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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真吉] 茧 (完结+修改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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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园的暴风雨][真吉] 茧 (TV04衍生|已完)
“喂。”
真广叫出声的时候,吉野正在折腾自己的背包,因为使用的时间过长边角都有些细微的磨损,曾经还因为双肩带的关系被真广以“这是什么少女系的款式”为由嘲笑过。
可这大概是他从家里带出来的唯一一件实用的东西。
“?”
“你要折腾到多久?”
吉野抬头看他。
“...哈?”
“我说——你要折腾到多久,天都黑了。”
故意拖长的嗓音,果然是不耐烦了么。
说起来现在也已经是深秋了啊,连这家伙都穿起了羽绒服,是该考虑衣物的厚度问题了,但是现在完全没有思考这些事情的余裕...
现在再回去打包行李实在是不怎么明智的选择。吉野想,或许从一开始被扯进事件中开始他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但即使这样,为什么最初在真广家里被真广警告时,还会犹豫?
如果在那个时候就那样依照真广所说的话那样,干脆地离开这座城市的话,也不会被卷进如此异于常理的事件中来。对于一向不那么主动的自己来说,这才是能够全身而退的方法。
“所以说,你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完全,没有注意在听。
对于吉野显然心不在焉的态度,真广挑高了一边的眉毛,这个在常人看来具有些许威胁性甚至不屑的表情由他做来却是自然无比,光是那张脸,就能抵消大部分人下意识的抵触感。
吉野很清楚那只是不耐烦的表示。
好歹他们也从小学一路同班到高中,虽然不得不承认早就习惯真广在女生中的受欢迎程度爆表这个事实,但每次都会被迫扯进其中或是莫名其妙的干架,导致周围的人对吉野的评价也连带降低——不在意并不代表不介意。好在对真广那张从小看到大的脸,吉野早就产生了强大的免疫力。
挑眉代表不耐烦,接下来,那双血红色的瞳孔就会微微眯起来吧。然后靠近的同时嗓音也会降低,只不过那绝对是危险的表示。
吉野其实意识到了,自己有些在发呆。
但是真广呢?为什么真广能如此平静地接受现实、平静地选择复仇、毫不犹豫地以身犯险踏入不曾了解的领域?
“我说你到底折腾完了没荒郊野外的反正没有人看还像个大姑娘一样拿个毛毯遮遮掩掩?!”
“这时候应该说是准备周到吧。”吉野不在乎地回他一句。对方一脸被哽到的样子让他觉得有些好笑,不过面上倒是一点都没表现出来。
“......”
=皿=+
我竟然忘了这家伙是外表纯良内心吐槽的毒舌属性啊!!!
捏着矿泉水瓶的手噼里啪啦地跳青筋,差点被呛到的金发少年表情难以抑制地扭曲了,或者应该说是不爽:“你这家伙,是在一本正经地自夸吗?!”
“如果这是赞美的话,我会勉为其难地接受。”
再次被哽、遭受到HP值-100伤害的不破真广同学捏爆了手里塑料瓶。
——是谁说这家伙很好欺负来着的啊?!明明就是个恶劣至极的腹黑!!!
早就料到真广会把瓶子扔过来。
吉野淡定地接住自由下落的瓶子,在将其扔到一边的同时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可惜这里没有垃圾桶。)
被类似“不能乱扔垃圾”的责备眼神略过,真广觉得很烦躁。
都什么时候了还管这管那,你是我老妈嘛?
背包靠在背后,毯子则是铺开,一部分垫在地上,一部分全部裹在身上的棕发少年满意地点头,继而转向友人的方向。
一直在他背后看吉野忙活的真广被他的眼神盯得发毛:“怎、又怎么了啊?”
“天气预报说晚上会降到零度。”
“...= =?”
“大小正好。”
“...所以?”
“还能再挤一个人。”
“那、那又怎样!我可没有和男人挤一块睡觉的兴趣= =!”
吉野叹了口气,“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他微微敞开毯子的一角,“但是,你也不想明天一大早起来感冒吧,虽然没有床铺,但是至少能将就一下吧。”
“...我拒绝。”
“一边感着冒,可是无法找到杀死爱花小姐的犯人的线索的。”
“所以,过来吧。”
最后还是演变成两个人一起裹同一条毯子的状态。虽说现在这种状况下也没什么好挑剔的...可是还是非常诡异的感觉....
