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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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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歌扇仿佛忽然明白了巴蜀朝歌峰上的那位师傅的感觉,就像在中暑中,还迷迷糊糊的,叭的就是一个旱天雷正中太阳穴,顺利打碎任督二脉震破五脏六腑余下一股焦灼之气在大肠小肠阑尾之间窜来窜去。
难受极了。
事情还没完。
水仙亲完陆弥生,脸上就像氤了胭脂似的腾起一片红晕,双手绞着一方丝帕,脚尖儿在地上碾来碾去。
陆弥生背着歌扇,因为歌扇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觉得他木了一阵,因为他同自己说话的时候也一样那么木,所以也觉得没什么。只是过了许久,两人的衣服都叫雨打湿了一半,陆弥生才幽幽说:“那我问你的事,你算是答应了?”
水仙羞涩地点点头,把面颊上垂下来的发丝拨弄到额头上去,看了看天。陆弥生望着往主殿的路,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微微一错身,便看到了歌扇。
她就像个傻子一样站在一株巨大的榕树旁,自个儿一个人还撑了把百年好合。
陆弥生低头和水仙说了句什么,就转身向歌扇跑过来。她勉强把嗓子眼儿里的心咽回去,摆了个温文尔雅的姿态,仿佛在赏花品雨。
他并未同她多说一句话,只是拿起她手上的伞,道:“你来得正好,在这儿帮我捡几包花尖儿拿绣囊包好。我同蓝颜先回去,等会儿再来接你。”
“我,凭什么听你的?”她嗓子全哑了,眼里像是能喷出火来,硬是拉着伞不松手,她不好意思说这把伞是她拿几十首歌儿换来的,却又不想那么白白便宜了那株水仙花。
“我们还要赶时间,你就在这里等一等。”
歌扇仰起头来,费力地说:“我也是赶时间的,我很忙,很忙的!”
“哦?”他的神色仿佛在说,你来着攀梦山,除了我,还有什么事呢?
呵,我来这儿,除了你,确然也没什么事了。
她蹲下来,背靠着榕树干子,看着陆弥生和水仙花撑着情人伞渐渐消失在玉玲兰花海之中,鼻子一抽搭,恍然看见那伞背面还写着早生贵子,真是仿若一棒打进心坎里,碎得渣渣的。
她把他给她的七八个绣囊揉成一团丢在泥坑里,心里恶狠狠地骂着那株水仙花,可又犯愁怎么跟桃九解释。她离开了家,桃九的想法一定是,我姑娘春心萌动了,出去找公子了,那不出几日必定能带一个公子回来。可惜她没几分狐媚功夫,勾引不了陆弥生,只能眼睁睁看着陆弥生被水仙花勾引走。而桃九要是问起来,她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头上的那两个哥哥并一个姐姐,可是从来没有失手过。
歌扇满怀忧愁地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雨里去了,乌黑的发丝披在背后,尽量让自己的背影看起来又萧瑟又耐人寻味。走出了十来丈,却又巴巴地跑回来,从泥坑里捡出一个还算干净的绣囊,窝进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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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已经变作了微雨,毛茸茸地洒在花田上,陆弥生仍着那身半湿的袍子,手上打着那把百年好合并早生贵子的伞,慢悠悠地晃上来。几缕微弱的阳光从云层里飘出来,一道虹色横跨在狐丘和攀梦山巅,他仍旧习惯性地摸摸鼻梁骨,自语道:“现在的景致才是最好,你怎么又不想看了呢?”
榕树下,少女已然不见了,只剩下丢在泥坑里的几个绣囊和满山的玉玲兰。她跑掉的脚印都还留在泥地上,清清楚楚,歪歪扭扭的。他觉得无趣,只好把伞收起来,分神看她的脚印,前几步踩得很深,不出多远却又折回来了,后面的脚步模模糊糊地,看来是又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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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歌扇想,她最好再也别见到陆弥生了。但也不是永远不见,要先和空见岛上的师傅学好了本事,能活个千年万年什么的,到时候大家都成了神仙,神仙度量大,就能一笑泯恩仇了。只是不知道神仙能不能成亲,要是不能成亲,那她就和陆弥生私奔,做神仙界的亡命鸳鸯,真正的“神仙眷侣”和“雌雄双煞”。
这时候她仍在攀梦山的山腰上,蹲在地上摆摊子,腿都已经蹲麻了,还是没筹到银子吃饭。山上的赛事虽然结束了,但中间出了个插曲,原本那个蓝袍小将很是一匹夺冠黑马的,却被丐帮弟子一根竹棍挑下了台,百姓们看了这番逆转,顿时觉得值回票价,在这山上多流连了几天。歌扇也趁这个机会,决定自力更生赚点银子做盘缠。
“这个摊子好奇怪啊,空空的,弥生师兄,你快来看啊!”
桃歌扇身子一凛,两手握紧,大脑缺氧。
眼前的陆弥生就和几天前的陆弥生一模一样,脸上挂着疏离,一只手握着税本,一只手握着狼毫笔。
“你是卖什么的啊?”水仙花双手扶着膝盖,弯下腰来问她,声音像是糯米元宵一般。
桃歌扇把头别了过去。
“你是卖什么的?!”她又问。
“……”
“弥生师兄,她不会是个残障人士吧?好可怜。”
陆弥生挑着眉看着她,声音摸不出情绪:“你在这儿卖什么?”
“我凭什么告诉你?!”她嗓子还是哑哑的,像锯木头一样。
“因为我是收税的。”
“……”
水仙花已经厌烦了,开始留心旁边的铺子,可是陆弥生倒是不依不饶地:“要收一分的地租和半分的监管费,要是没有就先拿卖的东西抵着。”说罢眉毛挑得更高了,“你到底是卖什么的?”
“我是卖萌的!”她扯着嗓子喊,眼泪都快飚出来了,“三文钱一斤,五文钱两斤,满一两陪画像,包月打八折还送玉玲兰花茶一包!”
这一辈子,也许真没什么比这个还尴尬的了,真的还不如,不如就让自己沿街行乞回狐丘去好了。卖萌三天没赚到半文钱,脸倒是全丢光了。
陆弥生绷着脸,提起笔来在收税簿子上写了几笔什么,水仙花在旁边的铺子上专心地看着胭脂水粉。
“那,”他把簿子合起来,蹲在她空空如也的摊位前,仿佛真的在打量些什么似的,“给我办个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