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蝉》旗木颖

8、从商

　　顾惜朝有点傻眼，现在这个人是戚少商吗？戚少商在喊痛，他告诉他，他的心口痛得厉害，他让顾惜朝帮他轻柔伤口，自己却闭上了眼，一副很享受的表情。戚少商躺在顾惜朝的腿上，顾惜朝却并不理他，手执一本书看得起劲，这显然和戚少商的初衷不相符，所以戚少商使起了苦肉计，这才有了上述让顾惜朝傻眼的情形。看了戚少商的表情，顾惜朝怎么还会不懂他打的是什么鬼主意，既然懂了，自然不再理会他。论心计，戚少商果然嫩得很，不过戚少商倒也不气馁，躺在顾惜朝腿上，挂着那碍眼的笑靥盯着顾惜朝看，眨也不眨的。“看够了？”顾惜朝挑眉，戚少商怕是伤了脑子，才会这般奇怪。“嗯，怕是这辈子都看不够了。”还是那该死的笑，顾惜朝一直认为戚少商现在挂着的那对酒窝，真的很碍眼。顾惜朝不理会他的白痴，示意他起身，是时候调查调查这柴府的真面目了，他顾惜朝不太记仇，但是旁人还是不要太试探他的底线的好，触碰到了，顾惜朝会让他知道死是一种奢望。不过戚少商倒是对那些人有那么一些感谢的情绪，当然在看到了顾惜朝亮得瘆人的瞳孔后，戚少商知道这话是铁定不能在顾惜朝面前说的。说来这戚少商倒也奇怪，在他们确定关系之前，他就像牛皮糖一样甩不开，现下顾惜朝默认了他的殷勤他却退缩了，粘倒还是一样黏人，只是每次独处不久便会搪塞各种理由然后离开，顾惜朝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前几日柴府来了一位欲刺杀柴绍昌的妇人，此举被顾惜朝和戚少商阻止了，并且让穆鸠平送走了这位妇人。戚少商当时是觉得毕竟柴绍昌并无大碍，没必要为难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这是他的仁。柴绍昌当着他们的面满口仁义，向他们起誓决不会寻仇。戚少商从来都是一个不善心计之人，要一个至诚至信的大侠去了解、预测一个伪君子的言行，着实是难了一点。柴绍昌口口声声说着冤冤相报何时了，暗地里却在调查妇人的行踪，他伪善了几十载，怎能让一个妓女毁掉他一生清誉，当日碍于戚少商的面，他没有追究，却不代表他会放过这等蛇蝎妇人，所以他一直在等，等他们自己露出马脚，当日一直到阵前风回来之后戚少商、顾惜朝才借故回房，他没有机会差人跟踪，他知道顾惜朝从一开始就不信任他，也因此既然会带走那妇人，定然也会再找她，为了查证自己，只是这顾惜朝比他想象中要沉得住气，所以他不得不给他们一个公然怀疑自己的借口，他们越怀疑自己，查证他的进程就会越快，这样他也能越早料理好那女人。只是顾惜朝是何等人物，单凭柴绍昌怎可能是他的对手，所以，当柴绍昌派的人跟踪着穆鸠平到一间小屋前，等到穆鸠平离开，那人便进入屋子，他始料不及的是，屋内空无一人，有的只是满屋的雾气缭绕和淡淡的香味，当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袭上脑间的时候，真是再傻都知道自己中计了。戚少商跟着顾惜朝来到一家青楼的时候，他自然知道顾惜朝是有深意的，但是到底是什么深意，他的确猜不出。所以当那日的妇人出现在戚少商面前的时候，戚少商不得不再次佩服顾惜朝的心计。柴绍昌狡猾，可惜他的对手是顾惜朝，将一个妇人藏到青楼中，确实是一般人很难做得出的。不仅如此，戚少商看着这青楼的格局，真真是吓了一跳，要不要这么巧？仔细一看，这不和盘龙镇上的那座青楼一模一样吗？说到那次的事情，当时可把铁手气坏了，铁手本是想将这些女子带回汴京城，听候神侯发落的，怎料她们却连夜逃走，不知去向，想也知道是顾惜朝干的，却奈何无证据，当然，就是有证据他们也确实拿顾惜朝没办法。
　　“顾老板。”老板？不是大夫？戚少商看着顾惜朝神态自若的上了楼，进了雅座，来来往往的姑娘们也声声地唤着“顾老板”。看样子，不多时，这大宋的富豪都得让贤了。顾惜朝买下的这青楼真是别致，不仅如此，连名字都如此与众不同，广陵竹苑。戚少商也识乐律，自然知道广陵散，这院中也满是翠竹，一片清雅。这竹本是清雅，和广陵连用，不得不让人想到竹林七贤之领袖——嵇中散，嵇康。乍看之下，这顾惜朝的行为和这遵老庄的嵇康完全是背道而驰，不过仔细一想，便能知其一二，戚少商不顶聪明，但是他知顾惜朝。顾惜朝其人不求利禄但求功名，不是那高位吸引了他，而是他有了这权贵，才能一展所能，因为他有这般的才。古往今来恃才傲物又真有奇才之人，非汤武而薄周孔，越名教而任自然。只是这魏晋之名士作风，却参不透现世顾惜朝的悲愁。若是没有这出身，没有这风气之嘲弄，顾惜朝也许便会如这嵇康一般隐于竹林间，自得其桃源之乐。