倒是之前一副无辜样张开双臂示意他过来的家伙上下眼皮一沾就睡着了,背靠硬邦邦的墙壁,睡姿却极其端正,吉野的睡姿和他本人给人的感觉一样正经。
夜间的空气泛着几丝冷,被人体温暖的毛毯很好地阻隔在外。
真广把下巴往毯子里缩了缩,呼了口气。白雾在空气中扩散,然后立刻消散得无影无踪。
明明已是深夜,却还是没有丝毫睡意,估计是前几天魔具使用过度的副作用,四肢接近脱力,意识却无比清醒,头一次激烈的对战耗尽的体力可以说非常之多,但也激发了他骨子里的好战性,血液叫嚣着更多,无法冷却。
但真广却觉得无比安心。
他也不知道此刻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更不用说什么劫后余生的感慨了。
世界末日,人类危机什么的一向与他无关。不破爱花死后,一度消沉的他在捡到锁部叶风的木偶后,某种意义上,才终于有了新的目标。支撑他前进的不仅是复仇,还有一些别的。
比如“吉野那家伙还不知道即将发生的事情吧,麻烦死了,如果不回去的话,那家伙会死也说定啊”之类...他心里觉得麻烦,但终归还是跑了回来。
事实上他也正好赶了个巧。阔别几年后的一见面,就看见吉野被一个穿着黑衣戴墨镜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人的女人用枪指着,这运气该说是好还是差?如果他没有正好赶到的话,那么是不是只能擅闯监狱去找吉野了?
别的不说,光这一点,对真广而言,回来一趟就还是有些价值的。
并且,百无聊赖之下,人总能想出新点子。
吉野平静的睡相让真广冒出了“我怎么不记得这家伙原来这么嗜睡”、“就算末日了估计这小子也不会醒吧不对现在已经是末日了|||”之类的想法。出于对吉野如此快速入睡技能的不甘,真广无聊地开始数(当然是吉野的)睫毛。
唔...不是很长,不过还算整齐。如果吹气的话会不会颤几下呢......
如果被吵醒的话,这家伙会不会生气...会不会生气到打人呢。
好像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就对这家伙的反应特别感兴趣。
那时吉野还没有开始戴耳钉,真广记得吉野小时候只要无意中被碰到耳朵的话就会特别生气,连续几次恶作剧下来他发现那根本与逆鳞无关,吉野不喜欢被他这样对待——那种类似于小孩子摆弄洋娃娃的行为,让吉野觉得自己被小看了一般。真广没有对同性别男生动手动脚的爱好,他只是单纯地,很喜欢看外表老实的吉野手足无措、或是恼羞成怒的样子而已。
比如上课趁传课本的间隙揪一下吉野的耳朵,前座棕色头发的男孩子一个瞪过来的眼神都能让他的心情瞬间膨胀到最高点。
那是比任何事物都要让他感到愉快的心情。
「我说你,好歹也对那家伙温柔一点啊,老是爱理不理的话,那家伙可是会伤心的哦。」
「和真广你无关。」
距离现在异常遥远的过去。不破爱花合起手中厚重的书,向后陷入柔软而巨大的沙发中,纤细脚踝毫无形象可言地搭在透明茶几上,如同感觉不到一丝寒冷一样。装饰豪华的大厅地暖开得很充足,让人昏昏欲睡。
「比起你,我的态度应该才是最正常的。」手指一圈圈卷着自己亚麻色的长发,女孩子对占据了另一边沙发的兄长发出清脆的嗤笑声,「每天动不动就扯人头发、揪耳朵的人,可是你啊,我亲爱的哥哥。比起在这里教育我对待吉野君的态度,最该好好反省的人,可是你啊。」
「如果对于我对待吉野君的态度感到不满的话,那么不如自己为我作个榜样如何?」
结果那之后爱花的态度也丝毫没有改变。即使上下学的路程他为了让两人好好相处有意无意大步走在前面,爱花依旧是每天一看到吉野就冷冰冰的,偶尔的对话也是几句堵得人说不出话来,偏偏吉野那个老实性子除了压根没察觉到外就是自动无视爱花的毒舌,总是微笑着把令人尴尬的话题绕过去。
