大家解决。
　　而这只是因为我的父母想要体现家庭和谐，大家有商有量，表现出自己是有高素质的知识分子，自己的家庭是一个充满民主的家庭。在这种观念的影响下，在我们家一直很“自由”。我也受这种自由氛围的影响，在高一过后的那个暑假出柜了。
　　那天很热，老妈做了凉面。我们一家三口围坐在一起，谁都没说话。
　　突然，我放下了筷子，很郑重地说了句“我发现我喜欢男生”。
　　老爸诧异地瞪了我一眼，没说话。老妈用力地吸了口面条，发出很响的“嗖嗖”声，在把那口凉面吃下去之后，才说：“那现在有喜欢的人了吗？”
　　没有。我摇摇头。我只知道我喜欢男生，对女生没有那种兴趣，但我那时还没喜欢的人。我单纯地认为这种事迟早要说的，那还不如先说，先坦白总是好的。
　　“哦。”老妈应了声，然后继续吃面条。
　　“你不想对你的儿子说些什么？或者对我喜欢男生这件事发表一下意见？”我盯着老妈看。从一般人的思维来说，这事相当惊世骇俗，对于父母过于平静的态度，我有点不能接受。虽然我也希望得到认同，但那时又不禁怨他们为什么反应太过冷淡了，似乎一点也不在乎他们的儿子。我那时的心态就是这样矛盾，不过并没有说出来。
　　到很久很久之后，我才知道我的父母当时是故作镇定罢了。他们只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很开明。所以，我妈只在最后淡淡地说：“我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也没什么意见。反正就算我让你不要喜欢男生，你如果真的喜欢了我也没办法。对于那种没办法的事情，想太多反而会变得很麻烦。”然后，末了，看看一直没说话的老爸，问：“你有什么想说的？”
　　“暂时没有。”老爸推了推眼镜。他是个见多识广的人，什么时候都可以保持淡定，就算他的儿子是同性恋，他的惊讶时间也只维持了大概三秒钟的时间。他在我眼里一直是这种形象，他也以维持这种处变不惊的形象为己任。
　　然后，一切都结束了。
　　整个过程都很平静。我无法描述这种状态。说到底不过是我的父母尽力在表现一种开明的假象，而我被这种假象骗了二十多年。我在那个年纪还相信着我们家的民主自由开明。这导致我那时甚至有我真的应该带个男朋友回家，然后再向他们出柜，这样也许就能看到他们什么惊诧表情的想法。
　　人就是这样的。如果他们当时很生气，我就会恐惧。可他们表现的太平静了，就好像在谈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的无关紧要的事一样，那个年纪的男孩子总有种叛逆心，这样反而会想看到他们惊慌失措的样子。
　　不过，我真的带了一个男孩回家（虽然那时我和戴尧奇真的还只是普通朋友关系），他们也没有多大反应。
　　我有很长一段时间讨厌父母这种不在意的态度，总希望他们有一些特别的反应，但过去几年之后，我又很感谢父母的这种态度，不管如何，至少我从来没有受到过来自家庭的压力，这已经比太多人幸运无数倍了。
　　我的那种心态没有持续很久，我很快就接受了父母这种无关紧要的纵容态度，也把这种态度当成自然而然的事了。几个月之后，也就是在九月底的时候。我告诉我的父母我有喜欢的人了，一个叫岳清的高三男生 。
　　我是在同城□□里认识他的，一直很聊得来，后来才知道他和我竟然是一个学校的。
　　因为年级不同的关系，我之前没见过他。后来约出去见过一面，发现感觉不错，高高瘦瘦，白白净净，戴着副细边眼镜，斯斯文文的，是个很清秀的人，是我喜欢的类型。
　　“那你们看来很有缘。真喜欢的话，那就去追。不过，他喜欢男生吗？”老妈听完我的话，边洗苹果边笑着说。
　　“喜欢。因为我本来就是在gay论坛拿到他联系方式的。”我很坦白。
　　至于同志论坛的事，在我发现自己喜欢男生之后，我就去网上查了相关资料，为了多了解一些这方面的事，就去寻找了相关组织。其实查一查，就能找到这些和我“志趣相投”的人的聚集地了。而在那里，有着各种年纪的人，像我这样，带着好奇的同志高中生也不在少数。
　　“小小年纪，谈什么恋爱。”老爸冷冷插了一句。在很久很久之后，我才知道那时我爸对我是一个gay的事很反感。但他又不明说，只能从反对恋爱来反对我的性向。这中间有很多事，都是我不知道的，等到几年后的一个契机，我才知道了我父母所有的真正想法。
　　“你不是也在高中的时候就跟其他小姑娘好上了？”老妈狠狠回了句。
　　老爸没说话。之后也没再说过类似的话了。
　　我不知道怎么说这些事。从那个时候来看，真的顺利的不像话。父母接受了我的出柜，我有了一个喜欢的人，我妈鼓励我去追。一切都太美好了。但是过了那么多年，经历过一些事之后，这些事就不再是那么美好了。我甚至找不到形容词来形容，只能说我是一个幸运儿，在最单纯的时候，看到了最美好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