　　顾惜朝会从商，也是因为身旁这傻子一般呆愣之人。方应看从来不简单，他的野心没那么小，本来方应看怎样，不关顾惜朝的事情，只是戚少商这傻子不会不管，戚少商管，顾惜朝便无法放下，一开始是为了还他的债，后来就那样了。方应看虽然武功高得离谱，但是那不是他最大的威胁，他的威胁除了权位，更重要的是他富可敌国，他越富依赖他的人、巴结他的人就越多，他手中握住的资源也就越多，他的胜算就越大。戚少商是不可能明白的，他甚至可能完全不知道方应看的野心，所以顾惜朝不得不防，他现下从商，就是为了打击方应看的势力。要帮戚少商解决这个麻烦，当然不仅从商这么简单，还有很长的道要铺。更何况顾惜朝并不了解无情，万一无情倒戈向着方应看，情势就更麻烦，不过他顾惜朝还没有怕和退缩的时候。他相信自己，商、武、仕，一个也不能少，一条一条道的铺，在不知不觉中蚕食方应看的一切，然后让他一败涂地。
　　“朝儿。”随着一声轻唤，戚少商也终于回神了，却又心生疑虑，这妇人何以叫得如此亲密。
　　“我娘亲。”顾惜朝看着戚少商那傻样，便知他的疑惑，平淡的告之。
　　妇人原来的花名为水灵，本名乐舒。她从进这烟花巷陌之时，便带着顾惜朝，顾惜朝从小唤她娘，当初顾惜朝未满八岁，她便将她的孩子送到了柴府。顾惜朝越大倒也越发好看，乐舒不愿意这孩子被人所辱，这来往烟花巷陌之人不乏有好娈童之人，如若被这些人辱了，她的孩子便就毁了一生了，这龙阳之癖之人虽少，但也好这美艳男子的却不少，幼时若做了娈童，大了便只能在那相公堂子做了男伶。但是她是知道的，这孩子注定不凡，因为他有那么不凡的爹亲。这柴绍昌欠顾惜朝亲爹一条命，这柴绍昌又是出了名的仁慈，所以她将他送来了，却没料到后来的事。顾惜朝虽唤乐舒“娘亲”，但前几日顾惜朝才知，乐舒其实是自己的表姨。顾惜朝一生都以为没有人会牵挂他、关心他、爱他。他却才知，原来“娘亲”并不是丢弃他，是因为爱他才放走他，一直有一个人在那悲苦的岁月中爱着他。乐舒是顾惜朝娘亲的表妹，表姊妹关系甚好，就连爱上了同一个男人都没影响她们的姐妹情，甚至她还将表姐的孩子当做了自己的，一直爱着，为他痛着。
　　那是一个很长却颇为简单的故事，关于前尘过往的故事