吉野即使是和自己口中“是被迫拉进关系的家伙”的自己都能相处,却不能与爱花友好相处。
问题显然不在吉野身上,真广自认世界上没有比吉野更好人脸的人,却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吉野一直不受爱花待见。高中一年级某次真广好奇心上来了勾着吉野的肩压用玩笑般的语气问他是不是不擅长和异性相处,那时真广的身高已经蹿过了班上大半男生,吉野却还是比他矮上半个头,真广一条胳膊搭过去能把他大半个肩都给罩住外带牢牢箍住他。
那时吉野小声感叹了句交友不慎,然后淡定地把真广的胳膊扒拉开了。
他说不是,我只是被讨厌着而已。
在被牵连进打架挂彩的时候,被爱花语气刻薄地吐槽和说教的时候,吉野都没有露出丝毫沮丧的表情,嘴边始终是平淡的微笑。孩童时期外表平静一副温柔好人样的吉野实质上却非常冷漠,这一点真广再清楚不过。
现在看来,那些过去无关紧要的琐碎却显得弥足珍贵。
无论是爱花的死也好,还是与锁部一族的纠葛,世界的崩坏已成定理,现在他所仅有的,只有吉野和他自己而已。
“还真是悠闲的家伙...”
果然光看着这家伙就能想起这么多事的自己也很奇怪啊。
半响他转过头决定不管怎样先睡一觉,为了明天的行程他们都需要充足的体力,而在深夜胡思乱想显然不是明智的选择。真广稍微紧了下自己这半边的毯子,即使动作够轻微也连带影响到了旁边的人。
睡得迷迷糊糊感觉毯子在动,吉野稍稍睁开了一点眼睛。
坐得离他有些距离的真广盯着天空不知在想什么,无论看多少次都觉得很刺眼的酒红色眼瞳在黑暗里依旧亮得出奇。
与爱花相比一样细致的轮廓,发色和眼睛的颜色却截然不同,怎么看都扯不上关系的两人竟然会是兄妹,还真是奇特。
如果爱花在的话,估计会叉着腰说“大晚上不睡觉仰望星空思考人生什么的,又是吉野君起的坏榜样吧。”
“...呐真广。”
“什么啊,原来你醒着啊。干嘛?”
“没有,只是被你乱动吵醒了而已。”
“...好好睡你的觉。”
“那个,我想了一下,”
吉野顿了顿,咬了下嘴唇。
“又怎么了?”
“果然还是有点冷吧。”
“哈?”
这是什么蠢问题——?
果然,用说的这家伙绝对不会理解。
吉野把毯子掀开来开始朝真广那边移动,直到紧靠对方的肩膀坐下。
还保持着张口姿势的金发少年显然没预料到这动作处于当机中,他默默无视了对方瞬间呆滞了的表情,重新将被弄乱的柔软布料边角整理好,确保它完整而严实地遮盖住两个人。
“好了,这样应该不会透风。...真广,你没事吧?”
对方已将头转到了另一边背对他。吉野试探着又叫了几声,只有均匀的呼吸声。
睡着了?
总是这样,不会认真地听完别人说话,既任性又自大。
不会为他人着想,不会在意别人的想法,从来都肆意自在地活着,但却坚信绝对不会有起死回生的奇迹出现...的真广。
但说到底,会和这样奇怪的家伙扯上的自己,本身就有问题。
晚安。
吉野在心里对自己说。靠着的躯体传过来的体温在此时显得格外珍贵,即使身体能够传递温暖,那么早已扭曲了的心灵呢。
抬头所能看见的深黑的天幕中闪烁着微弱光亮的群星,是给予开始崩溃的大地仅有的一丝光源。黑夜才刚刚开始,旅程注定继续下去,没有人知道尽头是否存在、会在哪里,在孤独与悲伤共存的渺小界限里,现在他们所拥有的,仅仅只有彼此而已。
第二天早晨吉野像往常一样提前醒来。第一个反应是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闹钟,触手可及冷硬墙壁的触感让他睁开了眼睛,一旁的真广脸歪向另一边,确认他还在睡之后,吉野开始小心翼翼把自己从毯子里抽出来。
半个身子差不多挪出来一半,左肩一重,身旁那颗不久前还靠着另一边墙的金色头颅动了动,随即毫无顾忌转到他肩上,占据一个绝佳的位置,好似确认完领地一样,心安理得地继续补眠。
......
虽然没什么,但是很麻烦...这下根本就没办法动了啊。估计现在要叫醒这家伙的话时暂时不可能了。
但是、有点重啊。
变成了,连头都不能动一下的状况。
“真广你丫倒是说句话啊!是变成铁了还是怎的!!!”
某个遥远不知所处的荒岛上,红色长发的魔法使者公主正对通讯器(木偶)毫无形象大吼。——整整一·天都没有联络,你个妹控还想不想找谋杀妹妹的犯人还是说终于脱团了嘛要不然就赶快出声!!!
“尼玛那边的无论是谁敢不敢回一句话!!!”
吉野一惊,才想起是哪里发出的声音,前天因为各种事情一直没有和叶风联络,看来对方是着急了。
天还未完全亮透,半黑的情况下看任何东西都是模模糊糊的,他犹豫了一下,索性侧过身去,在对方颈项周围摸索那个一直挂着的小巧通讯木偶。
可是真广到底把东西塞哪了...以至于传过来的声音闷闷得十分不清楚。
记得一直是挂在这边的...诶?
吉野摸了个空。
“————!”
下一秒,视野瞬间转换成天空。
他被狠狠按在地上,上方的人一只手死摁在他肩膀上,另一只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后脑勺撞击地面产生晕眩感,大脑嗡嗡作响,视野摇晃着模糊不清,熟悉的呼吸喷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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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有15个人——就算是傻子也知道逃跑吧!」
插着腰“砰!”地一声把药箱甩到桌面上,女孩转身抱胸从上往下俯视坐在沙发上的两个男孩,「但是你们却没采取最明智的举动,这是为什么?可以稍微解释一下吗。」
被那冷冽的眼神看得背后发毛,他不自觉微微向后缩了下,一旁嘴角挂彩的金发少年啧了一声「本来就是那群家伙先来找茬。」
女孩子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对方应该是冲着吉野君来的吧,那么真广,你又是为什么搞成这副样子?」
「吉野这家伙根本一点都不还手,一副愿打愿挨的样子,看着就不爽嘛。」
「那么,你丢下他逃跑不就好了。」
「哈?要这样的话这家伙能不能活着回家都是个问题,况且两个人不是更容易对付一点吗?」
「那个...」
女孩子瞪了他一眼,那严厉的眼神使他硬生生吞下了将要出口的话,「真广大脑充血也就算了,吉野君也是,为什么不能冷静一点思考问题呢。大家都在说哦——如果没有泷川吉野的话,不破真广说不定早就进了监狱——之类呢。」
「怎么可能抛下真广一个人逃跑啊?!」
「如果吉野君先逃跑的话,那么真广也会跟着逃跑的,所以是吉野君的错。」
「诶?怎么这样?!...」
话还未说完,女孩子打断了他。
「这一切都是你的罪孽。」
女孩不容反驳地如此下结论道,接着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如果是吉野君的话,没关系的哦。
背景金黄色、硕大而张扬的花田摇曳连成一片,合着近在咫尺的微热的,带着浅淡花香的气息,一并冲得他有些晕眩。随着头靠近的动作,亚麻色的长发垂到他的脸上,一反往常高傲无视的表情,压在他身上的女孩子嘴角勾着那抹意味不明的、异常柔软的微笑低下头,缓缓凑近。
吉野君——
嘘,向日葵们都在看着呢——
那是属于年少年女性,独一无二的纤细而精致的脸部轮廓,就近在面前,吐息喷在耳边,轻缓得仿佛在诉说情话般甜美温和的语调——
「这一切都是你的罪孽。」
她咧开嘴,伸出双手,缓缓朝他的脖子掐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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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野几乎发不出声音。
有那么一段时间,他就只能艰难而微弱地呼吸着,喉部的压迫力没有增加也没有减少,即使张开嘴,能够呼吸到的空气也是极其之少。
他想说什么,但什么都说不出来,在这种状况下本该可以反抗的手臂垂在身侧,但却无法反抗。
唯一可以感知的只有一点——意识在慢慢远离。头脑发胀得厉害,吉野知道这是大脑供氧不足充血的前兆,从科学上来说,这一状态只要维持10秒及以上,人类大脑将停止运作,陷入死寂。
他睁大眼睛努力想要看清正上方的人。
然而视线聚焦的那一刹那,女孩子的脸像水纹一般消散了。
他看着取而代之的那张脸,试图扯出一个安抚的微笑。
“...真...广......”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够————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根本不会遇到你。
从根源起就必须掐掉这一丝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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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
「...真广————!」
很吵。
不想回应。
但是....为什么该死的,听起来那么像那家伙的声音呢...
总是一副好人相,实际腹黑得要死,但是却总会被欺负,然后又不会回手的家伙。不是笨蛋是什么。
如果老是这样的话,或许有一天会被什么别的家伙整死也说不定。
对,从以前开始就搞不懂那家伙的想法。
(等等,我为什么要在意那家伙的想法啊,是被笨蛋传染了吗...)
真是烦死了...不过就走开一会儿,你这家伙还尽是会被麻烦的家伙找上......
「——真广——!!!」
啊...烦死了,我知道拉...所以不要再吵了......
放佛放映画面一样慢慢展现在眼前的情景,最近的视野中自己的双手掐在穿同校校服的高年级生的脖子上,啊,这家伙头还抵在墙上,一时半会是爬不起来了,看起来他下的手劲还不小,这家伙的脖子上都有印子了...
「不破真广!!!」
他猛地回过神来。
之所以他还没有直接把人脖子折断的原因有大半是因为另一只手在费力地制止他。那只手的主人正在试图把他的双手从那个快要断气的家伙的脖子上掰开来,但由于力气的悬殊只能牢牢搭在他手腕上。
他眯了眯眼睛看清对方的脸,然后嘴角扯出一个笑来。
「搞什么,你原来还活着啊。」
「先别说这个了——」
「打算这样一直拦着我吗?以你的力气来说——你以为能支撑多久?」
「...没错,我无法阻止你。但是真广,这是完全不值得的事情。」
哈?不值得?什么意思?
哪里不值得?
你到底...在说什么?
那唯一一次需要从后门回自己家的经历成了不破真广少有的人生历程之一。
无论是在外面跟来找茬的人打到挂彩回来还是和外校女生联谊到大晚上回来,他从来都是正门正大光明来去自如。可惜这次他没了这个机会,似乎也没办法抱怨,尤其是被别人支着半个肩膀架回来的时候。
这次来找事的对方下手没有留情,同样自己也是。他瞥一眼被搭在吉野肩膀上的手臂侧面,啧了一声——上面清晰可见一处面积可观的擦伤,因为没有及时处理所以已经转化成紫红色的淤青。本来正在研究门上电子锁的吉野听到声音转头查看他的状况,他不动还好,一动就牵扯到真广搭在他肩上的手臂——「嘶——!」
「——抱歉——还差一点,真广,没事吧?」
「...你只要别转头就好。话说你搞什么那么长时间...我都想睡觉了...」不知是不是因为从额头上流下的血遮住了一部分视线的缘故,脑子有些昏昏沉沉的,他几乎整个人都趴在了吉野身上,勉强侧头去看也只能看见对方半个侧脸。
不过这家伙干嘛这么着急啊...真是少见。
(快一点,快一点,再快一点——)
这世界每天诞生无数人,无数人死去,无数人出生,无数祈愿产生,无数祈愿消失。
单单一个微不足道的祈愿不会为神明所注意,哪怕是无意之人倾其一切的愿望,会被神所倾听的机率,为多少?。
被子里鼓起一个包,一颗头探出来,又很快缩了回去。
「喂你干嘛?!」金色的脑袋不满地探出。
吉野淡定地缩回手,半途犹豫了一下力道不够重。他起身把房间的门关上,然后回到房间里那唯一一张大的夸张的床边猛地把被子掀起来。
「我是提醒你,人已经走了,不用装睡了。」
真广切了一声。——事实确实如此,对早就习惯挂彩的他来说,这次的伤也只不过比以前严重了那么一点。真广被吉野扛进门确实把一干佣人吓得不轻,两个人的状况看身上有多少伤就知道,好在还是白天,屋主夫妇还在上班,二小姐在学校,没人有那个胆通知给前面任何一位。
但很奇怪的是,真广潜意识里觉得这回和往常比有些不同。
以往总被他牵扯进干架中的吉野有时甚至挂彩挂得比他还严重,两个人互相架着对方一边斗嘴一边走回家。和真广不同,只要带着伤回家吉野就注定被父母一顿说,无论什么理由,父母总会先追究自家孩子的错,于是每次吉野被迫打电话到真广家进行“诚挚地道歉”的时候真广都想要发笑的不行。事实上,真广总是一边忍着笑胳膊耳朵夹着电话,一边自己给自己上药和绷带,听到半途他总是忍不住发出笑声来,然后电话另一边就会传来吉野愠怒的质问声。
聪明如吉野,每每都只有趁父母旁人不在近旁时才会对他露出真正的、毫不留情的态度来。
然而这次毫无疑问是个意外,真广隐约记得这次事情绝不是他先挑起的。
那么是什么原因?
两个人都搞得如此狼狈,还是第一次。只要稍微想一下就隐隐头痛。估计是头上的伤引起的。真广在头上摸索几下,不出意料摸到了绷带柔软的质地。
他一动,另一只手马上把他按了下去。
“别乱动,刚包好的又要散了。”吉野靠近真广把他手拽了下来,膝盖撑在床面上,弯下身子把真广头上固定绷带的回形针整好,他身上混杂着和真广一样的、有些熏人的药水味。「只是破皮就已经足够幸运了,你难道还想得脑震荡么?」
他的语气和往常漠然无谓的语气不同。甚至带着些泄愤,或者说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手上使得劲也比平时重上好几分。
真广没来由地感觉背后要发毛。
表面脾气温和能忍的人真正生气起来比一般人还可怕,这道理他懂得。可惜从小时候开始吉野就非常擅长隐藏真正的情绪,即使是在气头上面上也不过一句不吭,最多四下无人时沉下脸瞪他,从来不在人多的场合给脸色给他看,正因为清楚吉野的这种个性,真广有时才会免不了得寸进尺。
照现在这个状况看,姑且可以理解为是吉野即将发飙(...)的前兆。
在他头上的那只手停住了。
「?」
这家伙不会是在想拿什么东西怎么砸下来吧?
(不会真生气了吧?)
还是没动静。吉野没有把手从他头上放下来的打算,真广也就只能那么坐着,两眼盯着正前方墙壁上的挂画,企图放空自己。
这沉默有些异常。真广不是足够安静本分的人,现在这处境可以说受制于人(他打从心里不喜欢被人控制),但不代表直觉不灵敏,他只是觉得在人貌似要发飙之前最好不要主动去撞墙。何况他清楚吉野并不是那种会突然暴怒的人,只要拿捏好了分寸,不踩过底线,大抵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真广,你今天为什么没去接爱花小姐放学?」
那只手开始移动,离开他的头顶。
真广伸手摸了下头上,绷带看来是被重新固定过了,「啊你说爱花....那家伙说是今天学校临时补课,提前发短信过来了——倒是你,怎么会........」
怎么会...会怎样?
!!!
金发的少年捂着头一手撑着身子坐起来,「啊啊就是这个—!我说你,到底是多人品才会一下课就被围堵啊——嘶好疼你轻点!」还没等他坐稳,吉野就毫不留情地往他脸上招呼了一个创口贴,「如果不想嘴巴裂开,就少说话。」
真广气结。
「...就你这脾气,被人整简直就是活该。」虽然平时那种漫不经心的态度在对话时更会让人觉得不爽。
「你能明白就好。那么,以后也请您高抬贵手,不要再多管闲事。」真广被激怒了的情绪没有触动到他一点,吉野转身背对他开始收拾医药箱,染上红色的脏绷带,多余的胶布。
幸好真广房间里不知何种原因常年备着药箱,医生没到的那段时间内吉野凭仅有的一点救护知识帮真广和自己进行了最基础的急救处理,才使得两个人身上的伤没刚进门时看起来那么吓人。
被按铃叫来的女仆低着头小心翼翼端起水盆离开。吉野礼貌地道谢,紧接着关上了门。
“咔哒—”,落锁声如同石子落入平静海面。
被人用视线从头扫到尾的感觉实在不好受,对方的脸上前一秒还混杂着各种情绪,下一秒却是忽然什么都没有了的淡漠,然后下一秒再重复这个循环,饶是真广也在那过分淡定的眼神中背后发凉。
「...干、干嘛啊?」
他不自觉咽了口口水,这气氛实在是有些奇怪,他宁愿吉野和往常被他惹怒了一样抛开好好学生的脸皮狠狠骂他一顿,也都比现在这诡异的情境好。
他看见吉野皱了下眉——确实是十分稀奇的表情,这让真广不由自主朝他多看了几眼。但比起这一点,真广所更不明白的是吉野此刻的问句:「...为什么要帮我?」
「哈?」
「你明白我在说什么,真广。」
你明明很清楚,很明白我在说什么。
真广似乎能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出这句话。然而吉野只是如同往常一样平静地看着他,他甚至能在那双眸子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而在这之前,他甚至认为不会有人能在翡翠绿的深海中留下任何波澜、或是影子。
如同他一直以来所了解的吉野一样,【泷川吉野】这个人的本质其实非常冷漠。无论是被外人称赞不已的好好学生样,还是被他连累时仿佛没办法一样叹气着的吉野,在真广看来都不过是吉野披着的一层外皮而已。
这样可以被称之为“表里不一”的人,如果是一贯以来的【不破真广】,是丝毫不屑的。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只有面对吉野时,他会觉得“这个人不一样。”
他甚至经常会觉得,只有生气时的吉野,只有被他惹火的吉野才是真实的吉野。
【这家伙是特别的。】【泷川吉野是不一样的。】【吉野是特别的。】
然而事实上,无论是何种模样、何种境况的吉野,对真广来说连他自己都感到惊奇的是他竟然能对一个人产生如此之多的执着,而这份执着的由来和分量,他清楚却又不清楚,说不清道不明,于是逐渐地,他也放弃了细思。
拽着一个人不放,无论自己做什么都要拉着他一块,简直是靠本能相信对方不会背叛自己,在对方遇到困难时挺身而出。
达到以上要求的话,就算不是“挚友”,也必须是有着与之同等程度的感情吧。
真广很清楚,吉野有没告诉他的事情,然而他却不介意这隐瞒——倒不如说,真广认为只要是人类就有秘密、或是不能告诉别人的事情,在这一点上他自己就是个例子。
即使关系如他和吉野,在不破爱花被害后,真广也立刻一声不响离开了这个城市。走之前别说和家里打声招呼了,他甚至没告诉吉野。
在真广的潜意识中,无论自己做出何种出人意料的行为,唯有吉野能平静面对这一切。
【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他也绝不会背叛我。】
这种观念非常危险,且充满了先入为主的嫌疑。
但毫无疑问,真广笃信这一点到盲目。
但是吉野呢?
会问出“为什么要帮我?”的吉野,是否也抱持着同样的想法?
一直以来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吉野的本质。然而却也从未主动探寻过。
吉野所表现出来的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已,更甚者——或许吉野真正的想法,即使在他面前也从未表露出过。
到此,戛然而止。
他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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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个夏夜的阳台上,坐在一旁的女孩有着亚麻色的长发,与平日冷淡的态度完全不同,毫无形象地与他一样啃着西瓜。
「人总是会死的,比如被车撞、不小心遇到谋财害命的强盗等等,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而这种事情每天在世界上、我们所不知道的地方发生的频率总比我们想象得要多。」
「但是真广,你不需要担心。」
「无论发生什么事,吉野君总是会站在你那一边的。你所最不需要担心的也只有这件事了。」
女孩拽过纸巾草草地擦了下嘴,然而眼神始终看向前方,是与动作完全不同的平静。
「而真广你所需要做的,就只是把他从那里面拉出来而已——让他知道他绝不会只是一个人。无论经历多大的苦难,花费多长的时间,你总是要去做的。」
「将泷川吉野,从裹覆他自己的茧里。」
完
有机会的话,后续的中篇再见w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真吉] 茧 (完结+修改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